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里划过原本他一路尽心护送谢妙旋到京都,最后被抛弃也都是默默忍受。
是个能隐忍的好性子。
现今她中途改道,她说什么就做什么,偶尔出格还会替她找借口,更觉得他有几分温柔似水的体贴。
算上记忆中十一岁到十五岁,从记忆中提取出他为人处事也算稳重内敛。
还有谢爹做为背书,长的…花容月貌的。
收入房中,似乎也挺不错。
谢妙旋唔了一声,唇边两个梨涡若隐若现,“你可有意中人?”
时下人成亲都很早,少年慕艾实属人之常情,她与他是有谢爹牵头没错,若是他心中另有心仪之人,只是碍于谢爹的嘱托默默忍受着什么的...她也该君子大度放手才是。
谢元驹被她神来一句问怔愣住,神色古怪了一瞬。
“无。”
妙极,妙极。
“你觉得我怎么样?”她眉毛一弯,见他这纯情模样忍俊不禁,像个卖瓜的王婆,“我觉得你甚好,你要是乐意,我便收你入我房中。”
他侧转过脸,掩唇轻咳一声。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耳熟,是了,觞叟白日才跟他提过。
不过现在是反着的,变成了她要收他。
谢妙旋眉眼弯弯,斜勾着水润润的眼里露出满意的光,“先前我对你态度不好,那是父亲去世,我心神无主被谢嬷嬷一通挑唆想差了,才废了你我的婚约。你放心,往后我不会再那样对你的,你要是愿意,我们婚约继续?”
男人双眸幽深,神色一如既往温和平静,明明一直都是这张脸,却又隐隐透着几分不敢轻掠的贵气。
她虽然知道他好看,但一直都没有看进眼里过。
一直属于路人纯欣赏的阶段。
现在与其说她是对美色色心大起看中他,不如说她是想将这么好用的人牢牢绑在身边。
乱世将起,人帅武功好,一人可以多用,简直是再划算不过的买卖了。
再找一个不见的比他更熟悉,更靠谱了。再说了,至少知根知底不是。
她与他,说开了,会更容易相处融洽的。
谢元驹看她盯着自己两眼直冒绿光,一眼就看透她说绝对不是因为心仪自己,才说的这话。
虽然她表现得像被美色诱惑的贪色之徒,满脸兴味的光不加掩饰,跟刚才对着一箱金饼子流口水一模一样。
不过她从来都是由着性子,以前有谢爹处处维护包庇,更是敢上房揭瓦。
不过是区区两日,她又变了,现在连女郎的高傲自持也丢弃了,时时刻刻都让他刮目相看。
理智告诉他该拒绝,可他一时竟然无言,“......”
几秒钟尴尬的寂静。
谢妙旋耸耸肩,聪明人一点就透,谢元驹没有立刻点头同意。
她就明白他这是不愿意了。
好吧,她摸摸鼻子,想来他先前被当奴隶对待,这芥蒂确实也很难因为她几句话就放下。
算了,天涯何处无芳草。只要他能帮她躲过谢氏的明枪,她不强迫他。
又在对面人脸上逡巡一圈,眼睛都好像被洗涤一遍似的,春景醉人景不知,谢妙旋心中砸吧,还真觉得可惜,有点贼心不死。
其实想想,以后她要广收人才以维护自身,她都准备好收服下属忠心都愿意去耗费心思,他这样的人才怎么不值得她再多费点心思?!
她那原本将要收起来的撩人小心思又提了起来。
这事原也不急,可以徐徐图之。
先按下不表,她接着前头的话茬问,“你在京都之中可有打探到什么其他消息?”
出门之前她特意提点让去打探一下现在京都百姓茶余饭后都在议论什么,为的就是摸清朝廷局势,他这么聪慧,应该不会听不懂。
“三日前谏议大臣文征被人暗杀与家中,皇帝已经三日不曾上朝。”
什么!
谢妙旋刷地站起来,胡凳一下踢翻在地。
文征死了!三日前就死了!
她心中咯噔,乱世提前了…
她记得,谏议大臣文征死后不久皇帝就会突然暴毙,然后太尉贺戴就会拥立幼帝,节度使朱贲与他素来有过节,不满贺戴挟天子以令诸侯,大开边关,致使匈奴的为乱世点燃第一把战火。
接下去就是贺戴和节度使的混战,各地英杰自立者无数,群雄割据,绍幽王光韬晦养多年,也趁机来分一杯羹,五十万私兵也加入了这场混战。
这一切的一切,竟然提前了六个月。
那么那些天灾人祸,是否也会跟着提前?
大旱、瘟疫,流民大迁徙.......
白骨累累。
谢妙旋只觉得有一瞬天旋地转耳膜鼓荡,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的喊杀声、悲戚哭嚎似乎透过千年时光传入脑海。
能提前半年,或许还会再提前,留给她慢慢筹划的时间所剩无几。
这种人吃人的乱世,她要怎么带着庄园几百号人和区区不过两百人不到部曲队伍在这吃人的乱世活来。
又该走向何方,哪里又还有净土!
盈盈肌肤上,冷汗一下就下来了。
“怎么了,”谢元驹见她不过一瞬就脸色大变,红霞在脸颊瞬间褪去,额上密布冷汗,整个人摇摇欲坠。
手臂上的握力让谢妙旋回神,她有些茫然地转头看向走到身侧的谢元驹。
喉咙里面好像堵了棉花,“我......没事。”
慢慢地,她的眼中透出坚毅的光来,射向他的目光带着灼热,“京都现在米粮物价几何?越细越好。”
谢元驹扶好胡凳按着她肩膀让她坐下,又给她倒了一杯温茶。
也幸亏她早上就跟他说要去百姓之中了解他们津津乐道的话题,财米油盐他也都听了一耳朵的。
这才道,“糙米五文,粗面八文,细面三十五文,盐五十文,精米三十文。”
谢妙旋又问,“可知道铁器,麻、绢布、绸一匹各多少?”
谢元驹从小过目不忘,大脑里面快速筛选出有用的消息,“铁器难买,麻一匹两百文,绸缎五两,绢布一两。”
得到答案的谢妙旋坐下开始沉思。
她的脸色逐渐镇定,谢元驹并不出声打扰,静静地站立在一旁,神色也陷入沉思之中。
他将茶倒入她喝空的杯中,扣住她肩膀按着她又坐回胡凳,突然说,“方才大牛跟我说你今日处理庄园事情始末,言语之中对你颇为敬畏,曹庄头的事情你处理得很好,雷厉风行收拾了毒瘤,部曲们都做好准备要在山林扎营,你不过一天功夫掌控了庄园,又有大牛在一旁不断替你宣扬今日战果,现在上下都对你一心。”
“恩?”谢妙旋有些莫名,话题转得太快,她差点没跟上。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夸她,虽然听着挺高兴的。
“有什么事你只要觉得对,就去做,部曲们也都忠诚。不用瞻前顾后,家主能护住你,我也能护住你。”
“你知道我要做什么吗,就都支持我?”
“你想要有自保之力。”
两人目光在空气中一碰。
她从他琉璃眼中看见自己略微苍白的面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