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给我闺女起个好听又多福的名字——”
李学武抱着孩子,见她看自己不哭不闹,时不时的还咧咧小嘴笑,越看越是喜欢。
“咱们都姓一个李,五行属火。”
他一边想着,一边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说道:“丫头是六月二十九生,地处东北……”
“具体是几时几晌生的?”
“怪像回事似的——”
周亚梅笑着瞧了他一眼,调侃的语气里不无提醒的味道。
李文彪是没什么文化,大大咧咧的,但麦庆兰是有文化的人。
为第一个孩子起名字挑花了眼情有可原,但并非失去了分辨名字好坏的能力。
再一个,麦庆兰的父母都在这呢,就算老彪子没有请他爹妈起名字的意愿,也不是非得请李学武给起名字。
这个年月,五行八卦、生辰八字啥的都挺忌讳的,很怕招灾惹祸。
所以当着大家伙的面儿她没有明说,但还是怕他陷入到尴尬之中。
真起了名字,好不好听且不说,爹妈不满意怎么办?
碍于李学武的面子还得用,可两口子终究要叽咯。
所以她笑闹了这一句,算是给李学武垫了条后路。
取名顺利,皆大欢喜,不顺利就像她说的这样,当玩闹笑话了。
老彪子没听出她话里的深意,只认真地给李学武报了孩子的生辰八字。
麦庆兰往这边多瞅了一眼,显然是听出个数来了。
至于说麦庆兰的父母,本就是在姑爷家里,哪里好说话的。
姑爷没想着请他们起名字,就算是想着了,他们也不能起。
这年月的习俗,可没有姥爷、姥姥给孩子起名字的,那不成男方家里没人了嘛。
所以两个老的只坐在那笑看着兄弟俩凑在一起研究名字。
“嗯,那就得用火属性的字了。”
李学武知道周亚梅话里有话,但胸有成竹,这会儿坐在椅子上,怀里抱着孩子,手指头掐算着,真像大仙一般。
“自家人说自家话,我兄弟长啥样我心里还是有数的。”
在老彪子的期待中,他算好了以后并没有立即说出名字来,而是来了这么一句。
“哈哈哈——”
屋里众人齐齐笑了出来,尤其是配合着彪哥的长相,众人很是玩笑了起来。
“万幸啊,我看闺女是随了庆兰的长相!”
李学武这一句话说完,众人笑的更大声了。
老彪子瞪了几个小子一眼,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给李学武拱了拱手,鞠了一躬道:“哥哥唉,快别逗弟弟玩了——”
“哈哈哈,好说,好说。”
李学武今天也是开心,他乡遇故知,兄弟生孩子。
开了几个玩笑之后,这才继续说道:“我闺女长大以后要漂亮,自尊自爱,自信自立。”
众人纷纷停住了玩闹,见他如此说,便也都认真听了起来。
很明显的,这是要起名了,先说寄语,说希望,说祝愿和期盼。
“不仅仅要美丽得体,还要博学多才、聪明过人、心思灵敏、事业有成……”
谁不愿意听吉祥话、漂亮话呢,谁又不是望子成龙呢。
本来还悬着的一颗心,很怕老彪子尊重的武哥随口起一个,让她不得不做选择。
本来今天可没有说要请武哥来给孩子起名字,是李文彪自作主张。
可话都说出去了,一般人她还能出言岔过去,可李学武不成。
李文彪是很爱护她,生活上处处依着她,唯独对李学武的尊重,她是一点都不敢触碰这个雷区。
万幸,李学武虽然没有拒绝,但也没有随口一说。
听他从五行和生辰几个角度考虑,嘴里更是说的头头是道。
尤其是讲出来的这些祝愿和期盼,集成一个字,那得是多么美的文字。
老祖宗留下来的文字就是有这种内涵,比英文字母的冰冷要更有温度。
李学武讲到最后越是认真,老彪子和麦庆兰也认真了起来。
“取一个绮字吧。”
不等众人细问,他用手指点了饭碗里的水,在桌子上写下了这个字。
他边写边说道:“火木组合,性情坚韧,耐性尚佳,思想高远,未来可期。”
“绮——李绮——”
老彪子嘴里念着,从武哥的手里接过孩子打量着,脸上已经是有了笑意。
他的文化水平只够认出这个字的,再说其他都是白费。
武哥既然说好,那必然是好的。
因为他相信任何人都能坑害他,唯独武哥不会害他。
所以,他已经是在心里给闺女定了这个名字,更希望闺女如武哥所说的那样……好。
别问,他记不住刚刚武哥说了啥,也听不懂,反正就是……好!
“绮纨之岁嘛……”
麦庆兰初听到这个字也是觉得还可以,心里琢磨着这名字的含义。
绮字来源于成语“绮纨之岁”,意味着年轻美丽如丝织品般华丽。
想到自己闺女,可不就是她最珍贵如丝绸一般的宝贝嘛,这个名字好像很合适啊。
“蜀僧抱绿绮,西下峨嵋峰——”
麦小田沉吟着念出了一句李白的诗句,缓缓点头,脸上也是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我记得唐河东王(和王)就叫这个名字,对吧?”
“河东王?住在河东?”
老彪子愣了愣,问道:“峨眉峰是什么风?”
“还有《红楼梦》中李纨的堂妹,也叫李绮——”
胡蕙兰心里正想着,见丈夫说的姑爷没懂,只怕闺女和姑爷在意,忙添了一句。
“绮纨之岁,聪明伶俐,美丽大方,蛮好的。”
“对对对,是叫李绮。”
麦小田被妻子一打岔,也知道没说对正题,笑着从善如流。
麦庆兰倒是没在意爹妈的话,这会儿在心里念叨了几句,觉得真合适,便主动道了谢。
“多谢武哥,我选了好几天,彪子也愁得慌。”
“谢啥谢,彪子的闺女就是我的闺女。”
李学武笑着点点头,拉了拉小孩的手说道:“可一定要照着你母亲的样子长啊,随了你爹可就麻烦了。”
“哈哈哈——”
众人听了哈哈大笑,他嘴里还笑闹道:“起个小名吧,就叫虎妞,反着长。”
——
晚饭吃的很是热闹,李学武难得来一次,老彪子准备的很是充分。
八月末,正是蔬菜供应,肉食丰富的时候,桌上倒是不缺山珍海味。
这小子长得丑,身材矮胖,却是正经的厨子材料。
在家的时候没少跟傻柱学工夫,来了钢城独自支一摊,没少在码头上做饭。
他讲话了,只要材料给的足,你就是手艺再差也有人吃啊。
不过说真的,大胸弟一不差钱,二不差人,自然是得在嘴上了。
眼瞅着的,比李学武上次来时看着又胖了。
不过在东北,他这个体性和面相倒是能压得住阵,让闻三儿来还真就唬不住人。
晚饭后,屋里有女人们收拾着,男人则是在二楼靠窗子边上抽着烟聊着事。
周常利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德行,只是性格沉稳了许多。
也许是听了不少京城发生的事,心里一定是想了很多。
这会儿坐在那很少说话,有了一股子做事的态度。
至于说老四全永成,老五关永强,十六七岁岁的样子,性格里难免跳脱,但也在学习和成长的过程中。
这个年岁的半大小子最是慕强的时候,只要能在生活上让他们仰慕,那就特别的听话。
尤其是经历过流浪的苦,在回收站生活和工作的这段时间,反倒成了他们最甜的回忆。
“还看书学习吗?”
李学武是不抽烟的,这会儿坐在了上风口,打量着老四和老五。
两人没想到武哥竟然先来问了他们,颇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看的少了,没啥时间。”
老四有点憨,嘿嘿一笑解释道:“忙完一天的事,躺下就想睡觉,连脚都不想洗了。”
“我也是——”
老五跟在四哥话后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补充道:“这边看书不是很方便,得踅摸找。”
“你们还年轻,得多学多看。”
李学武没有批评他们的意思,笑着说道:“看书的时间和精力得靠自觉和毅力。”
“这时间就像男人的尿,挤一挤总会有的。”
“哈哈——哈哈哈——”
全永成等人听的直乐,周常利也是忍不住地捂着脸笑了起来。
“武哥这话说的就很透彻!”
老彪子手里夹着烟,在屋里走来走去的,边走边说道:“哎!这道理不能玄的呼儿刺的。”
“你就说这什么什么峨眉峰吧,我就不是很懂,但你要说闺女长得漂亮我就听得明白。”
“别扯犊子——”
李学武知道大胸弟没有编排他老丈人的意思,就是话赶话说到这了。
只是他口无遮拦,在私下里跟媳妇儿无所谓,但当着兄弟们的面不能这么说。
一来是不尊重老丈人,二来是没把媳妇当回事。
“虽说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他看着老四和老五说道:“但这世事和人情学起来太难了。”
“不经历一定的苦难和波折,难以从事上学到深刻的道理,但书本则是不然。”
他点了点两人,说道:“书读百遍,其义自见。”
“书里的知识你读懂了,做事的时候就能想到前面去。”
“我知道了,武哥。”
老四和老五对视了一眼,坐直了身子齐齐应了一声。
“按我的意思,你们至少要在家里学个四五年才能放出来做事的。”
李学武有些遗憾地说道:“谁承想咱们的事业越做越好,你们彪哥越来越出息了。”
“说他们,说他们——”
老彪子可不敢让武哥夸,这一夸就要出事。
因为先夸了他,随后就要收拾他,夸得越狠,骂的越凶。
他在武哥跟前做事,这都留下阴影了。
所以这会儿听见武哥的话带拐弯的,赶紧又给别了回去。
“呵呵呵——”
周常利坐在一边轻笑了一声,看彪哥这个时候最好玩。
“没办法,用人之际。”
李学武没搭理老彪子,看着老四和老五说道:“正因为你们年轻,所以潜力无限。”
“这个时候多学一分,积累一分,你们成长的速度就更快一分,未来就更优秀一分。”
他诚恳地说道:“既然把你们放出来了,就是信任你们的能力,要好好培养你们做大事。”
“现在从小事做起,学着做,多听多看,也要坚持文化学习。”
李学武手指敲了敲藤椅扶手,道:“相信你们也都听说了,红星厂正在进行人事变革。”
“包括车间里的工人和机关里的干部,现在更注重能力和年龄,以及学历。”
他抬起手,手指点了点老四和老五,说道:“红星厂是这样,未来其他工业,社会各行各业也是一样,更注重文化基础。”
“你们现在的努力程度,就决定了你们未来能走多远,知道了吗?”
“都好好听着点——”
老彪子故作严肃地学着武哥点了点两人,说道:“我特么这辈子算是完犊子了,以后还得指着你们照顾我呢。”
“啊,不敢不敢——”
老四和老五知道彪哥喜欢开玩笑,可这会儿还是不敢应这个话。
看他们齐齐地站起身摆手客气,老彪子笑着拍了拍两人的肩膀道:“坐下坐下,都叽霸哥们。”
——
“哈哈哈——”
周常利好笑地瞅了彪哥一眼,又好奇地看向了李学武。
他小时候自然听过李学武的名号,交道口小霸王,一条铁链子横趟一条街的名声很响亮。
但你看他现在,虽然不至于满嘴的之乎者也,可句句不离看书和文化。
你敢相信,这是特么曾经的交道口一霸?
彪哥倒还是那个德行,只是江湖气少了,商贾的奸猾风多了。
整个一滚刀肉,来了钢城接三舅的班,那可真是该硬的时候狠,该软的时候跪。
豁得出去,拿得出手,这是钢城道上给彪哥的评价。
你要说混不下去了,吃不起饭了,只要到河码头,提一嘴彪哥,那必然是给你口饭吃的。
甭管是扛长活,还是卸粮船,只要肯卖力气,这里就能活。
自古以来,码头上就是江湖地,真正的刀口舔血,杀身卖命之地。
但多少江湖豪杰,豪绅大亨也是从这里走出去的。
所以,英雄不问出处,流氓不问岁数。
彪哥在钢城有一号,是因为环境需要,也是性情如此。
为人四海,乐善好施,疏于钱财,那功名利禄自然是滚滚来。
再加上有靠山,他在钢城道上的地位斐然。
那你说彪哥都这样风光了,他还在意学习和文化吗?
这问的就是屁话,彪哥要是不在意文化,为啥非得别着找了个大学生当媳妇啊!
都知道,当时彪哥的能力,在胡同里随便挑,绝对能找到好媳妇儿。
但是,他是一个都瞧不上,专盯着水灵灵文化高的大学生。
你敢说他不在意文化?
别人不知道,在码头上的兄弟哪个不清楚,彪哥晚上也是要学习的。
只要没有应酬,嫂子是要逼着他学习和看书的,有的时候还要骂他。
所以别看他逗老四和老五,那纯属扯淡,就跟武哥一样,说话越正经越不正经。
在回收站这个体系内,文化水平绝对是重中之重。
一般的单位有几个大学生啊,你看看回收站,至少有仨了。
主管人事工作的周姐还是大学生呢,谁敢说这是草台班子啊。
据彪哥说,在京城主事的沈国栋已经被组织考察了,已经在街道挂了号。
这算啥,这就算镀金身了。
周常利活了这么大,你说他岁数小吧,可他终究有几分见识。
但他做梦也不敢想,这些人竟然能加入组织。
一个个的都算个啥啊,大混子出身,竟然也开始学会儿做人做事了。
你敢相信?他是看见了都不敢信。
“常利是初中文化?”
李学武说完了老四和老五,又看向了周常利,笑着问道:“念完了吗?”
“混的,都是混下来的。”
周常利有些不好意思地掐了手里的烟,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他嘿笑着说道:“我比不上您,更没有彪哥那样的好媳妇,更没有永成他们这份毅力。”
“我现在跟着周姐负责人事管理工作,刚刚摸到点门道,还在学习当中。”
“嗯,看个人追求,也看个人能力和潜力。”
李学武点点头,说道:“我不是逼着你们学习和成才,是想你们有更大的发展。”
“进厂、进单位的就不用想了,现在做的事也不差吃喝,不比单位挣的少吧?”
“那是,那是——”
周常利笑着点点头,说道:“上次我回京,有街坊跟我爸吹,说他儿子转正以后一个月挣三十二块钱。”
“我爸人老实,人家说啥也没在意,我气不过,走的时候当着对方的面给了我爸五百块钱。”
回收站的人事工作都在周亚梅的手里管着,周常利算是给她打下手。
相比较周亚梅坐在家里办公,周常利不仅仅要多地跑,还要去船上跟船做检查。
有的时候还会往各地去招工,给工人家里送工资等等,算是很辛苦的。
所以老彪子这边给他定的工资不低,还有随船出行的一些补助。
算是千金买马骨,给京城来的那些小子们树立一个榜样。
这几个月京城来的人少了,是船上的人已经招的差不多了。
李学武跟姬卫东说的,安排他跟海事部门找了关系,招了不少退伍的海兵。
东风船务是正经的单位,各项待遇都很合适,当然有条件安置这些人。
更何况调查部在这边背书,其中的关系不用调查也很明晰。
李学武看得出来,周常利还有几分年轻人的热血,但已经不多了。
见的世面多了,经历的人事多了,过手的钱财也多了,人就会变成熟。
“攒点钱,能在京城协调处房子就赶紧地张罗着。”
他点点头,没在意其炫富的自得,而是叮嘱他道:“家里就一个老父亲支撑着,你这算是最有出息的孩子了。”
“嗨,还不是您看得起我嘛,”周常利也圆滑了,这会儿笑着说道:“给我这个机会,让我跟彪哥混个前程。”
“没事儿嗷,兄弟——”
老彪子逗完了老四和老五,这会儿又拍了拍周常利的肩膀道:“今年你好好努力,明年哥给你再娶个嫂子。”
“行啊,娶一个太少了,娶仨吧——”
说来也是巧了,应该是坐月子的麦庆兰端着盘西瓜走了过来。
她也没理会老彪子突然的变脸和讨好的笑,跟憋着笑的李学武等人客气了几句。
走回去的时候瞥了老彪子一眼,道:“凑四个,我们也省的三缺一了,对吧?”
“你看看你,我们这闹着玩呢,啥话你都搀和——”
既要表现出当家做主的气势,又要把话虚心地解释清楚,真是为难老彪子了。
——
“马车夫的计划顺利吗?”
由着老彪子一家人送出来的时候,李学武趁着周亚梅他们寒暄,站在车边多问了一句。
老彪子瞅了家里人一眼,轻声回道:“挺顺利的,养鸡嘛,为的是下蛋,我知道取舍。”
“不怕花钱,但也别养肥了。”
李学武拍了拍大胸弟的胳膊,认真地教给他说道:“肥了就要飞,飞走了就废了。”
“永远让他们饿不死,但也吃不够,”他目光里带着几分狠厉,道:“这地方不好混,该出手就别含糊,一定要注意安全。”
“明白,我惜命着呢——”
老彪子笑了笑,说道:“等孩子再大一点了,就让庆兰带着孩子回京生活,我放心。”
“别说吓人的话,我用不着你冒险拼命去。”
李学武瞪了他一眼,低声交代道:“一定要做好保护和隔离,别引火烧身。”
“明白,我已经准备好扛雷的了,离我远着呢。”
老彪子也不傻,这活儿也不是第一天干了,心里有准备的。
他轻声说道:“人在奉城,单靠一条线联系,我知道他家在哪。”
“那就好——”
李学武打量了大胸弟一眼,再次拍了拍他的胳膊道:“有家有口的人了,做事多为亲人想一想,别莽撞行事。”
“嗯嗯,您放心吧,”老彪子笑了笑,说道:“要不您给我手里这雷起个代号?”
他坏笑着说道:“挺有意思的,我们私下里聊天都说您才是最专业的。”
“扯叽霸蛋了是吧?”
李学武好笑地拍了拍他的大肥脸,笑着打开了车门子,示意了楼上说道:“既然你不知道峨眉峰是啥意思,那就叫峨眉峰吧。”
——
“叔叔,我喜欢你给我的故事书。”
晚上回到关山路别墅这边,付之栋依旧很兴奋,今天真是惊喜连连。
下午妈妈来幼儿园接自己的时候说了,叔叔从京城来,今晚要带着他们去彪叔家做客。
本来叔叔来,他就已经很高兴了,一听说还能出去玩,他更是开心的不得了。
晚上回来,当叔叔从车里拿出带给他的礼物后,他兴奋的彻底睡不着觉了。
两大箱子连环画,还有带插图的故事书,好多好多,还有一大箱子零食。
那些零食都是他没见过的,连供销社都没有的那种。
他太幸福了,趴在客厅的沙发上,躺在叔叔的腿上,看着手里的故事书。
这有点像是在做梦,他好想笑啊。
“国栋跟一监所搞的项目。”
李学武见周亚梅帮自己打了洗脚水过来,一边脱了袜子,一边解释道:“全套的还没有刊印完,这只是一部分。”
“等都刊印出来了,叔叔再给你拿啊。”
他给周亚梅解释完,又对着干儿子许了诺。
付之栋自然是乐得叔叔给他带礼物,这会儿笑着跳了起来,要帮叔叔洗脚。
“看书吧,”周亚梅拿走了李学武的袜子,对儿子说道:“等叔叔洗完脚,你就该睡觉了。”
“我还想多看一会儿——”
付之栋声音里带着哀求道:“叔叔好不容易来一回,我还要多陪他待一会儿呢。”
“叔叔明天还来呢,你明天不去幼儿园了?”
周亚梅在卫生间里,回头看了儿子一眼道:“睡的晚了,明天一早可起不来。”
“我起的来——”
付之栋有些倔强地往干爹身边挤了挤,手里还不忘掐着故事书。
“等我洗完脚的,叔叔陪你去楼上看书。”
李学武笑着摸了摸干儿子的脑袋瓜,在他耳边小声说道:“不带妈妈,就咱俩。”
“好——”
付之栋惊喜地笑了笑,随后翻开故事书,指给干爹说道:“那你帮我讲故事。”
“没问题,我最会讲故事了。”
李学武故意轻声说道:“一直讲到你睡着为止。”
“嘿嘿——”
得了许诺的付之栋忍不住地笑出了声,从沙发上翻了个儿,小脚挤着李学武伸进了盆子里。
“咯咯咯——”
小男孩的声音清脆,正是爱闹的年纪。
以往缺少父爱,随着母亲生活,难免会有压抑。
只是经过了与亲爹的生离死别,这孩子好像也蜕变了。
主要是李学武给了他足够多的安全感,更是上了幼儿园,认识了更多的好朋友。
尤其是母子两个不用再为生活和未来担忧,日子自然就光明了起来,性格也变得正常了。
李学武的大脚上站着干儿子的小脚丫,两人坐在那嘀嘀咕咕地说着悄悄话,看得周亚梅面上嫌弃,但心里很乐。
她能给儿子衣食无忧的生活,但给不了他成长所需的父爱和安全感。
哪里不知道儿子在私下里偷偷跟李学武叫爸爸,可她只当是不知道。
这是孩子寻找保护和依靠的天性,更是性格选择,强加干预只会弄巧成拙。
所以她心里装糊涂,面上配合着那两人,这栋房子里又增添了几分欢乐。
——
“是因为有了李姝以后你才有的这份耐心烦吗?”
见李学武从门外进来,周亚梅坐在床上好奇地问道:“还是你天生的就有孩子缘儿?”
“不知道是不是天生的,但我的耐心绝对不是李姝磨练出来的。”
李学武一边踢了拖鞋上床,一边说道:“李姝抱家来,多是我父母和大嫂照看来着,我那个时候已经在厂里上班了,哪里有时间。”
“不过得小孩子喜欢,这个是真的,”他依靠在床头上,看着周亚梅问道:“我跟你说过第一次见李姝时候的事吗?”
“其实现在想想都挺心悸的。”
李学武见周亚梅摇头,叹了一口气说道:“她爸抱着她在火车底下,我们都要走过去了,是她小猫似的跟我叫了两声。”
“我从她爸手里接过来的时候,她没哭,只冲着我笑来着,那个时候我就有感觉,这孩子跟我是有缘分的。”
“你打算告诉她这些吗?”
周亚梅倚在了他的怀里,伸手抱住了他的腰,问道:“等她长大成人了以后。”
“可能不一定要等长大,”李学武抚着她的头发,看着床头灯光映衬下的窗外夜景,说道:“你也知道,小孩子是很敏感的。”
“也许她上小学的时候就会发现自己与其他孩子的不同,无论是肤色还是五官、发色。”
他低头看了看周亚梅,说道:“我会尽量给她最舒适的环境,最温暖的家,直到她真的需要一个事实。”
“也许是十三岁,也许是十五岁,也许是十八岁,只要她真的需要。”
“你是个好人——”
周亚梅手紧了紧,搂着他说道:“我能感受的到,你温暖的心,真诚、善良、可靠。”
李学武的这番话,既是在说李姝,也有在说她。
如果连李姝都这么悉心地照顾,更何况是她们母子呢。
“我从来没奢望过别人说我是好人,因为太绝对了。”
李学武拍了拍她的肩膀,搂着她说道:“这世上有太多的事是预料不到的。”
“我能做的只是在我的能力范围内,以最稳妥的方式保护我自己和身边的人。”
“这就最够了——”
周亚梅轻嗅他身上的味道,往他的臂弯里钻了钻,好像也在寻找一个依靠。
李学武低下头,笑着看了她说道:“你要给好人一些奖励吗?”
“什么奖励?”
周亚梅笑了笑,说道:“好人做好事是不图回报的,所以没有奖励。”
“那我不做好人了,我要做坏人——”
李学武翻过身,把她压在了身下,恶狗捕食似的咬向了她。
“呀——哈哈哈——痒——”
周亚梅用力地挺着脖子,双手却不是推挡,而是更紧地搂住了他的脖子。
就像她的主动,这是紧紧地拥抱命运的安排。
——
“你昨晚上没在这住啊?”
景玉农从楼上下来,遇到正走进大厅的李学武,目光好似雷达一般扫视。
李学武倒是很自然地点点头,说道:“去彪子那了,看看大侄女。”
“李文彪?他生闺女了?”
景玉农是认识老彪子的,在奉城主持一机厂的收购案时,没少得他的帮助。
红星厂的调查和收购团队是先到的奉城,她是临时接到消息,加紧行程的同时匆匆赶来的。
别说对奉城一机厂了,就是对奉城她都没有个系统的了解。
而从奉城火车站一出来,便有人过来打招呼,同时还送了文件给她。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提前来奉城的李文彪。
她当然不会拒绝对方的好意,因为李学武已经提前跟她打过招呼了。
而李雪自然是认识李文彪的,双方短暂的接触过后,在随后的收购案过程中,旦有不方便的,对方都会想办法调查清楚。
这么说吧,景玉农到奉城第二天就能顺利接管团队,有序开展工作,真就得力于那份文件。
奉城一机厂里面上的、背地里的事情通通都在材料上体现了出来。
景玉农拿着这些来调查和主持谈判,真就掐住了一机厂的死穴。
再有辽东工业主动协助,事情进展的十分顺利,也让她有时间和精力兼顾京城的问题。
老李把她支出去挖墙根,她自然要心怀警惕。
能快速从奉城脱身,在占住奉城一机厂的同时,还能果断地拿下贸易管理中心和联合储蓄银行,足见这份帮助对她的影响了。
李怀德玩驱虎吞狼,让程开元拿了三产工业,但景玉农与李学武还拿了奉城一机厂呢。
现在谁在奉城一机厂主持工作呢?
是生产管理处副主任萧子洪,这位是谁就不用介绍了吧。
所以李雪就怀疑自己二哥跟景副主任最近眉来眼去的,绝对有事。
两人唱双簧,一唱一和的,把机关里的人玩弄于鼓掌之间,她可都是看在眼里的。
李学武的手从联合工业、联合储蓄银行、三产工业、贸易管理中心撤出来了,但也没撤干净。
景玉农接受了这些,看似是削弱了李学武,实则是这两人玩了一招左手倒右手。
恐怕连李怀德也想不到,李学武和景玉农有什么牵扯,能让他们拥有这份默契。
表面上来看,李学武和景玉农的势力都被削弱了,程开元的势力增强了。
实际上呢?
景玉农早就贴过来了,李怀德还在后面使劲给推了推,助助兴?
现在景玉农与李学武的合作关系更加的紧密了,也更加的隐晦了,这是李怀德绝对想不到的。
他算到了景玉农与李学武没有闹的那么僵,但没算到两人闹的不渴开交。
这一次李学武在京城与她里应外合打了一场配合战,真是让她见识了下面有人的必要性。
本来结束奉城一机厂的案子以后,她是要私下里请对方吃个饭的。
可李文彪通过李雪婉拒了,只言说到了钢城以后,有不方便的事随时联系。
当然了,景玉农没有他的联系方式,他这是客气话吗?
还真就不是,因为李雪还在。
李雪是谁?背后又是谁的关系,这个不用说了,只要她和李学武的关系依旧,那她在奉城和钢城就真的有特殊的助力。
这种助力还真就说不上来有多么的重要,或者必须性。
但不得不承认,有些事情,还真就需要这样的人去做。
你让她自己舍得下脸和身段来,去实地考察和探访,她是不敢的。
让别人去,那还不消息漫天飞了啊。
所以,这一次来奉城,她是真的切实感受到了李学武的能量。
绝对不是他在红星厂也好,在卫三团表现出来的这么简单。
只看景玉农在他面前不自觉地温顺委婉了许多,谈话间少了几分严肃,多了几分感情,便知道李学武的“厉害”了。
听李学武提起彪子,她自然就想起了这个人。
“这好事你还偷偷摸摸的,咋不告诉我一声呢?”
景玉农嗔了他一句,说道:“上次来就想感谢他,一直还没有机会呢。”
“感谢我是一样的——”
李学武当着李雪的面,很是坦荡地开玩笑道:“要不回头您请我吃顿饭得了。”
“请你吃八顿——”
景玉农白了他一眼,道:“今天组织谈话啊,你记得留点神,厂里那边……”
她的话说到这含糊了过去,不过李学武已经听懂了。
两人在大厅里说了一句,便错开身,景玉农要去吃早饭,他则是上楼换身衣服。
昨天晚上周亚梅要帮他洗出来,他没让。
回到家就已经九点多了,洗脚洗澡,一番折腾躺床上都快十一点了。
要是再洗衣服,第二天不一定干不说,过度劳累哪还有力气干别的啊。
手无缚鸡之力,那多……是吧。
所以能看得出李学武的体贴和温柔了吧。
——
“领导,厂里来消息了。”
李学武刚刚结束与炼钢厂经管组组长姚慧颖的谈话,彭晓力便找了过来。
“说是上面决定对上周的事展开彻查,相关的调查组已经派驻下来了。”
他担心嘴里的消息太过于竟然,越说越小声,“相关人员已经被离隔审查……”
“嗯,我知道了——”
李学武并不惊讶于这则消息,早在预料之中了。
事情搞得这么大,这么被动,外事那边说不定要损失多少声誉和实际利益呢。
这件事绝对不是一个人两个人的事,当初姬毓秀就来找他问过。
很显然,提前听到风的不少,一些盲目或者别有目的的人心怀叵测,这一次准要遭殃。
所以说,赵侠死的还真不冤。
——
史海钩沉:请阐述京城外事一事对外事工作的影响,对红星厂对外工作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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