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呯。”
木制的酒杯被重重地放在了桌面上，力道之大，甚至让酒杯中的金黄色酒水从杯中跳跃出，在桌上蕴染出一点深色。
“我有点事，你们继续。”原本悠哉游哉的棕发青年骤然起身，扔下还在谈笑风生的一众同伴往外走。
“老大，你这是去哪儿啊？”
“走那么快？难道是有什么任务通知？不可能吧，我们刚刚才完成一个A级任务。”
“别管了，老大有分寸，来，今朝有酒今朝醉，我们继续喝！”
吆喝几声后，这群雇佣兵又投入美酒的怀抱中。
先前离开酒市的棕发青年，在人流较少的地方停住脚步，他双眼微阖，慢慢仰起头，像是要确认什么般深吸一口气。
月光落在青年过分俊美的脸上，和着他此刻嘴角微勾的表情，仿佛是春暖花开，渐渐消融了青年那一身像从尸山血海里打磨出来的戾气。
“哗啦——！”
一扇巨大的薄翼从青年身后展开，薄翼的两个尖端带有锋利的倒钩，看起来不像是蜂族的钢翼。
薄翼微微一震，青年的身影便在原地消失不见。
*
新月离开黑市后，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
之前的工作没了，新月也不在意。她很好奇，为什么臭烘烘的晶核能带来饱腹感，以及这玩意儿有没有代替品。
新月把主意打到艾萨克小镇郊外的异兽上。
她在黑市工作满打满算也有一个星期了，在一周内，她看到有不少佣兵拿着异兽的晶核来卖钱。
都是晶核，那些应该也能吃吧。
去试试好了。
就当新月准备转头去郊外时，她脚步猛地停下，回头看向身后。
身后的小巷子昏暗幽黑，垃圾被随意堆放在地上，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难闻的臭味。
这小巷子与跟艾萨克小镇的其他小巷并没有任何不同。
但新月知道有人跟着他。
而那人身上的味道，并不好闻。
有故意不收敛的脚步声响起，紧接着，一道魁梧的身影从小巷拐角走出。
幽浅的月光只能照亮来人的半张脸，那人脸上带着深色的、好似用颜料染上去的奇怪纹路。
新月的“记忆”告诉她，当某种食肉的兽类基因达到一定程度时，身上就会出现兽纹。
从表面上看，这无疑是一个兽族人。
“你很香。”男人声音暗哑，一双眼睛有一只变成了黑色的复眼，“你像一块散发着甜美香的小蛋糕，香极了。小宝贝儿，我能......”
一条尖长的尾巴猛地从男人胸前穿出。
鲜血飞溅，那个话还没说完的魁梧男人瞳仁收紧，再迅速涣散。
刚刚刺穿他心脏的尾巴嗖地收回，尾尖的倒勾让它在收回时还刮掉了男人胸前的一块肉。
那人倒下了。
这一幕在混乱的流亡星实在太常见，常见到哪怕有住在高处的人意外看到，都激不起任何的意外。
越乱的地方，就越信奉丛林法则。
弱肉强食。
死了也活该，谁让你是小趴菜。
新月眸光微动。
她闻到了一股与那个蜂族女人有点相似的味道。
棕发青年越过男人逐渐冰凉的尸体，稳步朝新月走去，“您是这一代的蜂族王女殿下吗？”
他的声音很好听，像天上舒卷的云，清亮柔和。
新月的目光往下滑，相比于青年过分俊美的脸，她第一眼看的是青年的腹部。
那里有一颗晶核，吃了能填饱肚子。
不过也仅是一瞬，新月便撇撇嘴。
算了，蜂族的晶核太难吃了，狗都不吃。
难吃到她这么饿的情况下，她兜里还有大半颗没有吃完的。
“不是。”新月说完就走。
有细微的风掠过，新月猛地转眸，只见方才还在四米开外的青年，如今就站在她身旁。
对方身量很足，她只到对方的肩膀位置，因为头上戴着斗篷帽子，新月这一眼看不到对方的脸。
但这不妨碍新月的右手迅速附上深青色的鳞甲，青鳞甲从指尖一直蔓延到手肘位置，在肘端还生出一个匕首般的尖角，美丽而危险。
她进入攻击状态了。
新月能感觉到这只蜂族很强，比她在黑市里见过的所有人都要强。
但又怎么样？
他打不过她的。
新月没抬头，自然就没看到在她的手发生变化后，她身旁青年的表情也变了。
他浅紫色的眼微微眯起，脸上带着明显的惬意与迷醉，像是服用了某种药物的瘾君子。
这一刻，沈君临改变了主意。
“殿下别紧张，我不会伤害您，我过来找您只想给您提供帮助，您的信息素告诉我，您需要帮助。”沈君临柔声道。
新月皱起眉头，“信息素是什么？你凭着那玩意找到我的？”
沈君临稍怔，眼中幽光闪烁，“是的殿下，王女殿下的信息素会让某个区域的蜂族感知您的位置，越是强大的王女殿下，她的信息素所覆盖的区域就越大。”
“你是谁？是蜂族吗？”新月问。
这个男人给她的感觉略为奇怪。
“沈君临，一个跟蜂族有牵扯的雇佣兵。”沈君临说。
新月想起刚刚倒地的那个兽族男人，“其他种族也能通过那什么信息素知道我吗？”
“不能，除非他是混血，体内有蜂族基因。”沈君临敛眸，“殿下，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您跟我来，我带您去休息的地方。”
刚见面沈君临就注意到了——
这本该是蜂族瑰宝备选的王女殿下居然出现在了流亡星，身上穿着一件破烂不堪的黑斗篷，周围也没有卫兵。
太不正常了。
众所周知，每当王女破壳，就预示着这一代的女王陛下进入急速衰老期。
在旧王老死后，众王女之间会有一场厮杀，最后决出一个最强者，女王的王座由最强者继承。
蜂族未来的兴盛与衰落，全看女王一人。
女王强，则蜂族兴。
女王弱，则蜂族衰。
故而，对于可能成为女王陛下的每一位王女殿下，整个蜂族都是极为宝贝的，绝对不允许外族伤其一丝毛发。
王女们吃最好的食物，住最漂亮的房子，用最高等级的能量晶石，卡里永远不缺钱，说上一句集全族之力供养也不为过。
因为那是，蜂族的未来。
“我肚子饿，你那里有东西吃吗？”新月问一句。
潜台词：有就跟你走，没有就算了。
沈君临眸色深了深，“当然有，您请跟我来。”
新月点头。
在两人离开后不久，有一道身影出现在这条往日鲜少人光顾的小巷里。
来人环顾一周后，才将目光投向地上的尸首。
他蹲下，仔细检查尸体的致命伤，片刻后伸处一根苍白的手指沾了一点死者的心头血，放在鼻下轻嗅。
动手的不是那位。
来者直起身。
月光落在他脸上，溜入那双血一样的红色眼睛里，有种晦暗不明的邪肆，仿佛是某种依血而生的古老物种。
*
新月跟着沈君临左拐右拐，最后来到一家挂着歪牌子的酒馆。
现在虽然是星际时代，但流亡星实在太过于落后，以至于这里的很多建筑都是用石头又或者木材建成。
如今新月面前的这家酒馆也不例外。
推门进去。
酒馆的门上挂了一个大铃铛，很快铃铛叮呤呤作响。
现在是大晚上，正是酒馆营业的黄金时间。
酒香味与烟草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其中雇佣兵爽朗哈哈大笑，他们高谈论阔，开怀肆意。
在酒精的驱动下，有位过于亢奋的雇佣兵一个没留神，身后长出一条足有两米长的细长尾巴。
那条覆满尖刺的尾巴啪地一下摔在地上，将地上的木板抽出一条深刻的痕迹。
“破坏公物，结账的时候多加三百块。请守规矩，不然你知道后果的。”端着酒过来的老板娘说。
刚刚甩了一尾巴地板的雇佣兵呵呵直笑，“就是三百块吗？青老板放心，老子给得起。”
老板娘正要说什么，忽然看向门口，然后眼睛一亮，“呦~沈队长来了，这是......”
她目光落在沈君临旁边看不清面容的新月身上，语气饶有兴致，“一个小女孩？”
顿时，酒馆里许多人都看了过来。
星际的大混战开始后的第一百年，为了增强种族的战斗力，不少种族的人造子宫筛选的新生儿都为男性。
女性数量开始减少。
大混战的第二百年，选择新生儿为男性的种族数量达到百分之八十，女性数量走上了急剧下坡的路线。
大混战的第三百年，不知道是因为多次战争所以产生了异变物质，还是自然为了惩罚肆意破坏的生灵、而出动了自己的武器，宇宙里出现一种奇怪的物质。
这种会传染的，后来以强大“Powerful”命名的P物质是一把双刃剑，它能让接触到它的雄性提高战斗力，但也会削弱雄性和雌性的生育能力和身体机能。
一开始，不知道P物质会传染的种族将其大肆运用在自身种族中，他们甚至提纯了P物质，制成注射液，妄想提高军队战斗力。
又是一百年，大混战不曾止歇，而某些种族却震惊的发现——
女性的数量远比男性要少。
从人造子宫里培育出来的男性，有一批在出生后出现了相同的奇怪病症。这批患病的，最后只有百分之三十能活下来，而活下来的这些人里，战斗力远不及自然生产的男性。
更让人震惊的是，这批非自然人......对P物质免疫。
换句话说，P物质的战力buff对非自然人无效，非自然人逐渐退出战斗力主流。
但这时候，能孕育出自然人的女性数量却少得可怜。
不仅少，有一批还不能生育的。
故而在贫穷落后的流亡星，女性绝对不常见。
能在街上自由行走的女性，不是自身实力爆表，就是她的后台非常强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