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陡然发现没有光是这个世界最恐怖的事情。
我不是一个十分胆小的人,我只是有点怕黑。
深夜,传来奇怪的声音,如果不介意,我可以联想一下它是个什么样子的野兽,长着软踏踏的乱毛,焦黄的獠牙。舌苔很厚,嘴巴很臭。
我扒开草丛,从这里拿眼望去,草屋里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我可以证明他们是人,不是鬼。
鬼不喜欢灯火。譬如,人不喜欢黑暗。
这是句废话的比喻。不过我喜欢我简单的大脑构造。
我轻轻,慢慢,悄悄,潜伏了过去。
我尽量不发出一点动静。
紧张的时候鼻子喘气会很重,我把嘴巴半张着,替鼻子分担摄入氧气和排出二氧化碳与氮气。
我来到草屋房檐下,左右找缝隙。我有种偷窥的罪恶感。
屋里隐约有人在说话,听的不算是很清楚。
男,“易雪,……我们……真……嘛……”
女,“不……说……”
男,“可……不能……了……”
女,“嗡嗡……到……”
……
对话断断续续的。像是信号不好的电台。根本听不出来什么意思。
女的后来好像哭了。
我听到易雪这个名字时,像一桶冰水从头灌到脚。当时很想破门而入。
我忍住冲动与好奇。等待他们都进入了睡梦。我再潜伏进去。
等呀等的。等到我心儿都累了。
他大爷的了,平时和女人办事也没见的时间这么漫长。
我想掏出一支烟抽,感觉不合适。(故意用错的词)
伸手不见五指的漏液,风像是男人调戏女人的那根手指,撩拨着我的衣裳。吹进身体里的旮旮旯旯。
我真想大声吼一下,看看我是否真实存在这个世界。
屋里的灯光乍猛的灭了。仔细听,能听到屋内木板床有节奏的“咯吱”声。
忽忽……
时间和我一样长。
静静悄悄默默结束……
……
我的脚慢八拍的落地,鬼祟着来到门前,轻轻推了推那扇门。心脏扑哧的厉害。
害怕之中糅合着一点兴奋。
稍微用点力,门没有开。再加点力,——门,还是纹丝不动。
咬牙,轻慢,加满力。门“咯噔”一托子。——还是没开。
看来是从里面上了锁。
由于刚才的响声在静谧的夜里略显刺耳,屋里有了动静。灯又亮了起来。
可能,打草惊人了。我赶紧跑到屋后,找个地方隐蔽起来。
我蹲在那里,为我的灵敏而紧张的想发笑。身体忽然有点抖, 像老鼠机灵地躲过猫的逮捕。
我平静了一下情绪,侧耳倾听四周的动静。
除了风的声音, 没有一点声音。
—— 没有声音。
—— 没有声音。
—— 没有声音……
时间一秒一秒,滴答滴答。我有点幸灾乐祸的感觉在脑袋里一扫而过。
我掰了掰眼前的草丛,向漆黑的地方望去。
我想看到什么,又不想看到什么。——其实什么都看不到。
我悄悄站起身,慢十六拍的脚步还没跨出。右肩忽然一沉。
好像,一只手从背后落在了我的肩上。
在漆黑如墨的漏液之中。无声无息之间。这无疑是让人龇牙炸毛的感受。
那冰冷的手指,触摸我汗淋淋的肌肤。
我慢慢转过头,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没有选择逃跑。
黑咕隆咚的夜晚,我隐约看到了什么。
那应该是一张人脸。在如墨的漏液,看上去又有点不像人脸。
我想摆开他的手。或者给他一拳。
我这样想着,忽然感觉心脏一紧。
完了。
很痛……
我怎么每次都逃脱不了这一刀带给我的恐怖。
我事先想过千百次该怎么抵抗,怎样取胜。
可是,每到这个节骨眼上,我的动作和我的思维一样凌乱,一样空白。
我的意识慢慢变的模糊起来。在最后一秒,我能感觉倒下去的身体摔在了坚硬的石头上。
血液从鼻腔和口腔中往外冒出。
“咕嘟”,“咕嘟”,
一股子,一股子往外冒。呛的我呼吸困难。
好难受,身体冷的抓狂,意识紊乱的揪心。悠悠然,不想睡去,却隐约梦见了什么。这就是死亡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