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兼着办公室的业务了?”
李学武看着坐在对面的杨宗芳,语气和缓地问道:“怎么样?忙不忙?”
“不轻松,尤其是最近。”
杨宗芳点点头,脸上多了几分笑意,道:“当然了,跟你没法比。”
两人的经历倒是有几分相似,不过他的起点更高。
原本是纪监一科科长,曾经还参与过李学武的调查案。
后来钢城炼钢厂组织结构地震,李学武把他当做筹码摆在了时任轧钢厂书记的杨元松面前。
原计划是安排他给同来的董文学打配合,没想到这小子脑后有反骨……
所以李学武是一点都没惯着他,爆锤。
他这一句“跟你没法比”可是包含了太多的郁闷和无奈。
同样是副处,一个是总厂主管两个部门的实权干部,一个是分厂主管两个部门的实权干部。
你就说,他心里怎么能平衡。
再一个,他这个实权干部还带着水分呢。
分厂的保卫组跟总厂太没法比了,因为纪监工作是在董文学的手里攥着呢。
说他现在兼着办公室的工作,可那是因为原办公室主任廖金会正常调动,还没补人呢。
谁都能兼任,董文学为啥选了他呢?
这根本就是猫戏老鼠的游戏!
董文学已经拿捏住了他,不在乎他这个时候跳一跳,甚至还有机会揍他一顿。
他敢跳吗?一点都不敢。
杨元松败走麦城,对手下大将一点安排的准备都没有。
所以他现在是驴粪蛋,表面光罢了,真正啥样他自己清楚。
“怎么?你还羡慕我的工作啊?”
李学武笑着瞅了他一眼,道:“想调回厂里?”
“我听组织的安排——”
杨宗芳微微一笑,端起茶杯好像并没有在意李学武话里的试探。
这个时候回厂?脑子有屁吧!
现在厂里想要往外调的不知道有多少,各专业厂和分公司成立在即,正是岗位大批发的时候,现在回总厂?
现在回去还是副处,不仅仅损失了一个进步的机会,还浪费了这次外调的经历。
最应该扎根在这,努力工作,找准时机,横跳升级。
但李学武是谁?他的话你不能不信,也不能全信,否则死了都不知道咋死的。
“呵呵,没关系的,随便聊聊。”
李学武轻笑一声,说道:“这次来,李主任也是叮嘱我,多听听同志们的意见。”
“你也知道,今年咱们的经营成绩和生产指标绝对是亮眼的,明年年初就能实现阶段性进步。”
他看着杨宗芳说道:“从今年下半年开始,厂里就已经在筹划和准备专业厂和分公司的建设工作了。”
“如果你有什么好的建议或者意见都可以提出来,毛遂自荐也是一种勇气嘛。”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杨宗芳看着李学武的眼睛,微微一笑道:“我对目前的岗位比较熟悉,还有许多想法和目标没有实现。”
“希望组织能够充分考量,允许我为炼钢厂贡献更多的力量。”
得,话不投机半句多是吧?
“厂管委会充分尊重各级单位负责的同志,也愿意听取你们的意见。”
李学武点点头,结束了这个话题,继续问道:“你对炼钢厂目前的班子成员工作和作风上有什么意见或者建议吗?”
——
“怎么,谈话不顺利?”
景玉农喝了一口温茶,打量着对面沙发上沉思着的李学武问道:“在想什么?”
“没什么,胡思乱想罢了。”
李学武睁开了眯着的眼睛,看向对面微微一笑,问道:“您那边都还顺利?”
“你说呢?”
景玉农瞥了他一眼,对李雪说道:“我房间书桌上有个红色的本子,帮我拿来。”
“好的领导——”
坐在一边的李雪起身,轻声应了一句。
她在离开时,目光瞥了一眼二哥的方向,心里想的是两人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话要说,非得支走自己。
李学武发现自己妹妹的眼神不对劲了,但懒得搭理他。
自己是正经人的,大白天的能做什么事?
让你拿你就拿去得了!
“你是怎么想的?”
待李雪离开后,景玉农直白地问道:“关于钢城工业。”
“现在修桥铺路,你真信李怀德未来会放你来钢城?”
“他别无选择——”
李学武在听到她这个问题的时候,目光里突然闪过一丝坚定。
这正是景玉农想要看到的态度,不然一只老猫似的,年纪轻轻总是太过陈腐和深沉。
“能对我说说吗?”
景玉农叠起右腿,但身子坐的直了,挺胸抬头,露出了天鹅一般的脖颈。
“如果你愿意对我分享的话,前提是。”
“这又不是什么阴谋诡计。”
李学武从她的倒装句里听得出来小心谨慎,这恰恰说明她很在意自己的态度。
“从炼钢厂组织结构塌房的时候,我就在谋算这一步了,没什么好隐瞒的。”
他拿起桌上的茶壶在她和自己的茶杯里续满了。
“董主任来钢城三年,三年后功德圆满回京担任专职副主任,而我来接他的岗干三年。”
李学武同样叠起了右腿,双手抱着膝盖,坦然地看着景玉农的眼睛说道:“三年又三年。”
“你们师徒两个是会算计的,”景玉农瞅了他一眼,撇过头去看向了窗外,说道:“继续。”
“呵呵——”
李学武学着她的样子,一条胳膊搭在了沙发靠背上,斜倚着沙发说道:“你想听的不是这个。”
“你管我想听什么,”景玉农的声音里带着些许的调皮,但故作正经地说道:“快点说。”
是得快点说,李雪这小丫头越来越不好糊弄了。
“今年是董主任在钢城的第二年,”李学武继续讲道:“明年的年末,最迟后年的年初,我就得来接他,否则就赶不上……”
“集团化的进程,对吧?”
景玉农了然地接话道:“他什么时候把保卫组组长的位置给你?”
“今年年末最合适,他没有必要攥着这个位置。”
“关键不在于他,而是……”
李学武话说到一半便止住了,耳朵动了动,没在意地继续说道:“我是要冷却一下的。”
“我不怕你冷却,我是怕你凉了。”
景玉农回过头,盯着李学武的眼睛说道:“你这是在玩火自焚知道吗?”
“把自己的职业生命押在对他的信任之上,就不怕竹篮打水一场空吗?”
“你觉得他是笨蛋,还是觉得我笨的要死?”
抬了抬眉毛,李学武看着她的眼睛说道:“这不是一场交易,更不是一锤子买卖。”
“你应该比我更懂政治,有些东西不能用等价进行衡量的。”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这才又说道:“我可以从保卫组直接来钢城,甚至像董主任这样把保卫组再掐在手里两年。”
“在这期间有足够多的时间和精力来布局厂里,你想说的是这个吗?”
不等景玉农回答,他抬起手制止了对方,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担心的是年底的调整。”
“但是,我要提醒你,人力在组织的进程中永远是渺小的,别自讨苦吃。”
李学武收回胳膊,靠在沙发上看着前面说道:“老李需要稳定,需要平衡,那我就给他这些,否则我就是管委会的不稳定因素了。”
“到什么时候,我都不会站在大多数人的对立面,更不会成为组织的麻烦。”
“你可真精明——”
景玉农看也没看李学武,只望着窗外,喃喃道:“所有人的心思你都算计到了。”
“甚至即将到来的管委会组织结构调整,新来的班子成员你都要算计。”
“这不是你教给我的吗?”
李学武眼眸微转,看向她说道:“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
“我还教你适可而止了呢!”
景玉农蔑了他一眼,道:“你听我的了吗?”
“时听时不听吧——”
李学武笑了笑,说道:“保卫组大势已成,其实我不在更有利于同志们的发展。”
“是对你的发展更有利吧?”
景玉农撇嘴道:“你不想把自己固定在一个圈子里,但不觉得太着急了吗?”
“就算作为补偿,今年年底李怀德支持你进步,全面负责保卫组的工作,但明年呢?”
她看着李学武的眼睛问道:“半年,甚至更短的时间?这组长的位置就得换人?”
“其实你更需要在业务岗上主持工作的经验,即便已经拥有了这种能力。”
“资历,对吧?”
李学武点点头,说道:“但时间来不及了,董主任等不了我太多时间,老李更没有耐心。”
“明年红星厂晋级工作结束后,我可能要接替老丁,负责委办的工作。”
“李怀德把什么押在你这了?”
景玉农认真地看着他,问道:“或者你抓住他什么要命的把柄了,这么的信任他?”
“你就不怕撒手保卫组,一辈子待在委办的岗位上?”
她微微蹙眉道:“就算是傻子也知道你在组织协调上的能力,他更不愿意放你走了。”
“尤其是今年年底的变量,管委会班子补齐以后最少有九人,甚至是十一人,你敢赌?”
“为什么不敢?”
李学武伸出巴掌,每说出一个名字就按下一根手指:“你、董主任、谷副主任、老李、薛副主任,我手里有五票!”
“这还是没算老程那一票,你信不信我让他心甘情愿地支持我?”
“你拿住他的把柄了,对吧?”
景玉农真是个聪明的女人,李学武说的并不是这个意思,但她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
“而且,你这么笃定薛副主任会支持你,那一定是跟他有关系了。”
“您就没看到我工作能力强,群众基础好,组织工作做得好的一面?”
李学武不满地问道:“非得是我用什么手段达成了这一目的,我可是正经人!”
“行行行,我知道了——”
景玉农的回答要多敷衍就有多敷衍,显然是不信任他的人品呢。
主管保卫组工作,手里要说没有一些东西,谁都是不信的。
你看老李千方百计的要挪走李学武,其实是怕了他了。
当然了,李学武为了走得更远,也不想身上保卫组的标签太明显,让其他人太过于忌惮。
“去委办半年或者一年,最迟到后年年初,我就会来钢城。”
李学武语气坚定地说道:“董主任会跑完这场比赛的前半程,我来跑后半程。”
“你说的是炼钢厂,还是钢城工业?”
景玉农淡定地看着他,问道:“我猜你说的是关外所有的工业,包括奉城和营城,对吧?”
“萧子洪曾经给你做过搭档都还好说,要是徐斯年知道你要领导他工作会怎么想?”
“我管他怎么想?”
李学武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但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董主任回京以后会负责亮马河生态工业区的建设工作,你可以多想想这方面。”
他并没有说的很明显,景玉农最不喜欢别人对她的工作指手画脚。
当然,姿势除外。
她真的懂得不多,想到的传统,甚至连……都不会。
李学武教会了她很多姿势,数以亿计的实战精验。
“所以,你手里掐着李怀德和程开元的死穴,又与薛副主任联手。”
景玉农微微眯着眼睛打量着眼前的男人,说道:“董主任和谷副主任是天生的盟友。”
“怪不得你信心十足,敢玩韬光养晦这一手——”
她坐直了身子,看着李学武问道:“你打算用什么收买我啊?我可不会轻易地支持你。”
“不会你也掐着我什么死穴吧?”
“说的那么难听——”
李学武突然笑了笑,说道:“我都把亲妹妹抵给你了,你还想要什么。”
“别说的那么暧昧,咱们可是正经的同事关系。”
景玉农眼皮一跳,目光看向门口。
而当听见了敲门声以后这才说道:“除非让她给我当儿媳妇才行。”
真有你的啊,景玉农,还敢说我玩火自焚,你这是在明知故犯吗?
明明都点给你了,你还说什么暧昧,什么正经。
你要不这么强调,咱们之间的关系挺正经的,这么一强调可就真不正经了。
李雪是刚刚才到门口吗?
还有,你要我妹妹当儿媳妇儿,咱俩这关系怎么论啊?
“领导,您要的笔记本。”
李雪红着脸,躲着景副主任的目光把笔记本递了过去,同时偷偷瞪了二哥一眼。
你们都说啥了,咋把我舍出去了?
“好,辛苦了啊——”
景玉农笑呵呵地打量着李雪,说道:“去吧,安排一下行程,明天早晨启程回京。”
“好的领导——”
李雪偷听到两人都聊了什么,确定不是自己想的那种,这会儿也释然了。
不过我走了,你们还会聊这么严肃正经的话题吗?
当然不会,李学武喝了茶杯里的温茶,讲了他要做的事,惊讶的景玉农合不拢腿……嘴。
——
八月二十九日,星期五。
从钢城回来以后,李学武的工作明显的低调了起来。
主要体现在外出检查和调研工作减少,多是坐在办公室里处理文件。
这些工作分别被交给了几个部门的负责人来执行,他只听取汇报做决定。
由他负责组织和协调的几个项目不能说了如指掌吧,但也敢保证下达的命令有的放矢。
参加的会议少了,露的面少了,厂里关于安保管制以及他的议论也渐渐少了下来。
当然了,从钢城回来,景副主任神清气爽,容光焕发,好像年轻了几岁一般。
沈国栋来厂里拜访,给每个厂领导都送了一整套的衣服做推广。
景玉农很自然地就收下了,甚至第二天就穿了来上班。
不像程开元那样,推辞几番,又故作为难地收下,恨不得一点人情不差。
沈国栋是谁的关系,厂里别人不知道,他们这些厂领导还能不知道?
心知肚明啊——
这番做作明显的就是给李怀德看的,很怕李主任怀疑他跟李学武之间有了什么勾连。
沈国栋回来气的直骂娘。
你说都给了,不给他是不是不太好,给他吧,他还跟你装孙子。
李学武没有批评他,更懒得说程开元。
上面对外事工作有了结论,周先生的处境好了很多,正在就此事进行善后工作。
他也是回来以后同李怀德汇报和沟通,从对方的嘴里听到了一些关键内容。
有的时候好事不一定很好,坏事也不一定很坏,要辩证地看待问题。
李怀德也在讲否极泰来。
目前最紧要的工作是稳定对外贸易,尽量消除不良影响。
这是上面的意见,也是老李的意见。
目前李学武手里负责的工作,谁都能接手,唯独对外工作,没人有这个自信。
就凭借李学武坐在那能用几种语言换着花样地同对方骂街这一点,他们就没胆子来出头。
坑老外,就连老李都很认同,还是李学武更在行。
所以,安德鲁那边要稳定,香塔尔这边更要多够用。
出事这几天,圣塔雅集团支援的工程和技术团队成员心态有几分不稳。
还是李学武果断下达命令,保卫科派了专人跟着他们,时刻保护安全,这才消除了他们的顾虑。
其实只要是在红星厂,他们的安全是有保障的。
反倒是身后跟着保卫,会让大家觉得不正常。
你们这是信不着谁呢?
是信不着工人老大哥的坚定信念啊,还是信不过我们的铁拳保护不了你们啊?
李学武找老李不仅仅是汇报调研工作结果,还讲了客车厂把第二台鸿运一号金标车造出来了。
这台车是上次管委会在生态工业区调研时,几位厂领导商定,要送给周先生的礼物。
现在按照要求,夏中全亲自盯的项目,很快就完成了整车拼装。
相关的零部件采购已经在进行了,钢城客车厂那边也会把这台车作为基础车进行生产制造。
相比于市面上的中巴客车,鸿运一号有着更优越的动力表现,更舒适的乘坐体验。
只是没有办法实现流水线生产,否则价格一定能打下来。
因为有着供应链的方便,其生产成本虽然不足以支撑普通客车的市场占有。
但其优越的性能一定能打动需要它的单位和部门。
李怀德在上次调研当天没有立即给出答案,回来后是在管委会上正式提出的议案。
在会议上,各位厂领导都给出了各自的意见和建议,主要是体现在安全和功能方面。
尽善尽美,力求展示红星厂的工业发展和思想深度。
内饰选皮用料、座椅设计功能、多功能电器等等方面,在严肃和庄严的基础上,特别定义了红星厂独有的管理和文化。
由厂里专家组审核检定,最后由李怀德签字,这才完成了所有的准备工作。
老李已经联系过工业部的领导,杜主任也答应会协调转交这份礼物。
所以车造好了以后,便由保卫组接手进行了封存,24小时维持检定结束后的模样。
老李当着李学武的面,给工业部那边打了个电话,商量好一两天由上面来人接走。
为什么是请工业部代为转交,而不是直接开着车送去海里?
别闹,老李还想在工业系统内部混呢,红星厂再牛,那也是工业体系内的一份子。
谈完了车的事,老李叫了栗海洋,把一份请柬递给了他。
圣塔雅集团总裁香塔尔周六在国际饭店宴请红星厂的领导,答谢这一次的帮助。
什么帮助就不用说了,李怀德不打算去,太特么敏感了。
这个时间,在国际饭店,法国佬明显没安好心。
老李都不敢去,其他厂领导就更不敢去了。
所以这份请柬像一块烫手的山芋,最终被推到了李学武的手里。
李学武看着手里的请柬,真想骂娘。
合着你们贪生,我就特么不怕死呗!
不过老李讲的也对,他是管委办副主任,既能代表红星厂,又不足以代表红星厂。
很合适出席这场答谢晚宴,吃好喝好,还要把合作谈好。
老李就提了一个要求,那就是必须稳住香塔尔,让圣塔雅集团继续保持合作。
——
领导除了会讲要求、下结论,还会干什么?
答案是他们还会扯几把蛋。
周六晚上,李学武乘坐伏尔加M24轿车到了国际饭店,来赴香塔尔的私人晚宴。
别误会,这不是俱乐部的车,就是老李的那台座驾。
为了弥补自己不干人事的行径,特别安排了这台车来送他。
当时提起了师弱翁要给李学武换车一事。
李怀德用稍显轻松的语气解释了一句,是师弱翁刚回来,还没有彻底了解工作。
他对李学武艰苦朴素的工作作风是很了解的,坚持用指挥车是因为更合适,而不是更舒适。
所以他讲了,有批评过师弱翁,不要不懂装懂。
这也算是就调回师弱翁,给了李学武一个正面的解释和保证。
李学武需要他的保证吗?
别闹了,他根本不在乎师弱翁,丫的再磨练成长,也是一扶不上墙的阿斗。
老李没要求他什么时候换车,只是讲了,明年年初他要换车。
是的,这台伏尔加M24刚买了不到一年,就已经快要不符合老李的身份了。
他悄悄给李学武说,新车已经订好了,到时候这台车就安排给李学武用。
到时候是什么时候?
就是红星厂晋级的时候,老李有资格乘坐大红旗了,李学武也有资格乘用伏尔加了。
你真当李学武和景玉农在钢城说的话是真心话?是他所有的计划?
别闹了,你会把自己的核心职业规划全盘托出,说给一个同在单位的人?
即便对方是个漂亮的女人,就算两人有着青天白日的关系,可职场上哪有朋友啊。
至于说李学武以什么身份,什么资格来乘坐这台伏尔加M24,这就不足道也了。
只能说老李给的比景玉农想象中的要多,李学武要的比景玉农想象中的要少。
甚至说给她听的那些后续计划,震惊的她无衣腹夹的消息,都只能算得上开胃菜。
舍了联合工业、舍了三产工业、舍了贸易管理中心、舍了保卫组。
你说李学武舍弃了这么多,他想要什么?
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
他在保卫组的发展已经到头了,最后一步就是保卫组组长这个大圆满。
但这个大圆满对他来说就是鸡肋,没有不行,有了不香。
相关的人事布局和培养已经开花结果,就算他离开了保卫组,李怀德有能力和决心把所有人都换一茬吗?
相比于车间里的专业岗位,其实保卫组内部的工作也很专业。
所以你就算再提拔和换人,大概率提上来的还是李学武的人。
除非是彻底拿掉董文学和李学武,否则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老李只是想平衡,不是同归于尽。
所以李学武现在的状态看起来十分的随和,谁见着都跟老好人一般。
师弱翁回来以后屡次在管委办指手画脚,李学武理都不理他。
不跟他正面碰硬,甚至都没正眼看过对方。
这给了老李很足的面子,否则也不会有老李的解释和示好。
别看这台车是老李替换下来的,但所代表的意义是不同的。
机关里的人事随着变革的开始,尤其是即将进入到九月份,愈显得浮躁不安。
上面对红星厂管理班子调整和补强的风越吹越大,眼瞅着就要吹到头了。
现在人人都在算计着,算珠子满厂横飞,噼里啪啦的。
李学武在这个时候低调下来,很是惹得一些人猜测,甚至有了不好的传言。
老李也懂浪越大,鱼越贵的道理,啊?
——
“她为什么要请你吃饭啊?”
雨水走在李学武的身边,嘴里嘀嘀咕咕地问道道:“还是大半夜的——”
“想请你来着,不知道你是谁。”
李学武的嘴是真的损,一点也没有照顾她的意思。
“还有,这都大半夜了,你是不是该下班了?”
他点了点手上五点半的时间,提醒道:“别耽误了您睡觉,怪不好意思的。”
“咋地?你们还要睡觉?”
雨水根本不听他说啥,耳朵里只过滤敏感词,眼睛都快翻出来了。
李学武嘴角扯了扯,反问道:“咋地,你是从来没睡过觉啊?谁不睡觉啊!”
“那得分跟谁——”
雨水撇嘴道:“你没问清楚,我怎么回答你啊。”
“那不用问了,我不好奇。”
李学武一杆子戳在了雨水的肺管子上:“只要没跟我睡就行。”
“那你想跟谁睡啊?”
雨水就跟小孩似的,好不容易逮着他一回,斗上嘴了。
“跟那个香香睡啊?”
“别骂人啊——”
李学武在进餐厅以前提醒她道:“在我这里香香是猪的名字!”
说完也不理会忍不住嘴角上翘的傻妞,微笑着进了餐厅。
“实在抱歉,领导们有事忙,走不开……开……开玩笑呢?”
他客气着同香塔尔握了握手,看着不大的餐桌以及就对方一个人的情况愣住了。
不是说宴请嘛,这规模特么顶多算约会吧?
“好巧,我这边的同事也很忙。”
香塔尔没意外地点点头,主动请了李学武就座。
李学武微微一侧头,还是很绅士地帮对方拉开了凳子。
这是早有准备,还是早有预谋。
我特么是正经人啊,你一国际大集团的董事长亲自下场钓我?
“就吃法国菜吧,没问题吧?”
“当然,客随主便——”
李学武微微一笑,示意了四方餐桌问道:“我还是很意外。”
“没什么好意外的,我要谢的人就是你,”香塔尔淡然地说道:“现在你来了,我的目的达到了。”
“那还真是——巧合?”
李学武眉毛一挑,见对方笑了,便也跟着笑了起来。
哪有什么巧合,无非是某些人费尽心思罢了。
你懂我的图谋不轨,我懂你的故作矜持。
法国菜菜样多,菜量少,耗时时间长,处处透露着老钱贵族的虚伪与奢靡。
当然,在进入到会社会主义地盘以后,为了满足这些人的虚荣心,本着有钱不挣王八蛋的心态,国际饭店很好地保留了全套流程。
只有他们两个人,所以并没有要很多菜。
席间两人并没有一上来就聊工作,甚至最后的甜点上来前,他们聊的话题都只是风俗、美食和生活。
以前李学武真的没仔细观察过对方,毕竟是外商,毕竟是西方的有钱人。
两人能有所交集的地方,只能是谈判桌上。
今天的晚宴主题早就已经定下,是答谢上一次的帮助和保护。
李学武也没有败坏性质的心思,很松弛地吃了这顿饭。
甚至在晚餐期间都没有询问对方现在的安排,以及那场“误会”。
当时挖坑埋人,是因为对方心情乱了,没有正常的思维能力。
现在则是不然,他要说一些破坏人家夫妻感情关系的话,那不成耍流氓了嘛。
恰恰如此,他表现的越绅士,越得体,越松弛,香塔尔脸上的笑容越真诚。
直到放下了刀叉,李学武这才借着倒酒的机会,向对方委婉地通报了上面对这件事的处理结果。
“其实当天我就知道会有结果的,”香塔尔微笑着挑了挑眉毛,道:“因为你告诉我的。”
“你说这件事一定会有个结果,我相信你——”
“谢谢,您的这份信任对于我来说倍感欣慰。”
李学武微微摇头道:“发生这样的事,对我们双方来说都是一个挑战和负担。”
“在出来前,厂领导叮嘱我,一定要把我们的诚意和问候带给您。”
“谢谢,我已经感受到了——”
香塔尔放在桌上的手突然就伸了过来,拍了拍李学武的手背道:“也请贵方接受我的感谢,这是一份真挚的友谊。”
“你是真正的男人——”
“哦,是嘛——”
对方突然的烧,差点闪了李学武的腰。
他眉毛一挑,点了点对方手指上的戒指提醒道:“您也有一个真正的男人,不是吗?”
“当然,当然,如果他那样的也算——”
香塔尔抬起手,大方地向李学武展示了她无名指上闪闪发绿的钻戒。
她唇红微动道:“这样你会不会更兴奋?”
“哦——你是个坏女人!”
李学武很严肃地评价了她的大胆和无礼,手指点着桌面认真地说道:“我必须代表产无级阶惩罚你——”
两人的交流自然是用法语,这句话说出来,餐桌上氛围瞬间暧昧了起来。
只是在其他人看来,好像是香塔尔不小心触碰到了李学武的手,而李学武是在严肃地批评对方。
至少在何雨水看来是这个样子的,她在心里已经骂了好几句对方。
不过在餐厅众人的心里,对这个并不在意,只是东西方文化和习惯的碰撞罢了。
直到李学武同对方一起走出餐厅,在上楼时她也没听明白双方说了啥。
也许有产无级阶之鞭啥的?——
“你怎么这么长时间才下来?”
雨水就像幽灵似的,当李学武迈步下了楼梯,正要往外走的时候,她突然就出现了。
李学武瞥了她一眼,没在意地继续往外走,边走边问道:“你怎么还没走?”
“你不也没走!”
何雨水不依不饶地走在他旁边,道:“我没走是为了等你。”
“巧了,我没走也是为了等你——先走!”
李学武已经摸清了她的心思,所以嘴里不饶人,根本不给她任何机会。
“你别转移话题啊——”
雨水早就等在楼下了,这会儿皱眉问道:“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谈生意,几个亿的大生意。”
李学武在路过大厅的时候提醒她道:“你少管我的事啊,这都是正紧工作。”
“我信你个鬼——”
雨水瞅了一眼前台,皱眉提醒道:“你小心点,外国女人都有病。”
“我谢谢你啊,”李学武好笑地一撇嘴,道:“你要是不说,我到今天都不知道。”
“哎!我说的是那种……”
见李学武已经出了门,雨水追了出来,想要再提醒他几句,却见那台轿车来了。
“天已经很晚了,”李学武站在轿车边上,回头对雨水提醒道。
啊?啥意思?天已经很晚了,你是要送我回家吗?
我就知道你是刀子嘴,豆腐心。
“好啊——”
“好什么好啊?”
李学武拉开车门子坐上了后座,对着车窗外愣住的雨水说道:“走夜路太危险了,今晚你就住着吧,再见。”
说完,司机启动汽车,在雨水咬牙切齿的目光中驶离了国际饭店大院。
——
虽然今天是周六,但李学武全家并没有回四合院。
他在后院的房子又被借出去了,不过这一次是大喜事。
从边疆一路跟他来到京城的好战友,也是好兄弟的帕孜勒同便宜小姨子王亚梅修成正果,明日大婚。
从李学武介绍他们认识,到决定结婚选日子,两人只用了不到三个月。
其实在这个时候,这种速度是很正常的。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能有组织祝愿来的真实可靠?
组织对结婚双方进行审查,稍稍有一点问题都不会通过结婚申请。
尤其是帕孜勒的身份。
所以后世青年男女所担心的婚检、财产、家庭、背景等等问题,在这个时候通通不用管。
你能拿到那个证明,就说明双方都是没有问题的,出了问题就是大事了。
为什么要借李学武的房子结婚?
首先后院的房子是新收拾出来的,用着敞亮。
其次帕孜勒在京没有住房,单位有能力分配,但是在山上,不合适。
所以帕孜勒和王亚梅两人在参考李学武的意见之后,选择了啃老。
正大光明的那种,而且是王亚梅父母同意的那种。
帕孜勒在谈婚论嫁的时候很光棍地把自己攒的钱当着王亚梅父母的面交给了她。
他在单位执勤,回家的时间很少,所以最合适的方式就是住在王亚梅父母家。
这也就意味着,他决定养两人的老。
借李学武的房子在外面结婚,为的就是强调并非倒插门,也让街坊四邻懂这个意思。
最后,帕孜勒认同李学武是兄长,长兄如父,自己妹子也在这个院里,他想在这结婚。
真要借房子,李学武手里有好多房子可以借给他,是他自己跟李学武开的口。
所以大喜事在周日,李学武全家会在明天回四合院吃席看热闹。
谁又能想到,当初给自己和她姐放风的小丫头都结婚了。
——
PS:法商香塔尔为何要以身犯险,而李学武又为何敢以身入局?
(正经的,这么写不是为了H,你们猜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