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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提升

    剩下的没什么好看的了,翎卿收了水镜,给自己拉好被子,闭眼躺下。

    一刻钟、两刻钟……一个时辰后。

    他睁开眼睛。

    系统在他枕头边上玩耳朵,见他睁眼,凑过去问道:“主人,怎么了?”

    “睡不着。”

    “?”

    你打了一早上哈欠,你跟我说你睡不着?

    “我这个年纪,这个修为。”翎卿重新坐起来,慢慢揉着太阳穴,“居然还想着睡觉。”

    系统:“???”

    “那你要……”

    “修炼。”翎卿说,“不能输给他。”

    系统琢磨了一下,反应过来这个“他”指的是谁,额头瞬间挂下黑线。

    “不是吧,现在全世界就那么一个比你强的而已啊。”

    翎卿扎头发的动作一停,冷冷道:“一个?半个也不能有。”

    “天生我,我就要做第一。”

    ……行吧。

    系统趴下了。

    它算是看明白了,翎卿这个人,穷则战术穿插,富则火力覆盖,但他显然喜欢火力覆盖胜过于喜欢战术穿插,这才穿插了一次,就觉都睡不着了,心心念念爬起来修炼。

    系统想起从前听过的一个地狱笑话,在反派的世界里,全世界大概就分四种人,前辈,身后站着前辈的小友,道友,还有蝼蚁。

    到了翎卿这里,分的就更明晰了,直接分为两类。

    自他之下众生平等,自他之上……他是不会允许有人在他上面的,要么杀了对方,要么超过对方,非要让对方也加入人人平等的行列之中不可。

    但那关它一个连宿主都绑错了的系统什么事呢?

    翎卿不睡它先睡了。

    翎卿给自己换衣服,腰带系到一半,动作缓缓停下,在心里问:“你认识亦无殊吗?”

    在他丹田内,扎根在那的莲花从黑莲化为人,一头乌发曳地,黑红色的眸子轻轻眨了眨,“认识。”

    翎卿直截了当:“他是什么东西?”

    莲花答:“你不是都猜到了吗?”

    “我想听你说。”

    这句话不知怎的,让莲花肉眼可见地开心起来,语气也随之轻快,“神啊,他是这个世界唯一的神,你也可以理解为,天道。”

    “神怎么会在这里?”翎卿问。

    还掺和进这些事,或者说,这也是系统背后的人的安排,亦无殊本身就是百里璟的金手指之一?

    “不知道,我死了很久了,很多事情都忘掉了。”莲花摇头。

    “他是来找你的吗?”

    “不是,他应该认不出我,认出了也不会管我,”莲花说,“但那只鸟……如果它是我想的那个东西的话,那它应该是来找我的,它可能从你身上闻到了我的气味。”

    “你和亦无殊是敌人?”

    “不是,”莲花小声说,“但我很讨厌他。”

    “哦?”翎卿来了点兴趣,“为什么?”

    “正邪不两立。”

    “听不懂。”

    “……打不过。”

    “……”

    翎卿理解了。

    莲花皱了皱鼻子,强调:“我说的是以前,以前我打不过他,现在未必了。”

    翎卿搭着竹椅扶手,在窗边坐下,和风徐徐,吹拂在他身上。

    他阖下眼,指尖轻轻点着扶手。

    莲花也没变回去,歪头观察他,半晌冷不丁问道:“你是在想,怎么从我这里得到力量吗?或者说,把我的力量占为己有?”

    “怎么,不行?”翎卿也不遮掩,“你自己跑来住在我身体里,难道不该给点房费吗?”

    修炼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天赋之下,就是时间。

    可他已经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莲花想了想,好奇问:“我要是给你,那我是不是就算是你老师?”

    翎卿敲扶手的手指一停。

    “不算,”他说,“我讨厌有人给我当老师,以前的就够烦了。”

    “哦,”莲花有点失落,蹲下来抱住自己膝盖,下巴放在膝盖上,“那我不教你。”

    翎卿:“你不给我就自己练,练不起来打不过亦无殊,死了你别怪我。”

    “……”莲花欲言又止,想提醒他自己已经死了,但最后只叹了口气,“我的力量和你现在修炼的功法不一样,会毁掉你身上的神骨。”

    翎卿修炼的功法不是正统魔修,魔功和神骨不容,魔尊垂涎他这一身神骨,怎么可能容他乱来,特地给他找了正统修炼功法。

    翎卿倒不在意自己修炼的功法是正是邪,正不正统。

    他只在意自己够不够强。

    放松搭在竹椅扶手上的手指许久未动。

    微风拂起垂落的衣袖,鲛纱磨在手腕上,留下一阵细微的痒。

    他坐的地方位于光影分界处,头脸都露在阳光之中,感觉到那阳光轻纱般落在脸上,带来一阵暖意融融,隔着薄薄的眼皮,初晨的日光照得眼前一片鲜红,自腰往下却好似浸在泥水里,阴冷寒凉,冰寒沁骨。

    这一片偏僻,鲜有人来,闭上眼后,清风穿林打叶的簌簌声,鸟雀的鸣叫、满池莲花弥散出的清香,都在感知中无限放大。

    莲花观察他,觉得他看起来有点像孤立雨中的鹤。

    洁白,湿漉,无悲无喜。

    许久,翎卿半睁开眼,声音好似飘在雾里的雨丝,听不出情绪,“会比现在更强吗?”

    “我能给你的,不会比他差,”莲花说,“或许还会比他更强。”

    “那行。”

    他答应的太利落,莲花疑惑,“你不怕我骗你吗?”

    他强调:“我可以毁了你的神骨,再趁机夺取你的身体,就算不这样,我也可以侵蚀你的心智,把你变成我的傀儡。”

    “无所谓,”翎卿说,“仇人的仇人就是朋友,你要抢也可以,回头把百里璟那些人杀了就行,正好省得我亲自动手了。”

    “……”莲花反应过来,“你试探我?”

    他还以为翎卿就是和他闲聊,最多暗地里再打探一下亦无殊的消息……

    结果翎卿压根不关心这个,翎卿跟他聊了半天,重点就一句话——

    你俩有仇吗?

    有啊?

    那太好了,现在我们就是朋友了。

    莲花心情复杂。

    他都这么真诚了。

    “你去哪?”莲花疑惑地看他披衣起身。

    “去找教习请假,三个月后是镜宗的入门考核,万宗大比也在那几天,两件事撞在一起,入门考核十有八九会提前,也就是说,我参加考核之后,还来得及参加大比。”翎卿把兔子提溜起来,随意塞进袖子,“这三个月我要闭关,就不去上课了。”

    反正这课也没什么用。

    他之前没把入门考核这等微末事情放在心上,也就没在意,现在想来,在他们正式通过考核之前,镜宗不会真的教他们什么有用的东西。

    那就没必要去了。

    莲花的表情更怪了。

    “你打教习都不眨眼,居然会请假?”

    他眼睛亮晶晶的,“好乖。”

    “……”翎卿说,“闭嘴。”

    -

    掌门躺下不足半个时辰,又被人晃了起来,脑子还是停摆的:

    “……百里璟不顾长老阻拦,跑魔域救人去了?”

    他怀疑自己在梦游。

    前来传话的是掌门身边专门负责侍奉掌门的记名弟子,忧心忡忡道:“几位长老已经去追了,不知道能不能追上。”

    说起来沐青长老也是后悔。

    因着李渡水苦苦哀求,她也不愿把事情闹大,出来时就只带了李渡水这一个弟子,还把宗门前巡逻看守的弟子调到了其他地方,免得动静太大,把戒律堂招来。

    偌大一个镜宗,就只有她们师徒二人去拦。

    那位晋国皇子突然到来,再放信号通知其他长老已经来不及了,马车里的人看着,她也做不了什么,只能疾言厉色地呵斥他们,希望这群小王八羔子能知一回好歹。

    谁知……

    等其他长老火急火燎地赶来,已经看不见踪影了。

    “追什么?”掌门有气无力地摆手,“去了就去了呗。”

    弟子还是不放心,“那可是魔域啊。”

    他生怕这些师弟出去的时候还是一个一个地出去,回来的时候就变成了一块一块地被长老装箱带回来了。

    “就算是魔域那也是他自己要去的,”掌门说,“他都那么大个人了,再说沐青不是都告诉他有多危险了吗,他非要去,我有什么办法?他的腿又不是长在我身上,还是说咱们宗门不是什么只准进不准出的邪恶组织?”

    他端起床头的水喝了口。

    “修仙一途,向来道阻且长,虽然可以求得长生,但也不是就完全高枕无忧了,生老病死,人人都逃不过,个人有个人的缘法——要是阎王让他们三更死,天灾伤痛这些,我还能想办法救一救,但这是他们自己做的决定,就自己承担后果好了。”

    好吧,弟子表示受教。

    “沐青长老说要来向您请罪,现在在外面候着,您要见她吗?”

    掌门脑子还迷糊着,“她请什么罪?”

    “沐青长老说,她承您看重,把弟子都交到她手中,一直以来也都兢兢业业……”

    “停,”掌门痛苦扶额,“说重点。”

    弟子犹豫片刻,低声把宗门前那几个弟子说的话复述了一遍:

    “长老说,教不严,师之惰。这些弟子能说出这样的话,是她的疏忽,不够重视弟子的品行教导,特来请罪。”

    “确实言行不端,”掌门清醒过来,放下茶盏,缓缓说,“让沐青回去反省吧,还有那些弟子,他们要是还能回来,其他弟子一律到戒律堂受罚,那个叫张旭之的,逐出宗门。镜宗庙小,容不下此等目无尊长的弟子,让他另寻高就吧。”

    弟子听得心惊肉跳,逐出宗门可是非常严重的惩罚了,仅次于当场诛杀,仅仅是发了几句牢骚,就逐出师门……

    他觑了眼掌门的脸色,低头应是。

    “近些年来,宗门里犯错的弟子好像越来越多了。”掌门说着暴怒起来,“狗日的一天天给老子找事,自从老子当了这个破掌门,就没有一天睡醒的,烦不烦啊!不抓两个典型,真以为我死了是不是?”

    弟子嘴角抽搐,强行压下,在心里为不幸撞在掌门刀口上的师弟点了根蜡,踌躇着说:“还有一件事……”

    掌门深吸一口气,“说!”

    “您之前关照的那个弟子,就是刚入门的那一个,他方才去找教习请假,说……他后三个月就不听课了,要在他的住处闭关。”

    掌门一腔怒气没了着落,挠了挠头,迷惑道:“他不是刚入门吗,闭什么关?”

    “他说他要突破了。”弟子这话说得简直牙疼。

    “哦,突破……突破好啊……”掌门欣慰点头,又蓦地顿住,一字字重复,“……突破?”

    “对。”弟子表情比他还凝重。

    掌门扒拉开头发:“等等,你让我捋一捋,他打秦卓的时候是不是说过,他元婴来着?”

    弟子沉重点头。

    “所以他突破就是……出窍?”掌门痴呆。

    他一骨碌爬起来,满地找鞋,一边找一边扭头问:“他入门登记的年龄多少来着?”

    “十八。”弟子更沉痛了。

    他早就问过负责新弟子教习的几位执事,震惊到这会儿还没消化。

    “哦,”掌门放下鞋子,好一会儿才得出结论,“我还没睡醒。”

    他倒头就睡,“好了你出去吧,我要睡了。”

    “诶?什么?等等……”弟子不敢再晃他,急忙想问清楚,“师尊,那假还批不批啊?”

    “批呗,他要闭关就让他去闭,三个月后突破不了……哈欠……就让他……把课给我……补……起……来……”

    最后一个字话音还没落,掌门手一撒,睡死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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