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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吾为南流景,驰光见我君!

    玉京图展露在陈执安的脑海里,他身体中的血气开始蒸腾,而玉京图中又有一处所在不再被黑暗笼罩,渐渐透出光明。

    陈执安的意识落在玉京图中,他侧头望去,目光穿越不知多少里,看到一处灵气氤氲的大泽,正是昆仑泽。

    他恍惚间回过头来,抬头,就看到一座云雾凝聚的高台悬于天上,云台上有清水潺潺,云雾缭绕如仙境。

    “这是哪里?”

    陈执安心中刚刚升腾出这番念头,天上云雾突兀堆积,化作一行大字。

    【吾为南流景,驰光见我君】!

    随着这一行大字悬空,由云雾凝聚的高台猛然间变作赤红,炽热的辉光照耀开来,照开云雾!

    金乌云底初飞来,朱辉散射青霞开!

    一轮金色的太阳就从那云雾中冉冉升起,高照天空,照破天地,金色的太阳中显现出种种异象。

    异象之中,玄晖峻朗,翠云崇霭,又有玄鸟金乌若隐若现,不胜奇异。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

    除了那种出赤中姜的昆仑泽之外,白玉京中又有一座城池显现在陈执安眼前。

    “白玉京中的东城——【南流景】!”

    南流景即是白玉京五城之一,又是白玉京中悬空的太阳,照亮广大的天上白玉京。

    陈执安眼见天上灼灼燃烧的太阳,当他脑海中勾勒出着太阳的形貌,他躯体中的血气猛然间沸腾!

    当他按照大雪山参气帖中的法门,调动自己体内的血气,引导体内的血液流淌,运转周天,更加奇异的变化发生了。

    “我见南流景,我身体里的血液就如铅汞一般沉重,又如岩浆一般炽热。”

    “铅汞、岩浆化为一堂,就连养气的速度都快了很多。”

    陈执安大为惊讶。

    “大雪山参气帖中有注释记载,天下法门中还有观想一法,如果能够得到奇异的观想图,对自身的修行大有助益……这东城南流景冉冉升起,确实像是一幅壮妙的图画,我观想南流景,对我自身的修为起了助益?”

    陈执安大为欣喜,直到他脑海中一阵晕眩。

    白玉京中壮丽的景象也忽然模糊扭曲,进而消失不见。

    原本盘坐在床上的陈执安醒转过来,一头栽倒在床上。

    “糟糕,血气积累的太快,过于沉重,身子还没有被血气改造过来,有些扛不住了。”

    陈执安意识渐渐模糊,最后一个念头就是:“明天要尽快上街买些药材来熬药才行。”

    ——

    大虞大治二十三年春,二月初九。

    沈好好站在铁臂将军府上的小亭子里,低头看着家丁送过来的一幅画,觉得分外特殊。

    亭外不远处,自潺潺池水之间的小道上,有一位白衣素裙的小姐正撑着油纸伞走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丫鬟。

    正是徐溪月和丫鬟新桐。

    徐溪月走入亭中,一身神蕴修为的沈好好竟然没有察觉,还是低头看画,眼神里还带着些欣喜。

    亭中侍奉的沈府丫鬟本想要提醒一句自家小姐,却被徐溪月抬手阻止了。

    徐溪月上前几步,没有走近,只是踮起脚看去。

    沈好好身材娇小玲珑,徐溪月却十分高挑,两个人哪怕隔着些距离,徐溪月却仍然看到了沈好好手中那幅画。

    那幅画长约一尺五分,画纸虽然细腻,可是略有些泛黄,应当出自洛神府,却并不是数一数二的洛神纸、洛河纸,而是稍逊一些,却又廉价很多的洛山纸。

    纸张上是沈好好的画像。

    这画像不同寻常,并非以墨水毛笔勾勒而成,纸上颜色单一,线条繁多,却又恰到好处的画出了沈好好的相貌。

    “嗯?”

    徐溪月十分诧异,因为这幅画画的实在是太像沈好好了。

    沈好好的眉眼、沈好好的狡黠一笑、沈好好可爱面容中天生带着的天真烂漫,竟然都被画了进去。

    这么相像的画像,实在是徐溪月生平仅见,让向来见多识广的她都觉得有些惊奇。

    正因这一声轻嗯,原本专注于看画的沈好好终于察觉,她转过头看到徐溪月,脸上的笑容就越发灿烂了。

    红扑扑的脸蛋,配上一条长辫,再配上她弯弯的眉眼,可怜可爱。

    “溪月姐。”沈好好收起画像,上前几步,又轻哼一声,道:“我前天就到了苏南府,还特意去徐府找你,扑了个空倒也罢了,你今天才来看我……”

    徐溪月似乎知道沈好好的性格,笑道:“我哪有你这么自由快活,昨天玄紫将军李伯都到了苏吴州,不要说是一个苏南府,就连整个苏吴州,甚至周遭的江槐州,藏鼎州、青川州大大小小经营药材买卖的大府、家族都在他入榻的院前恭敬等候,盼着他开恩,见一见他们。

    我……也只能去等了。”

    沈好好这才收敛脸上装出来的怒色,有些同情的看着徐溪月:“我知道溪月姐姐最不喜欢的就是勾心斗角,就是阿谀奉承,看来家中富裕,生意兴隆并不算什么好事。”

    徐溪月摇头道:“现在家里没人够资格去那些贵人面前卑躬屈膝,就只能我去了。”

    沈好好十分佩服徐溪月的坦然,旋即说道:“今日清早,李将军来拜访我爷爷,我爷爷确实与他提了徐家的名头,只是不知道能不能起些作用。”

    她说到这里,又叹气道:“我爷爷老了,声名不在,修为在铁佛关一战之后也大不如前,又远离朝堂十几年,李伯都能来看他大概是看在爷爷与李家家主过往交情的份上,他的话……其实已经不顶用了。”

    徐溪月顿时皱起眉头:“好好!我与你在栖霞山相逢,那时我不知你的身份,与你交好也只是因为性情相投,并不是要借助铁臂将军的威名谋取利益。

    你不和我商量就让铁臂将军为我说好话,老将军又会以为我是什么人?”

    沈好好顿时上前挽住徐溪月的胳膊,陪着笑脸道:“让爷爷说一说又无妨,大概也并不起什么作用,我当然知道姐姐不是什么趋炎附势之人,更何况……在那些达官贵人眼中,我爷爷已经并不算是什么有势之人了。”

    徐溪月举起手弹了一下沈好好的额头,道:“不要再说这些,铁臂将军对我大虞的贡献自有清史记载,并非一朝一夕能够磨灭,再加上你拜入了归云室,成了云大家的弟子,往后如果能够雏虎碑上刻名,整个大虞都没有人敢小觑岐黄街上的铁臂将军府。”

    “那溪月姐呢?”沈好好紧接着徐溪月的话,道:“栖霞山瀑布里的字,你明明看懂了大半,为什么还要下山,回这苏南府追寻一些金银俗物?”

    徐溪月沉默下来,良久之后才道:“没法子,我徐家大府没有男丁,只能我顶上去,我能去栖霞山修行,能够游历悬天京,能够认识你,其实都是仰仗着家族的几两薄银,用了家里的银子,自然要承担起家里的责任,对于我父亲来说,他辛苦打下的家业重过一切。”

    亭子外面静静等候的新桐听到自家小姐的话,忍不住有些心疼。

    而沈好好却跺了跺脚:“那也不至于绣球招亲,这实在是太儿戏了些……溪月姐,究竟是何人接到了绣球?”

    徐溪月并不回答,只是转过头,笑盈盈的看着沈好好:“说起来,你我都是苏南府人氏,可栖霞山之前不曾见过,之后你我几次见面都在悬天京,你自小不在苏南府,我带你去吃一吃隔壁巷子里的米糕,好吃着呢。”

    沈好好知道徐溪月不想多谈,也知道徐溪月急着绣球招亲,大概是想要为莲舟徐家留下一个子嗣,尽到自己的责任,然后再回栖霞山。

    她瞥见徐溪月的侧脸,如玉一般皎洁通透,更觉得这主意儿戏。

    “不知道是谁这般幸运,能接下溪月姐姐的绣球。”

    沈好好心中这般想着。

    徐溪月此时去好奇问道:“你刚才手里的画像倒是有趣,画的与你太相像了些,只是似乎不是以水墨为料……”

    沈好好心里还想着徐溪月的事,随口回答道:“我也仔细看了,应该是以碳笔作画。”

    徐溪月也随口问道:“碳笔?可真是奇特,悬天京可真是能人辈出。”

    沈好好摇头:“这画像是我家邻居新画的,今天才送过来。”

    “邻居?”徐溪月皱眉。

    她话音刚落,身后的新桐忽然小声说道:“小姐,你平日里太匆忙,应当不曾看过张贴在大街小巷的逃犯画像,里面就有碳笔画的。”

    “黄门中以碳笔作画,又住在岐黄街的,就只有……陈执安了。”

    徐溪月微微一愣:“陈执安?”

    沈好好顿时有些惊奇:“你们认识我这邻居?”

    徐溪月本来想说一说抛绣球的事,又想起陈执安根本不愿意入徐家为婿,骗与她要好的沈好好,又过意不去,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回答。

    “我们之前在府衙工房与你家邻居见过几面。”她身后的新桐聪慧,主动为徐溪月解忧,道:“沈小姐自小不在苏南府,没想到竟然还认得自己的邻居。”

    “我也是昨日才认识的。”

    涉及李家与陈家的恩怨,也涉及陈家伯伯的私事,沈好好也恪守礼仪,模棱说道:“我帮他赶走了上门的恶客,他画了幅画答谢我。”

    “陈执安的画,倒是画的不错。”徐溪月想起那天夜里与她说话的陈执安。

    怀揣两百两金子,却不知怀璧其罪的道理,若非她心善护送,只怕那悠长漆黑的小巷里,会多出一具尸体。

    她自然不知道,陈执安那一晚其实是想绕路的。

    这位徐家小姐只惊奇于那平凡的少年竟然还有这样一门奇特的手艺。

    “平凡之人也有不平凡之处。”徐溪月心中暗想:“少年人得了两百两金子的重金,少有能够把持得住的,等他败光了银子,有这样一门手艺,大概也能养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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