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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可笑我命由我不由天

    “你们不做糖人了?”看了看四周散去了的人,项柔又懒懒的瞥了他们一眼,自顾自走回去坐到了凳子上。

    “别想了。”萧墨凌对待项柔的行为突然感觉很无力,便只拉了拉项琉璃的手走到了摊边,继续未完成的糖人,却怎么都有些心不在焉,总是忍不住的要去看坐在一边昏昏欲睡的人。

    萧墨凌为项琉璃做了一只很漂亮的鸳鸯,项琉璃则做了一对鲤鱼,项柔正百无聊赖的眯眼看着路上的人群,突然一个糖人递了过来,她却只是淡漠的瞥了一眼,但那一眼之后随即又转回头来,看向拿着糖人的萧墨凌,他的表情很柔和,让项柔一时失了神,直到他有些不耐烦的将糖人塞到她手里才反应过来,那是晴天娃娃的模样。

    “走吧,花会快开始了。”萧墨凌有些不忍看她那欣喜的样子,转身拉了项琉璃便走了起来,项柔才终于抿嘴一笑跟了上去,桔梗却是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模样,甚至带着一丝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这前几天刚被这坏王爷叫人一顿好打,虽然不是他的命令,但也是因为他的过错,怎么今天一个糖人就让自家主子开心成这样,真真叫人看不懂。

    花会是雀城每年都要举行的活动,家家户户,不管富贵贫贱都可以拿出自家的花来出售,供人欣赏,其实花会还有一丝情人节的味道,但项柔明显是不感兴趣的,甚至不太开心,尤其是他们二人在自己面前一副恩爱的模样。

    “这花总是要比往年的更美些~”项琉璃早已忘了刚刚的不快,一脸兴奋的看着花会上的花。

    “可有喜欢的?”萧墨凌见她开心,便也笑了起来。

    “我还是喜欢你十三岁那年送我的波斯菊……”项琉璃说完一歪头,一脸神往的模样。

    “那就再带一棵回去。”

    “不要了,再带多少回去也不是原来的那一棵了。”说罢扯出一个微笑看向萧墨凌:“你可记得你十岁生辰那天我送你的带刺的球?”

    “啊?那个东西~”一听她提起,萧墨凌马上露出了一脸的懊恼,甚至有些委屈的撇了撇嘴。

    “哈哈……墨凌你居然会笨到用手去抱,好笨……”项柔静静的立在一边,看着阳光下欢笑回忆着的两人,心中才觉酸涩起来,他们一直走着,笑着,回忆着,自己只能默默的听着,看着,跟随者,那一声声欢笑竟是那样的刺耳,而几乎整个下午都成了他们回忆的时光。

    “这花真好看。”项琉璃突然停住了笑,拉住萧墨凌跑向了一处,指着黑色曼陀罗说道:“真特别。”

    “喜欢吗?”萧墨凌瞥了一眼不觉得有多美,但仍略一偏头温柔的问。

    “喜欢!”说完又用力的点了点头,项柔就是看不惯他们那副亲热的模样,却也并不是存心找麻烦,只是走上前去蹲在了一边一起看着那花。

    “你确定要?”项柔的语气有些过分的冷淡,头也不抬的看着曼陀罗。

    “与你何干?”见项柔过来,项琉璃立马想起方才的事,不悦的低喃了一声。

    “你可知这花代表什么?”项柔如同往常一样不羞不恼,不等她说话又轻笑了一声自顾自地回答道:“曼陀罗,黑色,无间的复仇,绝望的爱,不可预知的死亡。”

    “你,信口雌黄!”项琉璃自然是当做项柔在故意找茬,气愤的瞪大了眼睛看着项柔。

    “月华山上的花可比这里的多多了,这世上恐怕找不出比我更懂花的人了。”说完项柔便不屑的一扯嘴角斜了她一眼,站了起来,指指不远处的百合说道:“就如同这百合,永远代表纯洁与神圣。”

    “那,这是什么花?”抿了抿嘴,项琉璃有些不服气的指了曼陀罗边上的紫色花朵将信将疑的问。

    “蓝色鸢尾。”说罢眉头微皱:“宿命中游离和破碎的激情,精致的美丽,却易碎易逝……”

    “……”项琉璃听完项柔的话便低下头去咬住了嘴唇。

    “琉璃姑娘可是想到了谁?”见她这副模样,项柔有些幸灾乐祸的凑到她耳边轻声的问:“是,萧墨凌吗?”

    “我,我没有。”项柔的话音刚落,项琉璃不禁浑身一震,略显惊慌的抬起头,可怜兮兮的看向一边的萧墨凌,萧墨凌是没听到项柔的话,但在看到项琉璃的表情时,仍有些不悦的瞥了她一眼。

    “那你院中种的花为何名?代表什么?”萧墨凌有些小心眼的转头看向了项柔,而原本笑意吟吟的项柔却略带僵硬的收起了笑,转开头去看向了别处。

    “薰衣草。”淡漠的吐出三个字后,调皮的一笑:“代表什么?唔,不记得了。”

    “是吗?”萧墨凌眼睛一眯,显然是不相信的,项柔却是一脸的无所谓,耸耸肩转身走了。

    “她真是个怪人。”看着她走开的身影,项琉璃便撇了撇嘴,再没了赏花的心情。

    “墨凌?”随着一声叫喊,还未转身就见段司易与段司音跑了过来,司易脸上淡淡的笑着,有意无意的看了看周围,见没有发现想见的人才又转过身来:“就知道会遇上你们。”

    “带琉璃出来散散心。”说罢将项琉璃拉到一边拥进了怀里,十足的孩子气。

    “项柔没来吗?她身子可有好些?”司音张望了一会也未见着人,便开口问了起来,她的脸微红,额上是细密的汗珠,手里捧着一盆花,俨然是一棵薰衣草。

    “她走开了,许是自顾自赏花去了。”萧墨凌有些心不在焉的回答着,眼睛却死死的盯着她怀里的花。

    “那该是没什么大碍了,本想着去国师府让项天泽来给她瞧瞧,可他却并不在府上……”说罢脸上难免露出了失落的神色,他不是说过,无论项柔出了什么事他都能感应到吗?

    “你也喜欢这花?”对于她的话题萧墨凌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随即有些迫不及待的问道。

    “嗯!”司音一听提到手中的花,美美的笑了起来,边应还边开心的点了点头。

    “并不特别美,喜欢它什么?”见段司音这般神情,萧墨凌倒是忍不住更加好奇了些。

    “唔,项天泽说了,每朵花都有它特别的涵义。”一想起那温润的少年,段司音不免笑的更甜了些。

    “是什么呢?”萧墨凌一歪头,颇感兴趣的看着她。

    “等待爱情。”话刚脱口而出,便羞涩的低下了头去,四个人心中便都各有了心思,好一会都没再有人说话。

    “太阳都快落山了,不如去我府上一起用晚膳?”段司易第一个打破了沉默,才终是化解了沉闷。

    “也好,自你当了都统之后,都未去你自己的府上好好坐过。”萧墨凌露出一副求之不得的模样跟着笑了起来,放开项琉璃说道:“你先与婉儿随司易去,我去将项柔找来。”

    “我与你一起去。”项琉璃说的有些急,一脸倔强的拉住了他的衣袖,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

    “你身体不好,今日已走了太多的路,先随司易去,我随后即到。”萧墨凌极少有的拒绝了项琉璃,将她留在了原地,带着程北往项柔离开的方向寻去。

    这边项柔早已出了花会,闲散的漫步在街上,萧墨凌正要叫她时却见一个老人挑着干柴摔在了她面前,想起之前她对那小少年的态度,不免皱了皱眉,冷眼看着她这回又该如何羞辱这老人家,却万万没想到她竟上前将他扶了起来,一脸的担心毫不作假。那老人衣衫褴褛,浑身上下都脏兮兮的,项柔却将他扶到一边,半跪在地上小心的为他检查起来,萧墨凌顿时有些摸不透她了,其实自己从来没有了解过她不是吗?

    “老爷爷,您背着这么多柴要去哪里啊~”项柔在确定他没有大伤,只是一些淤青之后才松了口气,却头疼的皱着眉,语气里都带着一丝责备,这大爷少说也有六七十岁了,挑这么多柴不知自寻死路吗!

    “本想着来城内将柴卖了换些碎银子,可这天都快黑了,都没人来买,只得明日再来……”老大爷的声音哑哑的,低着头颇为不自然的看着项柔:“多谢小姑娘了……”

    “您住在城外?”项柔抬头看了看城门,城外最近的村子,自己徒步都要走半个时辰,这大爷挑着柴怎么走?

    “嗯,老朽要赶着出城了,待会儿城门一关可就麻烦了。”说罢便又要站起来去挑柴,身子却左右晃着。

    “唉唉唉~真真是买柴的找不着卖柴的,卖柴的寻不到买柴的,我今日出来寻柴夫半天都没瞧见,这会儿倒是让我遇上了。”项柔有些不忍的扶住他,将柴推到一边,急急地掏出银子放到了他手中。

    “……”

    “爷爷您赶紧回去吧,一会城门该关了。”见老大爷一脸激动的抬头看着自己,项柔却笑着将他往城门的方向推去。

    “这,这柴不值这么多银子,小姑娘……”大爷瞧着手中的钱,除了激动甚至有些惊慌,那可足够他一个月的生活费了,项柔可不听他说,仍旧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这可怎么办?我没有碎银子~”说罢收起了笑故作为难的抿紧了嘴,可只一会儿便又笑了开去,说道:“若爷爷您觉得柴不值这个数,那便有空了再砍了送来,往后若是砍了柴只管送进城来,也省的我总上街来寻,这柴总归是要用的!”

    “这,真的?”那老爷子一听,原本垮下去的脸立马又鲜活了起来。

    “真的,送去雀楼即可,每次银子与掌柜的拿便是了。”项柔笑眯眯的说完,却见那老人家“啪”一下跪到了地上,吓得项柔跟着跪了下去,顿时满脸黑线:“老爷子您这是做什么啊,快起来。”

    “姑娘的大恩,老朽……”说着说着,竟是哽咽了起来。

    “您别这样啊,桔梗,快扶老爷子起来。”项柔被弄的手足无措,愣了一会才向一边同样目瞪口呆的桔梗求救。最后劝了半天才将老人家送出了城,完了二人才虚脱的长叹了一口气,随即相视大笑了起来,萧墨凌远远的站着,被她的笑又一次晃晕了眼,有多久没看到她这样笑了?

    项柔正笑的畅快,却突然被一个小身影挡住,收住笑看过去,才发现竟是那小少年,此时正一脸愤愤的看着自己。

    “怎么了,小乞丐~”项柔见他一副兴师问罪的表情,又扬起不屑的笑看着他。

    “为何不肯救我,却帮那个老头。”说完小脸拉的更长了,项柔却有些无语了,这古人多半是脑子没进化完整,怎么的求人救自己都这般理直气壮。

    “我干什么要救你?你哪里值得我救了?”说罢双手环胸一脸看好戏的样子。

    “那老头又哪里值得你帮了?”这小少年心里委屈,更是撇了撇嘴不罢休的追问起来。

    “他给我柴。”项柔耸耸肩,俨然一副“你看不出来吗”的神情。

    “你根本不需要柴。”那小少年可不吃这一套,异常肯定的反驳了回去。

    “对,是我不需要,怎样?”这一刻,项柔竟被他弄的有些哭笑不得,轻笑一声走到了他面前:“这世上,我只救两种人。”

    “哪两种?”小少年一听,颇为不解的问。

    “将死之人和无力自保之人。”项柔又凑近了些,如蛊惑一般,小少年却一脸的似懂非懂。

    “……”他低下了头去,细细的琢磨着这句话,眉头蹙了起来。

    “你觉得,你属于哪种?无力自保?还是,将死之人?”说到这里,小少年的神情已不再倔强,却是多了一丝迷茫。

    “可我刚刚分明被打的那样惨,为何你不救?”想了想,他又固执的追问起第一个问题来。

    “你出来行走江湖,连个包子都偷不到还搞个屁啊~”项柔被他一条筋的思维方式弄的有些恼了,说完便一巴掌往他脑门上打去,小少年吃痛的捂住额头,一脸幽怨的看着她。

    “你可真不像个大家闺秀。”小少年嘟囔了一句,又怯怯的后退了一步。

    “恩。算你有眼光。”项柔扯起嘴角,丝毫不恼怒的笑了起来,笑完之后才调侃道:“我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小少年仍旧揉着额头,小心的用眼角瞥了一眼项柔。

    “如果,我是神仙,你会跟我要什么?”项柔的神情突然严肃了起来,见小少年犹豫不决,有些畏惧的样子,便不悦的皱起眉头说道:“说实话~!”

    “银子。”动了动嘴,终于下定了决心般开了口:“很多银子。”

    “可是,你为什么需要神仙?”说罢又一次笑了起来,甚至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只是摆摆手留下一句:“想通了就带上柴到雀楼找我,本姑娘可不救没本事的人。”

    “我,为什么需要神仙。”小少年低下头去喃喃了一句,挑起一边的柴默默地离开了。

    萧墨凌因为站的有些远,他们的对话他也只是隐约的听了个大概,至少项柔凑近那小少年说的话与最后的问题他是没有听到,看着项柔悠然自得的走过来,才上前一步拦住了她。

    “王爷?”项柔有些吃惊,左右没瞧见项琉璃,便好奇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赏完花了?”

    “嗯,本王要去司易府上,你一起来吧。”说罢转身走了起来。

    “王爷,我,可不可以不去?”笑话,看你们恩爱着赏花,再看你们恩爱着用膳?鬼才吃得下。

    “身体不舒服吗?”萧墨凌停住脚略带关心的问。

    “是!”项柔回答得铿锵有力,哪里像是一个身体不舒服的人,萧墨凌也显然没有料到她会这么光明正大的睁眼说瞎话,却不好发作,只能嗯了一声,自顾自的走了,项柔看着他走远的身影,只是微微的叹了口气。

    那少年挑着柴寻到雀楼时,项柔刚吃完晚饭,正悠闲的躺在后院的美人榻上,哼着小曲百无聊赖的发着呆,桔梗见那小少年瘦弱的身子仍挑着柴站在两米开外,有些不忍心的拉了拉项柔的衣袖。

    “主子~”桔梗见项柔无动于衷,终是为难的唤了一声,项柔才懒懒的瞥了他一眼坐了起来。

    “这么久才想通?”见那小少年埋着头站在原地,挑着柴却是一声不吭,项柔抚了抚耳边的乱发站起来走了过去。

    “嗯!”小少年见项柔立在面前仍不抬头,只闷闷的应了一声。

    “记住,永远不要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若没有自保的能力便不要出来自寻死路。

    ”说这话的项柔表情是极认真的,小少年身子一晃,终于抬起头来,傍晚的凉风扬起了项柔凌乱的发丝,她身后的火烧云映红了半边天,仿佛项柔就在那云里,宛若谪仙。

    “请收留我。”小少年眸子是清凉的,神情也相当的认真起来。

    “嗯?”

    “你教我本事,我替你卖命。”他看着项柔一脸探究的模样,异常坚定的开了口,而项柔的脸却瞬间黑了下来。

    “这世上没有比命更重要的东西,任何人做的任何事都是为了活命,一个连自己性命都能出卖的人,我怎敢留在身边?”说罢脸色一沉,转身就要离去。

    “不要,我想学本事,不要再过暗无天日的生活,我要做人上人,再不受任何人的欺负,请你收留我。”那小少年见项柔作势要走,竟扔掉了肩上的柴跪在了地上。

    “站起来。”项柔气的瞪大了眼,转回身来一把将他拖了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听明白了没有?”

    “你,可以收留我吗?”小少年一听用力的点了点头,随后不安的看着项柔。

    “你叫什么名字?”项柔的神色也缓和了许多,边问边伸手整了整他的衣服。

    “我或许有名字,但我不知道。”说到这里小少年眼里闪过一丝难掩的落寞,牵强的笑了笑。

    “卓叔一生无妻无子,从今以后你便认他做父亲,就叫,安之吧,卓安之!”项柔看着他清澈的眼,终于露出了一丝温柔的笑来:“我并不希望你以后多么有出息,但人活一世总该有些所谓,别虚度了一生。”

    “卓安之。”小少年喃喃了一句,便欣喜的抬头向一边同样慈眉善目的卓雀看去,不做任何犹豫的跑到他面前行了个跪拜大礼:“安之谢爹爹收养之恩。”

    “今日主子将你托付给我,你便是我卓雀唯一的儿子,起来吧。”说罢将他扶了起来,脸上是少有的温和表情。

    “安之谢主子大恩。”见雀楼老板都对项柔恭敬如此礼让有加,甚至称她为主子,卓安之更不敢怠慢,甚是有礼的鞠了一躬。

    “你比我小三岁,且叫我一声姐姐,你也不用谢我,往后的路还是要你自己走的,你需要学的还有很多,比如,你永远要感谢给你逆境的人,但也要随时认命,因为你是人。”项柔脸上是惯有的温和表情,看着眼前的少年,心里默念着,安之,只愿你往后的日子里无论遇到什么,都能安然处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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