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卫东听出,王子朋怕是跟刘新文有点个人恩怨,而且怨念不小。
不然不至于人都死了,还这么阴阳气的。
他还特地提到了刘红娥,俩人恩怨应该跟这个‘厂花’有关。
宁卫东一路听着,赶在八点钟前来到单位,也没再去西门,直接到厂办,找李沛航。
到办公室,李沛航屋里已经来了一个人。
这人中等身材,一张严肃的国字脸。
经过介绍,宁卫东知道这人叫陆周,是保卫处的干事。
这次的调查组,在保卫处抽调两个人,一个是宁卫东,另一个就是陆周。
陆周上下打量宁卫东,不知道是不是天生的,他的笑容有些僵硬,伸出手跟宁卫东握了握:“宁卫东同志,你好。”
宁卫东道:“陆干事,您好。”
不知这个陆干事是什么根脚,宁卫东没有多说话,尤其在李沛航面前。
“老陆,这次厂里出了这种事,影响很恶劣,李厂长批示,务必查清真相。”
陆周面无表情道:“请组织放心。”
随后李沛航又看向宁卫东:“小宁同志,你是青年骨干,要跟老同志多多学习。”
……
从李沛航办公室出来。
房门关上,陆周深深看了宁卫东一眼,便是话也没说,径直往前走去。
宁卫东也不在意,这个陆周明显跟李沛航不是一路的,昨天李沛航没提这个人,应该是还没有决定,或者没通知到他。
李沛航虽然只是科长,但手里管着保卫处的人事调动,任何工作调整、岗位调动,在理论上,都要李沛航过手。
再加上刚才微妙的态度,宁卫东大抵可以判断,这个陆干事是王副厂长那边。
宁卫东一边想着,一边跟着陆周下楼,来到一楼的一间会议室。
深绿色的木门上贴着一张白纸,上边用毛笔写着‘生产事故调查小组’的字样。
不知道是谁写的,非得加上‘生产事故’四个字,暗戳戳的给事件定性。
不过在宁卫东看来,这种抠字眼的小动作实在意义不大。
如果是厂内处理,这种手段或许有些影响,但公安已经介入了,到底是事故,亦或是案件,就不是厂里能左右的了。
屋里提前打扫过,桌子地面都是干净的。
宁卫东和陆周坐下来,谁都没说话。
过了有五分钟,又来了两个人,也是一个中年一个青年,黑框眼镜、深蓝色中山装、猪二眼黑皮鞋,上衣兜里插着一支钢笔。
这个年代知识分子的标准配置。
宁卫东猜到,这俩人应该是技术科那边抽调过来的。
二人来了跟陆周点点头,明显是认识的,又看看宁卫东,带着隐晦的居高临下的审视。
这俩人应该提前知道宁卫东的情况,压根儿没瞧得起他。
宁卫东索性也没去讨没趣儿。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那名技术科的年轻人不太适应,从兜里拿出眼镜布擦眼镜,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中年人则更老到,若无其事的坐着。
宁卫东更无所谓,反正我不觉得尴尬,尴尬的就不是我。
好在很快房门再次打开,救了那名年轻的技术员,再过一会儿他眼镜片都要擦薄了。
两名穿着藏蓝色制服的公安走进来,两人一高一矮,都三十多岁。
经过介绍,高的那人叫楚中新,个子稍矮的叫王雷,两人都是市局刑侦处的。
其中以楚中新为主,陆周应该认识他,楚中新没说职务,陆周却一开口直接叫楚科长。
表明楚中新至少是一个副科长。
六人小组到齐,楚中新当仁不让,直接拿过主导权。
厂子这边从一开始就定了调子,配合公安部门的同志工作。
楚中新道:“根据目前我们掌握的情况,昨天下午事发的二车间四号工位的工人王宏,在前一天的上午就已经向上反应,机器出现了异常……”
宁卫东仔细听着,关于这次事故,他之前听到的,都是二手、三手的传闻,现在这些才是第一手的信息。
楚中新继续道:“根据王宏,及他周围工友反应,当时二车间的技术员刘新文检查了机器表示没有问题。”
说到这里,楚中新看向了两名技术科的人。
虽然是在二车间,但实际上刘新文的人事关系在技术科。
楚中新继续道:“第二天,也就是昨天下午,王宏再次发觉机器运转不正常,第二次找到刘新文处置。在刘新文检查的时候,发生了严重事故,造成一人死亡,一台大型设备,极其关联设备,严重损毁……”
最后,楚中新总结道:“这次我们的任务就是,彻底搞清这次事故的原因,究竟是一次意外……还是有人玩忽职守,造成的人为事故。”
说到这里,目光扫视其他人,停顿了几秒:“现在布置分工,两位技术科的同志,负责整理还原机器发生事故前的运行状态。”
随即看向陆周,停顿了两面,又看向宁卫东:“老陆,你的人头熟,跟王雷负责走访目击事故发生的工人。我与宁卫东同志负责调查王宏和死者刘新文的情况。”
听到这个安排,陆周明显愣了一下。
没想到楚中新会选择宁卫东搭档,按道理不管是经验能力,还是对厂里情况的了解,楚中新都应该选择陆周。
更何况陆周来之前,上面曾跟他说,已经梳理好了,公安这边会配合。
然而现在,情况明显出现了新的变化。
楚中新肯定知道,宁卫东是掺进来的‘沙子’,偏偏把他留在身边,这是什么意思?
陆周不动声色的看了看宁卫东。
宁卫东自己也有些意外,却立即应了一声“是”。
楚中新雷厉风行,分配完工作,立即动起来。
宁卫东去取了自行车,跟楚中新一起,出了厂子大门,问道:“楚科长,我们先上哪边?”
楚中新笑了笑:“什么科长,跟我叫哥。”
宁卫东一愣,楚中新对待他的态度明显不寻常。
难道这里边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关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