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川身边有一整个助理团,几十人,负责不同的事,但万云是最得重用的那个,魏川深居简出,万云算是他在外的话事人。
陶父虽然不知道万云的来意,但是不敢怠慢,赶忙迎了出去。
走出几步回头,他警告的瞪了一眼卫听澜:“贵客登门,你再闹也要有分寸,不要丢家里的脸。”
卫听澜:“乌鸦站在猪身上。”
这话其实把自己也骂进去了,但是没所谓,有气绝不憋着这回事,是会上瘾的。
陶父:“......”
卫听澜看着陶父、陶母和陶旭郑重又急切的迎出去,想了想,决定等一等。
别人他懒得搭理。
但是魏先生和万助理他都见过面,他们很有修养,很照顾他,人来了,他避开,不是那么回事。
万云带着一些补品,还有一位老中医。
万云问陶父:“陶总家的小少爷回来了吗?魏先生说遇到就是缘分,小少爷看着脸色不好,章大夫医术不错,中医治本,不如试一试?”
陶父受宠若惊:“在的,在的。”
陶母连忙道:“您请进,人在楼上,我这就叫他下来。”
陶旭觉得不太对,但哪里不对,一时也不清楚。
到客厅,万云一改刚才的斯文得体但冷淡,笑的挺和煦:“小少爷,魏先生让我来看您。”
陶父愣住。
陶母顿时僵住,怎么,不是来找辰辰的吗?
陶旭心里一沉。
是了,按照血缘关系来说,卫听澜才是陶家的小少爷,万助理来看的不是辰辰,是他们误会了。
万云看了眼扔在地上的抱枕,若有所思,笑道:“陶太太真是幽默,小少爷不在这儿呢吗,怎么说是上楼了。”
陶父陪笑道:“刚才他上楼了。”
陶母脸一红,走过去捡起抱枕,温柔抱怨:“听澜,又乱扔东西。”
卫听澜:“陶阿姨,你失忆了?刚才是陶大哥从我怀里抢走抱枕丢出去,让我立刻去跟陶辰道歉。”
陶家人集体僵硬。
阿姨?
这陶家比他以为的还乱,万云暗道,才出院回来就这样被为难,这小孩太不容易了,还好他自己立得住。
卫听澜和万云说:“又见面了,真好。”
旋即有些抱歉:“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但是我觉得吧,实事求是更符合事物发展的规律,让您见笑了。”
刚才刺儿头一样的少年,瞬间变得风度翩翩,坦诚又得体。
万云温和道:“您没事就好,魏先生让我带了中医来,让看看?年纪小的时候根基打牢了,以后多难多苦都能熬过去。”
什么就多难多苦,什么就熬过去?
陶父张了张嘴,到底没敢插嘴。
卫听澜有些不好意思:“我身体好着呢。”
万云:“好着差点在医院昏倒?”
卫听澜:“......”
人来都来了,还是好意,卫听澜虽然觉得自己强壮的能打死一头牛,还是老老实实让章大夫给把脉了。
然后就把出了一堆毛病。
过于专业的卫听澜不懂,但什么自小体弱,气血两虚,郁结于心,风寒入体,风湿之类的,听的人耳朵晕。
陶家人也听呆了。
这时候他们才想起来,卫听澜之前说差点在医院昏倒,是魏先生扶了他一把,还有,他住院才出来。
而到现在,谁也没问过他,怎么住的院,感觉怎么样。
卫听澜:“不会吧,我感觉挺好的。”
章大夫:“小时候是不是经常吃不饱?”
卫听澜:“......是吧。”
章大夫:“刮风下雨膝盖关节是不是不舒服,腿也会疼?胳膊骨折过,没好好养着?”
卫听澜:“有点。”
以前年纪小,不受待见,冬天没有厚衣服穿,只能捡大伯他们不要的,早没热乎气的,胳膊么,不提也罢。
中医真是太可怕了,这都能把出来。
章大夫:“睡眠也不好,尤其是最近几个月,总是生闷气,焦虑?”
卫听澜:“最近几天睡挺好的。”
章大夫开了一堆药方:“到底年纪轻,还能调养过来,其他的都好说,只是情绪这方面,放开心胸还要看你自己。”
卫听澜点点头:“知道了。”
万云听的眼酸,吃不饱睡不好,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旧社会,真是造孽。
最近几个月还焦虑。
这孩子被找回来也就几个月吧?
本来只是来把个脉,章大夫是国手,外面轻易请不着,后续药方留下,陶家人知道该怎么办。
但现在万云却不放心了,干脆道:“回头药熬好了我让人送过来,慢慢治,不着急。”
陶家人僵立在一边,脸色都黑红黑红的。
卫听澜也不矫情,连忙道:“万哥,谢了啊,不过能不能把药送学校,我明天开始就住校了。”
他想做的事,没有做不成的,除非死。
前世想得到家人的关爱,为此奋斗到死,如今想住校,那想方设法肯定也要住的。
万云看他神色平静,只道:“那行,咱们加个联系方式,有事随时说话。”
这就是计划之外的事了。
有些人天生就讨人喜欢。
他看卫听澜十分顺眼,也很招人怜爱,愿意多做点什么,而且私心里,老板上心的人,他多支应几分,没准以后就用上了。
又想,自家老板真是先见之明,要不来这一趟,哪里知道这少年生活这么逼仄。
万云和卫听澜聊的好,临走和陶家人说了句“不用送”,冷淡端正,架势极足。
他走后,客厅气氛有些沉闷。
陶父问:“你什么时候和魏先生这么熟了?”
卫听澜也不明白魏先生怎么会让万云来,两人根本没交情。
唯一的解释是魏先生真是个大好人。
但是魏先生都关切到这份上,再说不熟,是打人脸了,他只道:“不关你的事,明天我住校,一会儿走。”
陶父脸又黑了,但是这次没发火,闷闷道:“就住家里吧,对你调养身体有好处。”
卫听澜不觉得他是心疼他身体不好。
他的灵魂是个成年人,虽然受如今环境和身体的影响,思维行动有往少年时去的意思,但阅历在那里。
所以,陶父忽然脾气变好,是忌惮魏先生对他的关注?
甚至再功利些,想借着他和魏先生搭上关系?
想到这里,卫听澜陡然意识到,魏先生派万云来,除了关心他的身体,是不是还有给他撑腰的意思?
他不太确定,只暗自记住。
陶旭干巴巴的问:“你胳膊......怎么会骨折?”
打架能把胳膊都打骨折,所以这段时间闷不吭声的温驯样子,都是装的吧,现在,装不下去了。
卫听澜:“大伯......陶辰的大伯酗酒,不高兴了就会动手。”
陶父怒道:“他敢打你?”
卫听澜奇怪的看他一眼:“有什么不敢的,寄人篱下,吃不饱穿不暖,三天两顿打,不是很正常?你刚刚不是也要打我。”
打人的毛病不能惯。
他警告性的补充:“都过去了,初中我就能跟他打个来回,高中他就打不过我了,现在,谁敢打我,天王老子我也打回去。”
陶母红着眼圈:“你这孩子,怎么不早说?”
卫听澜想到她之前随口说抱枕是他扔的。
哭哭啼啼软弱温柔的人,就真的无害?这玩意儿没杀伤力,但是吞苍蝇似的恶心。
骨子里做艺人的仪态准则还在。
他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为什么要说?”
最开始想说的,找到亲生父母,他们有钱有势优雅得体,怎么能忍住不诉说委屈。
但是陶辰永远被他们簇拥,他们最先跟他说的是家里还有个弟弟,说血缘不能代表一切,让他和人好好相处。
没人关心他过去过的好不好。
他们眼角眉梢的警惕和嫌弃,审度和失望,甚至美满生活被打破的不适,藏的再好,哪里能瞒过一个从小寄人篱下的人。
所以,说和不说,有什么区别?
楼上,拖着行李箱出来的陶辰脸色发白。
卫家大伯会打人。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粗鲁的人。
陶辰本来也不想走,但是哭了半天除了一开始大哥敲门,再没人上来,他骑虎难下,索性收拾行李。
反正就算走了,妈妈心软,他哭的话,她又会求他回来了。
还有二姐,二姐最护着他。
他原本准备去卫家看看,听卫听澜这么一说,又决定还是先住酒店,反正不缺钱。
陶辰到底没走成,陶父不让,陶旭抢走行李箱,陶母抱着他哭的很伤心。
卫听澜去餐厅喝了海鲜粥,吃了几个小点心,上楼收拾行李,路过客厅的时候,很有种开个直播的冲动。
真少爷回归,假少爷和家人抱头痛哭。
多好的话题。
到时候肯定人气爆棚,然后打赏无数。
不过想想他这招黑体质,目前还要养病呢,还是算了。
卫听澜上楼收拾行李。
万云后续还要送药,陶父这时候不敢再说什么把卫听澜关起来之类的话,见卫听澜坚持要住校,退了一步说不如陶辰也住校。
两个孩子都住校,这样也免得陶家被外人诟病。
而且都住校,两人也能培养感情。
只是卫听澜总是叫嚣着让陶辰滚出去,实在是太过分了。
当晚,陶父、陶母、陶旭趁着把陶辰哄睡着的功夫,来找卫听澜谈心。
中心思想是陶辰还是个孩子,没成年,性格单纯良善,又在陶家这么多年,早就是陶家的一份子,得留下。
陶父:“家和万事兴,听澜,你这么大了,该懂事了。”
陶母:“卫家确实太过分,爸爸妈妈会补偿你的,可是陶辰也是无辜的,听澜,你和辰辰都是妈妈的心头肉。”
陶旭:“这么大一个家,多一个人没什么吧。”
卫听澜撑着下颌百无聊赖的听。
老戏码了,前世也有这一出,但那是二十岁的他忍无可忍爆发了一次,才得到了类似的谈心局。
那次,他退让了。
毕竟陶家人从来没有这样苦口婆心的和他聊过天,哪怕是为了别人。
这一次,卫听澜改变主意了。
求爱太虚幻,他也早不需要,但有一样东西绝不会骗人。
他只道:“没问题,精神补偿费给够就行,五千万,不二价,我放鞭炮欢迎他。回头他就是骑在你们头上,我也没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