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慎锥今日既然和徐静秋说起了这事,自然要和她说个明白,避免徐静秋一个不慎中了他人圈套而陷入险境。
后宫可不是太平之地,徐静秋虽聪明却从未在这种地方生活过,要知道之前他们无论在老家还是在羊头山都是简简单单的,家中就几口人而已。但现在却不同,她已是大明的皇后,再加上两个皇子也在宫中,无论从哪点而言小心些总不为过。
当朱慎锥认真和徐静秋说了些关于张皇后的事后,徐静秋直接就瞪大了双眼,神色中满是震惊。
“陛下的意思是说……当年……当年先皇之死和张皇后有关?这……这不可能吧。”徐静秋原本只以为朱慎锥对张嫣有个人的看法,或者说不待见这个先皇的皇后,但没想朱慎锥所告诉她的却是一件骇人听闻的大事。
“当年先皇驾崩一事疑团重重,尤其是先皇驾崩之前落水更是离奇,几乎和正德皇帝落水后重病驾崩故事如出一辙,而且两位皇帝在位时都是同百官斗得不可开交,又都是英年早逝,而且全没留下子嗣,难道这事不让人怀疑?”
徐静秋眼神中满是惊愕,不由得掩着口颤声问:“就算是如此,那也或许是巧合?为何能和张皇后扯上关系?她可毕竟是皇后啊!”
“有些事你不知,张嫣这女子当年……。”朱慎锥低声把张嫣的来历,身世和她的父亲背景,包括张嫣入宫后的一些举动,甚至当年张嫣流产的前因后果,包括天启皇帝落水前的一些反常举动,再加上天启皇帝因落水生病后的看病、用药等等诸多事仔细讲了讲,等他全部说完后,原本就惊愕的徐静秋更是无法想象这一切,她怎么都没料到这天下居然有这等事发生。
一直以来,张嫣在徐静秋的印象中很好,甚至在见过张嫣后徐静秋还为张嫣所惋惜,觉得和自己年龄差不多大的张嫣年纪轻轻就守了寡,还没子嗣,女人这辈子没了依靠,哪怕身份地位再尊贵又有什么意思呢?
但今日朱慎锥所说的这一切远超出了徐静秋的想象,如果朱慎锥说的事是真的话,那么张嫣这个看起来美丽柔弱的女子实在是太可怕了。居然能朝自己的丈夫,皇后居然向大明皇帝下手,而且还下如此毒手,她究竟是为的什么?又图什么呢?
“陛下,按您这么说张嫣的确有嫌疑,可毕竟此事只是猜测,张嫣作为先帝的皇后按理说没必要这样干呀,会不会是陛下先入为主误会她了?”徐静秋定了定神,迟疑问道。
“先帝驾崩一事我曾让张锡钧和锦衣卫私下查过,魏忠贤死前对此也有怀疑,并告知了张锡钧,虽未有实证,但张嫣的嫌疑却是不小。尤其是先帝落水当日,张嫣本是好端端的,可突然就找了理由故意避开,她走后不久就发生了落水一事,陪同先帝一起落水的两个太监当场淹死,先帝明明不会水却被救了上来,之后因为落水又久病不愈,病情越发越重,再加上那莫名其妙的仙露出现,实在是疑团重重。”
“陛下可有实证?”徐静秋急切追问。
朱慎锥摇摇头:“能布下此局的人自然是心思缜密之辈,哪里能让人轻易查到实证,而且当年之事已过去十来年,当事人早就全没了,想追查也没这个可能。”
徐静秋微松了口气,迟疑道:“既然没有实证,那也不能证明……。”
“实证不实证的不重要!”不等徐静秋把话说完,朱慎锥开口就打断道:“这又不是查案哪里需要什么实证,有这些怀疑就足够了。此事就算张嫣不是主谋估计也是帮凶,至于她的父亲太康伯向来同东林党交好,再加当年先帝正对东林下手,魏忠贤把东林一党压制的死死的,如先帝未驾崩,东林党早就没了,从这点来看,有人冒险出手情理上说并无问题。”
“陛下是怀疑东林党和后宫勾结向先帝下的手?”徐静秋诧异问,目光中满是惊愕。
朱慎锥点头道:“除去这个缘故,也没其他合适的可能。一件事发生后,最终谁得益,那么谁的嫌疑就是最大的。”
“陛下,您可是想对东林党下手?”徐静秋紧张地又问,她直到今日才发现自己的丈夫对东林党的看法居然是这样的,一直以来她还以为朱慎锥虽然不待见东林党,可针对的只是个人而不是这个群体,毕竟现在礼部尚书钱谦益也是东林党,朱慎锥不一样重用么?可没想事实完全不是如此。
“下手?我可没先帝那么鲁莽,先帝之所以会落得如此下场就是下手太急,做事太猛,这才招来横祸。眼下我虽为皇帝,可这个皇帝离着掌控天下还远呢,东林党在北地力量虽不强,可在东南却是根深蒂固,一旦强行下手,到时候南方肯定会出事,这对我大明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分化瓦解,缓缓图之方是上策,要不我也不会用钱谦益为礼部尚书。有钱谦益在朝,东林党那边可以安抚住,等到拿下东南彻底掌控天下后,到时候东林党就不足为患了。”
停顿了下,朱慎锥又对徐静秋道:“张嫣此人终究是先帝之后,当今的懿安皇后,既然没有实证,也无需对她如何,将养在后宫多这么一人也无妨,我既然能容得下朱由检,如何容不下她张嫣?只是你平日无需去见张嫣,派人盯着就是,需照看好后宫,宫中这些人得小心防备,千万不可疏忽大意。”
“妾明白了,陛下放心,妾知道如何做。”徐静秋是个聪明的女子,也是做事果断的女子,虽然今天朱慎锥说的这些给她带来了极大冲击力,可徐静秋很快就回过了神,知晓自己以后应该怎么去做。
此外,徐静秋也听明白了朱慎锥说这些真正用意,朱慎锥不光是告诉她这些秘密,让她提前有些防备,更是告诉她后宫的危险所在,而且还用这件事来解释为何朱慎锥一直把纳妃一事拖着的缘故,朱慎锥是担心宫中再出一个类似张嫣的女子。
对了,徐静秋突然想起一件事,那就是去长公主那边说给皇帝纳妃的勋贵中有一人正是太康伯夫人,张嫣的父亲张释之就是太康伯,这个太康伯夫人不就是张嫣的母亲么?
如果说这些勋贵去找长公主说这件事是因为太康伯夫人挑唆的呢?想到这徐静秋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如果真被她猜中了,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可问题这种事一直拖延也不是一件事,作为皇帝朱慎锥总不可能只有后宫她一人吧?朱慎锥始终还是要纳妃的,这个就算拖延也只是一时,这事终究要解决。
除去朱慎锥外,徐静秋还想到了另一个严重问题,那就是自己的长子朱敏澜现在已是太子了,按照制度太子十六岁大婚,朱敏澜离满十六岁已不到两年的时间,太子的婚事总不能耽搁,这可是件大事,作为母亲的她在太子妃的人选上要小心了。
不光徐静秋在琢磨这事,朱慎锥也在为这件事为难。
朱慎锥心里也清楚拖延是不可能的,纳妃一事终究会提上日程,就算他再不愿,朝廷的文武百官也不会逼着他纳妃充实后宫。
而太子妃也是一样,用不了多久或许就有人会跳出来拿这件事来说,而且朱慎锥也无法拒绝,所以在这两件事上朱慎锥已有考虑,只不过一直没真正下定决心罢了。
大明的后宫和其他王朝不同,在大明开国之初为了拉拢勋贵,大明皇帝包括太子和皇子皇女成婚的对象都是勋贵之家,比如朱元璋的太子朱标娶的是常遇春的女儿,永乐皇帝朱棣娶的是徐达的女儿,仁宗娶的是指挥使张麒的女儿,至于朱元璋的其他儿子就更不用说了,全部都是勋贵之女侯伯门第。
但自仁宗之后这个情况就发生了微妙变化,仁宗的张皇后是指挥使之女,虽也是开国功臣之一,却已不是显赫的勋贵之家。
而到了宣宗就更不用说了,宣宗先后的两个皇后胡善祥和孙氏都非勋贵之女,一个是光禄卿胡荣的第三女,另一个是永城县主簿孙忠之女,自此大明皇帝的后宫包括皇后在内就从勋贵之女改成了平民之女,当然这个平民可不是真正的平民,一般都是下级官员的女儿,而且文官出身居多。
这主要是因为在开国之初大明皇室需要拉拢勋贵阶级,毕竟这些人是跟着朱元璋一起打天下的老兄弟,这些人手中掌握兵权,用联姻的手段把他们和皇室捆绑,从而能从军事上得到强力的支持。
而到了大明开国后几十年,随着大明的统治稳固,对外战争的逐步结束,皇室的目的发生了变化,对于勋贵的拉拢就换成了对文官的拉拢,毕竟打天下和治天下是不同的。
而且同勋贵联姻固然有着好处,但也有着弊端。皇帝母族的过于强大会导致外戚力量的过甚,这在以前历朝历代都有类似的情况发生。出于这个目的,皇室改变了联姻对象政策,从勋贵转为文官集团,可也顾及到文人高门世家的力量也会造就强力外戚情况的发生,所以这才故意从下级官员家中选择,这就造成了宣宗朝开始大明历代天子后宫包括皇后在内都是出自寒门(平民)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