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多日过去了,帝京靠北,几乎是一夜入冬。
天冷起来,禹乔就更不想出门了,天天躲在房间里,抱着一个汤婆子坐在火盆旁边上。火盆里的炭火噼哩叭啦地烧着,上面还悬挂着一只壶,壶里烧着茶,咕噜咕噜地冒着泡。
她就这样坐在这些声响之中,听着旁边一起取暖的丫鬟们叽叽喳喳地讲着故事。
原本府中的下人里只有豆蔻和采芙二人识字,后来采芙的故事讲多了,禹乔又买了许多的话本子往府里带,让她们随便翻阅。
渐渐的,学着认字的人越来越多。
这一点,禹乔倒是喜闻乐见,还让豆蔻买了不少的笔纸墨供给她们用。
学了差不多一个多月了,她们虽然没有把字全部记住,却也能勉强看得了书。
采芙拿着一本新书:“南野先生又写书了。先前,季小姐的那本《西游记》一直压着《骷髅将》,还以为他会被打击到,不再写书。”
禹乔好奇,让采芙给她拿来看了几眼。
这南野先生还真高产。
那本《红粉骷髅将》才刚写完,便又出了新书。
禹乔翻看了部分内容,发现这南野先生的创作风格又变了。
禹乔先前在看那本《南野异闻录》的时候,就发现这书中二十八个小故事风格迥异。
若是说《红粉骷髅将》是乡里巴人,那这本新出的《岭上雪》倒有了几分阳春白雪般的感觉。
一个人的创作风格可以在短期内发生这么大的转变吗?
《岭上雪》内容震撼,但言语有些晦涩难懂。
禹乔把书塞回给采芙后,采芙没看几眼就失了兴趣,倒是豆蔻喜欢,把书拿过来看了。
禹乔看了眼看书看到默默流泪的豆蔻,心中也明白了豆蔻会喜欢此书的原因。
《岭上雪》是写一高门女子在战乱之中存活的故事,她从岭上雪变成了脚下泥,却又凭借自己的韧劲从脚下泥变成了真正皎洁无瑕的雪。其中,有写到那高门女子怀念故国的情景。
豆蔻这是又想家了啊。
豆蔻是在偷偷落泪,禹乔也没有戳破,只是暗中递了块帕子过去。
禹乔刚递过去,就听见了“咚咚咚”的敲击声。
“把窗打开吧,透透气。”她让人打开了一扇窗。
一只信鸽扑嗤着翅膀飞了过来,落在了禹乔的手边。
这是荀隐送来的信鸽。
自上次一别后,禹乔因气候转凉,便不舍得出门。
荀隐那边一开始还没有动静,等过了五日,却还是按耐不住,偷偷送了一只信鸽过来。
暗示得很明显,希望禹乔给他写信。
禹乔觉得自己那一手歪歪扭扭的字实在拿不出手,又偷懒不想练字,觉得写一长串的文字麻烦,便用毛笔在纸上画火柴人。
画一只火柴人在床上躺着,又画一只火柴人在软榻上躺着,又画一火柴人在火盆前烤火……最后,在画一只歪歪曲曲的火柴人躺在一片草原上,火柴人喊出了几个大字——“小羊小羊怎么叫”。
他荀隐就知足吧,这七个字可是她认真描出来的。
她好奇荀隐会怎么回复她,便立马打开了鸽子腿上绑着的小筒。
她作画,他也来作了画。
是很小的画,学着禹乔的画风。
画里一个更笔直的火柴人。火柴人身上裹着厚厚的棉被,她的身边有一只小羊。小羊看上去很不高兴,但是叫了几声——“咩咩咩”。
禹乔噗嗤一声,直接笑出来了。
画的背面有字,一半是荀隐的控诉,另一半是他的相思。
他给她写了首很隐晦的情诗。
禹乔还看了好几眼,心里估摸着她差不多有半个月没有见他了,难怪他会写情诗过来。
他可是最要面子、最喜欢生气的扶风君。
难得也腻歪了起来。
她在心中嘀咕着,那信鸽也扑哧了一下翅膀。
禹乔去看它胖乎乎的小胸脯,还用手指戳了戳。
毕竟,她曾经也拥有过这样一只拥有蓬松胸脯的白鸽,不骚扰一下都对不起自己了。
禹乔还想这样舒服地躺着,但又想着好久没有去看后宫里的禹芷,便让豆蔻递了个折子进去。
递交折子后的第二天,她就带着一箱子的玩意入宫了,箱子里有话本、首饰以及一些帝京流行的。
她还抱了一只小奶狗,身上的毛暖烘烘的,非常暖手。
东西带得多,宫门口检查的时间就长了些。
今天风大,禹乔在一旁龇牙咧嘴地等着,感觉自己的头都要冻住了,早就知道不该拒绝豆蔻递来的防风帽。
等终于可以走了之后,就有一个面生的小太监说要为她引路。
禹乔懒得自己拖着箱子走,便让宫中侍卫之后再替她把箱子送到禹芷宫中,自己便抱着那只小奶狗,一步一步地跟在那小太监身后。
只是走着走着,禹乔就发现了这路不对劲。
她随即停下了步伐,面上似笑非笑“这不是良妃娘娘的咸福宫吧?”
那小太监也知道瞒不过去了,便坦然道:“灵王殿下,是太后娘娘有请。”
吴太后想要见她?
怀中的小奶狗呜咽了几声,娇娇的,惹人怜爱。
禹乔换了个抱它的手势,摸着它毛茸茸的身体,安抚着它。
“灵王殿下,请。”小太监在催促了。
毕竟是寄人篱下,低人一等,她没有拒绝的权利。
“好。”禹乔点头。
吴太后所住的慈安宫稍远了点。等终于到达时,禹乔一走进这宫殿中,便觉得全身冷意全部退散,涌来的是绵绵春意。
吴太后在里殿。
有两位宫女引禹乔去里殿。
越靠近里殿,这温度就越发舒适,还带着暖香气息。
这吴太后倒是个会享受的人。
进了里殿的门,禹乔就看到了十二扇的点翠屏风。
刚想绕过去,就听见里面传来了一道慈爱的声音。
“来,玉郎,快喝鸡汤。”
禹乔心想,这吴太后这么热情好客的吗?
都还没有见到她,就开始招呼她来喝汤。
她到底要不要应了?
禹乔纠结着又走了几步,却听见了里殿内又传来一道难听的公鸭嗓。
“谢谢母后。”
是显王谢珩的声音。
搞半天,原来“玉郎”叫的是谢珩而不是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