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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家神蟾蜍

    恶意,就是对人不利的想法念头。无形有质,难以察觉。

    但陈晋何许人也?

    平时神魂藏在泥丸宫中温养,一旦受到外界刺激,便会惊动而起。

    此为根本法门“观想感应”的特性所在。

    他不动声色,佯作观望。

    但对方十分警惕,恶意稍一释放,很快便又收敛起来,很好地掩饰住了。

    能做到这般收放自如,就表示其并非普通人,而是修行中人。

    陈泽乡上有修者吗?

    陈晋不大清楚,只听说有个神婆,神神叨叨的,住的地方偏僻而阴森,少与人来往。

    他不认为这么个神婆是真正的修者。

    所以,现在对自己释放恶意的,是某个外来者?

    今晚乡长家大摆宴席,不但请乡上的人,而且还请了不少外面的人。

    据说把请柬送进了衙门里。

    虽然请不动县尊宋大人,但对方应该会派个幕僚过来应酬,算是给个面子了。

    毕竟,陈建德也是地方上有头有脸的乡绅地主。

    “阿晋,你来了!”

    一道带着兴奋之意的声音响起,一人过来打招呼,正是陈亮。

    其身形高瘦,留着三缕短须,眼神稍显呆滞,已然有斗鸡眼的趋势。

    陈晋与他虽然为同学,但年龄相差十岁有余。

    这种情况倒不奇怪,有些四五十岁的老童生,和十多岁的少年郎都算是同学呢。

    “阿晋,你前一阵子去哪了?我找不到你,你伯父说你进城去了。”

    陈亮问道。

    陈晋回答:“是的,在朋友家里住了几天。”

    陈亮一愣神:“你城里有朋友?是哪个?我认识的吗?”

    连珠炮般发问,却是个性子活跃的家伙。

    在他看来,陈晋能结识到住在县城里的人物,这本身就颇为新奇。

    陈晋淡然道:“我新认识的。”

    陈亮“哦”了声,又道:“下次有机会,你可得介绍我认识一下。”

    陈晋:“……”

    其实他与陈亮之间,并没有太多的交往,以书生之前的性子,闷头闷脑的,跟谁都没有多少话说。

    但陈亮是个热衷交际的,大概是觉得陈晋有考中功名的潜力,话匣子一打开,便滔滔不绝:“我上次去找你,本是要与你一起进城,到文庙里酬神还愿的。”

    “不是应该考中生员后再去的吗?”

    “考到童生也可以的嘛,拜得神多自有神庇佑。不过酬神还愿,需要准备诸多事物,倒是麻烦的。等你考了秀才再去,未尝不可。”

    陈晋不愿在这些无聊的事上浪费口舌,直接问:“你家里请了家神,是什么神?”

    家神是一个很大的概念范畴,囊括不少内容,细分的话,有求财、添丁、镇宅、驱邪等等。

    五花八门,什么样的有。

    就类型功能性而言,与外面那些大庙正神差不多。

    可不同的是,大庙正神乃是开放性的,谁都可以来拜,谁都可以来求。而家神,仅限于自家。

    做个类比,外面的神灵等同于朝廷衙门,家神则是私家护院。

    家里真出了甚事,指望衙门公差来救助帮忙,难;有护院守卫的话,则方便得多了。

    当然,能请得动家神,并且供奉得起的,自非一般门户。

    一般人家,平民百姓,只有干瞪眼的份。

    陈亮脸上洋溢着笑容,压低声音:“别的人问,我一般不会告诉他们的。但阿晋你不同,我且与你说,我家请的,是一尊蟾神。”

    陈晋一怔:“何为蟾神?蟾蜍?”

    陈亮微微笑道:“这你就有所不知吧,古人云:折桂蟾宫。蟾者,乃功名文运之神也。”

    陈晋疑问:“功名文运之神,不是应该祭祀魁星君的吗?”

    陈亮解释道:“执掌功名文运的神,又不止一个,多着呢。文昌帝君、文曲魁星、先贤圣人等,都是。但祂们乃三教大神,要正庙供奉,家里面,可供不起。”

    陈晋点头道:“有道理。”

    陈亮又道:“你我同族同乡,又是多年同窗,本该齐头并进,携手向前。只可惜,我这请的家神,无法让你来祭祀上香。”

    陈晋笑道:“无妨,我不拜那神的。”

    陈亮只当他是为了掩饰失落,故作洒脱,还想说什么。

    一个下人跑来,口中叫道:“公子,公子,衙门的朱师爷,还有马捕头等人来到村口了。老爷让你赶快过去迎接。”

    “是吗?那可太好了。”

    陈亮精神一振。

    虽然没有请动县尊,但来了一位师爷,也是面子有光,得立刻去接待才行:“阿晋,你自便。”

    转身快步离去。

    陈晋不去理会那些,继续佯望,可惜四下人来人往,找不到那个人在哪里。

    也许,藏了起来。

    又等了一会,终于开席,开始上桌。

    场面上的椅桌摆放,颇有规矩,不同的人,不同的座位,分尊卑次序,不是随便坐的。

    因为有个童生身份,属于读书人,陈晋虽然坐不到上座,也被安排到一个不错的位置。

    同席的大都为读书人,言行举止,文绉绉的。相互之间,礼仪多得很,但说一大通,都是“之乎者也”。

    陈晋懒得掺和进去,招呼一声:“各位,起筷,莫要等得菜凉了不好吃。”

    这个季节,这个时辰,酒菜上桌后,的确很快就会变冷。

    不得不说,今晚的酒肉饭菜,着实可以,足有八大样,鱼肉鸡鸭,样样齐全,分量很足。

    这几天来,他在山间吃了不少山珍野味,不过做法单一,缺乏调料之类,而今来吃这些炒菜,顿觉别有一番风味。

    其他几人还在那寒暄呢,眼瞅着桌上的好菜好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了下去,一个个顿时心中大急,再顾不得客套了,赶紧拿起筷子,开吃。

    开玩笑,他们基本上也都是没甚出身的穷酸,一年到头,未必能吃上两回肉的。今晚多好的机会,错过的话,不知还要等多久才能再有机会吃席。

    要是都被陈晋一人吃了,亏大发。

    这一开吃,礼仪全乱,但见筷子纷飞,只往好肉处夹。

    毕竟好肉所剩不多,慢一步,就抢不到了。

    陈晋见状,暗自腹诽:何必呢?都叫开吃了,还在那“久仰久仰”、“多多指教”。来吃席,弄得像交友一般。

    他已经嘴下留情了,否则的话,这些人别想吃上一块肉。

    填饱了肚子,陈晋想着,去看一看陈亮家里请到的所谓“蟾神”,究竟为哪般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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