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荣兰听到苑门外的吵闹,跟出来,看见一个十四五的小宫娥正和看门的小黄门吵闹。
“姑娘!奴婢倩儿,有紧要的东西要交给夫人!”叫倩儿的宫娥神色慌张地福了福身。
荣兰心中打了一个鼓,心思一转将那宫娥拉了进殿。“你有什么东西要交给夫人?”荣兰看了看四下没人,问出了口。
“是一封信!”倩儿从袖中抽出一封信,双手递到荣兰手上。
“是谁要你来送信的?”荣兰将信封在手中翻了翻。故意问道。
“主子不让奴婢说!主子说了夫人看了就自然知晓!”倩儿有些为难的模样。
“那你告诉姐姐你家主子是谁?”荣兰想了想,曲折迂回地打听。“奴婢!奴婢……”倩儿似乎很为难的模样。
“你不告诉姐姐,姐姐也不敢私自替你送信啊!”说着荣兰摸出几颗金锞子拍到倩儿掌中。
倩儿看到这些金锞子,眼睛亮了亮!
“奴婢是在崇文阁当差的!”倩儿下定了决心似的说了出来。
“崇文阁?”太子殿下处理政务的书房,荣兰心中一紧,她知晓自家公主和杨广那些纠葛,可如今的形势是否应当将这封信转交到公主手上呢?好为难!荣兰心中几番踌躇。
“你先回去吧!”荣兰挥了挥手,暂且打发了倩儿。
内殿中。沉香蜜蜜,因为身孕的原因,陈馥郁近段时间极其嗜睡,如今正躺在一张琉璃榻上,闭目小憩!
荣兰移过去,挥起团扇驱赶还未褪下的暑期,睡梦中的陈馥郁微微蹙眉,似乎梦到伤心事一般,下一刻,一滴泪沿着眼角滑落。
“公主!你醒醒……”荣兰摇了摇陈馥郁,睡梦中的陈馥郁被一双温柔的手推醒,逃离了梦魇,一睁眼就对上荣兰担忧的脸。
“公主!你做噩梦了?”荣兰一边将馥郁扶起,一边将一个柔软的枕头靠在馥郁身后。
“嗯!”馥郁麻木地点点头。
“是不是梦到他了?”荣兰忍不住试探性地问出口。
“嗯!”馥郁默了默,点点头。
“公主还是放不下他么?即使他如此绝情,如此对不住你?”此刻,荣兰替馥郁感到深深的不值当。
“荣兰,你没有深爱过一个人!无论如何也是不能忘记的,有时我好希望有忘情的药水!忘记对他的记忆……”话到此处,她有些哽咽。
“公主,这是他遣人送来的信!”荣兰看到馥郁深受煎熬,默默地摸出袖中的信递到馥郁手中。
馥郁有一刹那的震惊,打开信封的手有些哆嗦!眼睛死死盯住薄薄的信子,瞬间失神,半晌雪白的面颊变得有些红润,下一刻她欣喜地将信捂在胸口,眼中的水汽汹涌而下,泪痕阑干!
阿宽!你总归如同我放不下你一般放不下我罢!
荣兰甚为了解馥郁,一看她这个表情就大约知晓了信的内容,默默地退出,将殿门带上!
她一个人,带着甜蜜的憧憬,对着菱花镜,更换上初见时那一身绯丽的广袖流仙衣,红色的衣襟上绣着大朵绮丽的琼花,繁复而下迤逦委地的裙摆,她手抚上那些高洁美丽的花朵,回想起他曾经说的话!“我居住的院子中就有这么一株琼花!馥儿!我们成婚以后年年在八月初七守着琼花绽放可好!你可喜欢?”
“我喜欢!”她抚着菱花镜中自己绝美的容颜,吐出她羞涩着不曾回答的话语!满是甜蜜!
高高的发鬓侧簪起三朵绯丽的绢花,再不做多余的装饰,淡扫蛾眉,为了她心中挚爱的男子初上红妆!
子时三刻,三更鼓过,她提着一盏红灯,披上斗篷,整张脸都掩在黑暗中,在深夜郁郁独行穿过半个宫廷,到了崇文阁门口。
她紧张,忐忑难安,心中突然涌起一丝羞涩,想要叩门的手无力地放下,此刻她想到要离开。她是杨坚的妃子,怎么可以在夜半私会他的儿子。没有愧疚,但她感觉到汹涌澎湃的羞耻!
“夫人!”身后有柔柔的声音响起,陈馥郁脸颊烧灼地回头,崇文阁侍茶的宫娥梅儿正端着一个乌木托盘,笑吟吟地立在三级石阶之下。
“我……”陈馥郁没有料想会遇到人,羞愧难当,夺路就逃,却被小宫娥拉住衣襟。“夫人且留步!夫人既然到了阁门为何不进去与殿下一叙?”说着她将手中的托盘递到馥郁手中,施施然地转身离开。
踟蹰片刻,她毅然地转身向上!
阁门吱呀一声开了!一股甜香弥漫开来,室中灯光有些幽暗,她日思夜想的人正坐在重重帷幕的桌案后,案上是堆积如上的案牍,桌案上是一盏纤巧的红灯。
杨广听到声响蓦然抬头,正瞧见一抹纤弱的身影立在门口。
“是梅儿吗?进来罢!”杨广揉了揉额头,今日神思如此不清明,还有这么多奏章没有处理,看来须得熬夜!
“是我!”馥郁将托盘搁在桌案上,解开斗篷,露出巴掌大小瓷白的脸颊。
“你?”杨广抚了抚额头,抬眼看隔着桌案立在眼前的女子,是谁?馥儿?还是月儿?他看不清,只是明确地知晓是他深爱的人,他眼前的女子周身笼罩着一层迷蒙的光晕!闪亮得眼睛发疼!
“是我!”馥郁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一把握住杨广的指着自己的手,哀伤地注视着她深爱的人,她看到他眼中泛起一层水雾!迷迷蒙蒙。
此刻!杨广觉得她既不是月儿,也不是馥儿!而是她们的结合体,俘获他所有的爱意!就像一个完美的梦境!她的手有着最让人留恋的温度,哪里舍得放开?
“你是我爱的人!”杨广无比确定地将她拉到自己身前,一身绯丽的衣裙,最熟悉的气息。他将头埋在她腰间,搂住她的腰。
他喜欢她身上这种味道,很熟悉,很让人留恋,可奈何脑子今日十分不灵光,他怎么也想不起在何处遇到过!
“阿宽……”许多年不曾如此靠近他,馥郁觉得忐忑难安。
“你……”他撑着桌子起身,单手抚过她的眉,想要确认这是谁!却还是无法辨别!
“阿宽……”她埋首在他肩窝里,呼吸他身上龙涎香的气息。她的呼吸像是一片温柔的羽毛拂过,柔柔的,带起很多让人颤栗的欲,望。
下一瞬,他将她拦腰抱起,长长的裙摆曳地而下,她有些惊慌地抓住他的衣襟。“你要做什么?”此刻她有憧憬!又忐忑!内心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他没有回答!
因为慌乱她脸白的可怕!
杨广眼神充满深深的眷恋,吻了吻馥郁有些发白的嘴唇,绕过帘幕将她放在日间休憩的那张雕花大床上。
“阿宽……”她颤抖害怕地躲到他怀中,失去所有的力气这是她从未得到过的温柔对待,此刻她才觉得自己是一个需要呵护的女人。
“你爱我么?你爱我么?”她很害怕仰躺在床上,捧着他的脸一遍遍质问,想要驱赶内心的恐惧。
“爱……”他失去一切主宰思维的能力!亲吻她的嘴唇,一掬芳津。
“馥儿……”微微呢喃,他脑中几番徘徊,他喊出这个在记忆中湮没已久的名字。
她剧烈一颤,眼泪汹涌而出!
“阿宽……”再没有别的言语,馥郁栽入他怀中,哽哽咽咽,不需要顾及什么!他们本就彼此相爱,为什么要生离死别!他们原是一对的!
内心的空虚,身体的渴求在体内攀升,杨广手滑到她的腰间,将炽热的吻密密地落在她瓷白的肌肤上,轻解罗裳,温柔缱绻,绯丽的衣裙如同一只蹁跹的彩蝶扬起,经过刹那的绚烂安静地坠落到地上。
刹那寂静!
清晨崇文阁中,兽脑吐着余香,重重落幕被误闯进来的秋风掀起在原地翻飞,熄灭了那即将燃尽的红烛,嗤啦一声,冒起一股带着蜡油的轻烟。
绯丽的衣裙,粉紫色的小衣,织锦的暗黄锦袍,杂乱地堆在厚厚额地毯上,梨木雕花的脚踏上搁着一双绣着龙纹的靴子,靴子上有一只绣着蝶恋花的缎子绣鞋,粉蝶像是要活了一般,仿佛下一刻就要从鞋面上蹁跹而出。
红鸾帐中,躺着精疲力竭一夜云雨的两人,带着一身疲惫与满足酣然入眠,四周静悄悄的,仿佛连阳光也不忍打扰沉溺在美梦中的二人!
巫山云雨,襄王有意,神女入梦!空气中弥漫着爱意的气息!
她藕白的手臂,柔软地缠绕在他身上!即使在梦中也舍不得放开!
杨广似乎觉得手臂麻木又酸软,翻了个身将手臂挪开,睡意沉沉的馥郁嘟哝一声扯了扯被子!
身体的凉意,瞬间睡意全失,神态陡然清明,杨广求死一般地睁开眼睛,望着花纹繁复的帐顶!呼吸间全是他化成灰也记得的馨香!
仿佛怀着最大的勇气将目光转向身旁酣睡的人!一头青丝如同丝缎一般铺在枕榻间,随着她平缓的呼吸起起伏伏。只有一个光裸的脊背在眼前,瓷白如玉,没有那些他熟悉的浅浅痕迹!
他鼓起勇气扳过她的身体,熟悉无比的容颜赫然在眼前,他仿佛怀疑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睛!
是陈馥郁!
陈馥郁!
馥郁!
仿佛被抽干所有生命气息一般,杨广一个挺身坐起来,呆呆愣愣不愿相信地看着他眼前的这个绝丽佳人!
他脑中一片空白,失去了所有关于昨夜的记忆!
他曾经的爱人!父皇的宠妃!他怎会做出如此荒唐的事!灭绝人乱!为天下人所不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