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那幅画作被精心包装完毕,曾掌柜亲自交到唐剑秋手中,不经轻声问道:“唐公子,您看看,可还合您心意?”
唐剑秋优雅地伸手接过,轻轻抚摸过外面的包装,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满意之色。
“甚好,掌柜的办事我向来放心。”
告别墨香阁,唐剑秋并未急于踏上归府的坦途,而是择了一条隐匿于繁华背后的幽静小径,缓缓步行。
夜色如墨,悄然降临于京城的上空,小巷间灯火阑珊,稀疏的光影斑驳陆离,将他的身影拉长,与斑驳的墙影交织出一幅幅流动的画卷。
他刻意压低帽檐,脸上挂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心中暗自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伴随着几声低语,打断了他的思绪。
“老爷,您请慢行,这路径坎坷,小心摔了。”
侍从的关切之语随风而至,紧接着,王老丈的身影缓缓步入眼帘。
他身着一身较为喜庆的衣裳,手中紧握着一幅卷起的画卷,那双眸子中既有即将面见魏忠贤的殷切期盼,又夹杂着一丝紧张与忐忑。
唐剑秋心中一动,目光迅速扫过王老丈手中的画卷,嘴角不禁勾勒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他故意放慢脚步,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实则是在观察王老丈一行人。
随着王老丈一行逐渐逼近,唐剑秋忽地提速,假意未曾留意前方,猛地一撞,正好撞上了王老丈的肩膀。
“哎呦喂!”
王老丈惊呼一声,手中的画卷脱手而出,与唐剑秋手中的包裹一同落在了地上。
两幅画在夜色中混淆在一起,难以分辨。
“你这人怎么走路的?不长眼吗?”
王老丈的侍从见状,立刻怒斥道,一边弯腰去捡画,一边为自家主人的遭遇打抱不平。。
唐剑秋故作惊慌,连声致歉,“实在对不住几位,我……我一时疏忽,未曾留意,万望海涵。”
他边说边慌慌张张地弯下腰去,胡乱地捡起地上的画卷,试图将两幅画混在一起,然后匆匆塞给侍从。
“您收好。”
侍从接过那混杂的画卷,一脸不悦地看着唐剑秋,只是眼下情势紧迫,也只好暂且按下心头怒火,未作计较。
王老丈见状,脸色一沉,嘴里不停嘟囔着:“真是晦气,坏我好事。”
他轻轻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目光凌厉地扫过唐剑秋,似乎想记住这张脸,但最终只是冷哼一声,带着侍从匆匆离去。
唐剑秋的目光追随着王老丈渐行渐远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混乱之中,他已经成功地将两幅画掉包,并落入王老丈手中,而他手上的,才是真正的宝贝。
“哼,这幅《百子千岁闹学图》,若是送到了魏忠贤的手上……呵!你们王家的好日子怕是到头了!”
唐剑秋低声自语,随后,他身形一闪没入夜色之中,朝着与王老丈截然相反的方向,悄然离去。
此时,王老丈已然走在路上,他一脸胜券在握,意图借此巴结权倾朝野的大宦官魏忠贤,官场攀升的同时再抱得美人归。
手底下的侍从跟着王老丈,只见王老丈手持折扇,步伐轻快地走在通往魏忠贤府邸的青石小径上。
他又紧张又兴奋,紧张的是魏忠贤的喜怒无常,兴奋的是若能借此机会得到魏忠贤的青睐,前途定将不可限量。
来到东厂后,田尔耕在得知此事后恭敬地引路。
他虽不知这画作究竟为何,却对魏忠贤那复杂多变的喜好与避讳了如指掌。
“田大人,此番礼物,您觉着魏公公会喜欢吗?”王老丈压低嗓音,言语间夹杂着难以掩饰的忐忑与希冀。
田尔耕微微侧头,嘴角勾勒出一抹微妙而含蓄的笑,“王老爷,您选的礼物,自是非同凡响,只是这‘特别’之处,还需魏公公亲自品鉴。”
言罢,二人继续穿梭于曲折蜿蜒的回廊之中,没过一会儿便来到魏忠贤的书房前。
门轻轻推开,一股沉闷而压抑的气息扑面而来。
魏忠贤正坐在案前,手执毛笔,在宣纸上勾勒着什么,神情专注而阴鸷。
“魏公公,卑职王老丈,特地前来觐见,愿公公福泽绵长,寿比南山,权势之树常青,永镇朝纲。”
王老丈一进门,便是一连串的阿谀奉承,言辞之华丽,态度之谦卑,令人不禁多瞥了几眼,心中暗自揣度其来意。
魏忠贤端坐在宽大的太师椅上,眯缝着眼,上下打量着王老丈,仿佛是对这谄媚之词的默许。
他享受着这种权力带来的感觉,尤其是像王老丈这样急于攀附的官员。
“王老爷客气了,不知今日莅临寒舍,有何贵干?”魏忠贤的声音低沉而威严,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王老丈一听魏忠贤开口,心中不禁暗自窃喜,连忙躬身答道:“下官今日备有一份厚礼,愿呈于公公面前,聊表对您的敬慕之情。”
魏忠贤微微颔首,示意王老丈继续往下说。
得了这无声的许可,王老丈连忙向身旁侍立的仆人使了个眼色。
仆人们心领神会,连忙将精心准备的礼物抬上前来。
那是一只装饰华丽的箱子,上面镶嵌着各式宝石,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引得在场众人纷纷侧目。
随着箱盖缓缓打开,一幅幅生动有趣的画面映入眼帘。
——那是“百子千孙闹学堂”的精巧化作,孩童们或嬉戏打闹,或捧书苦读,栩栩如生,仿佛能听到他们的欢声笑语。
这原是一幅满载吉祥寓意、描绘子孙满堂欢聚的美好图景,但在魏忠贤眼中,却成了赤裸裸的讽刺与嘲笑。
魏忠贤的脸色倏地阴沉如墨,那双眼睛仿佛能喷出火来。
他怒不可遏地咆哮道:“王老丈,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拿这等画作来戏耍老夫!”
王老丈见状,只觉一股寒气直冲天灵盖,整个人吓得三魂七魄都要散了去。
若是没有记错,这画应当是唐寅唐伯虎的山水佳作才是,怎会莫名其妙地变成了这“百子千孙闹学堂”的腌臜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