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麓想回归正常生活的意愿很强烈,丁梓潼哪狠得下心说别的,尽管脑子还在纠结穿越的事,嘴上却先一步答应了下来。
她们在沙发上凑近说话,裴译州就在另一边和许家言谈论公司的事,手上端着一杯咖啡,神情淡淡,看起来并不关注她们的谈话内容。
丁梓潼倒是时不时瞄他几眼,林麓注意到,也跟着一起看,像以前在路上看见帅哥行注目礼一样。
“家言哥看起来正经很多,我哥话好像更少了。”她轻而易举回想起过去。
“以前他不怎么说话是因为忙,忙着学习,忙着搞项目,忙着打工赚钱,忙着回家做饭。现在有钱了,也不用忙着回家给我做饭,看起来却更沉默寡言了,这种性格真的能管好一家公司?”
丁梓潼:“公司是靠规章制度和问题解决方案来管理的,他只需要树立起威信就好了,这种淡淡的死人感很适合当老板。”
林麓诧异:“你居然敢这么说他,以前见了他都规规矩矩叫裴大哥。你们现在私下关系很好?”
“算不上,是因为你的关系,他对我比较容忍。”说到这里,丁梓潼看着她欲言又止。
“怎么?”
“你真的只记得十八岁之前的事?”
林麓疑惑:“我应该记得那天之后的事吗?有很特殊的事发生?”
“不,只是……”丁梓潼叹气,“九年啊,你错过太多了,十八岁到二十七岁,明明应该是最美好的一段年华。”
“我现在就是十八,没有错过这段美好年华。不过听你这么说,我确实忽略了一件事——”
她凑得更近,悄悄打听:“这么美好的几年,我哥有应该有过感情生活吧?结婚了?有孩子了?还是离婚了孩子被带走了?”
丁梓潼心里一惊,这是问到点子上了啊。
“他……”
“这套房子里没有其他人的生活痕迹,应该没带人回来住过,拖鞋干干净净,被子一开始没有特别的味道,所以他自己应该也不常回来住。他有其他的房产吧,他们在那里生活?这边确实不适合孩子上学。”林麓自顾自猜测。
丁梓潼赶紧打断:“没没没,没孩子,也没离婚结婚……”
想到某件事,她的反驳声停顿一下。其实当初离结婚也不远了,只是那场灾难先到一步。
可林麓并不记得十八岁以后的事,看她含糊的反应,顿了顿,发出意料之中的一声“这样啊”,话音轻轻的,心里也似乎落下一片轻轻的羽毛。
九年呢,她小时候背九九乘法表背到九那一行都要好久,更别说三千两百多天的时间,足够把一个人的痕迹从生活中铲墙皮那样铲干净,再和其他人产生复杂的关联。
裴译州能第一眼认出她,接受她,已经很好了。
丁梓潼看她似乎误会了,有心解释吧,可裴译州开头就警告了她不准提起过去的事,这要怎么说?
纠结一阵,裴译州掐着时间来加叫停,以林麓身体还很虚弱需要休息的理由结束这场会面。
林麓一时间知道太多消息,也确实蔫蔫的,回房间躺着去了。
丁梓潼和许家言被请出家门,看着裴译州态度温和地叮嘱林麓盖好被子,回过头嘴角的弧度消失不见,冷淡问他们:“她说了什么?”
许家言掐着鼻梁骨深呼吸三遍:“别催,先给我们点时间切换到科幻频道。”
丁梓潼看似平静实则走了有一会儿了:“已知穿越是在四维时空中随机挑选某个特别的时间节点进行平行空间的穿梭,每个平行世界其实都是人在这一生做的不同选择导致的不同人生轨迹,南极确实自古以来就有地心世界,地轴的说法……”
“所以她说了什么?”
丁梓潼长吸一口气:“她说想找份工作,逐渐恢复正常生活。”
裴译州神色莫名:“她说不想在家里和我待在一起?”
“她不想成为你的负担和责任。念高中的时候她就经常利用各种机会赚点小钱,想减轻你的负担,现在她这种想法只会更强烈。毕竟这里对她来说很陌生,她需要有正常的社交来尽快融入。”
裴译州理解,以前他们搬过一次家,刚搬家时她也是这样,不管怕不怕,喜不喜欢,都努力装成大人模样先和别人搞好关系,很快就能融入,反过来指点他。
她像根系强健的植被,在哪里都能顽强生活得很好。
可是找到一份工作,有了正常社交,回归正常的生活了,就等同于从卧室一步步迈出大门,一根根挣断他的视线,从他胸口飞走。
如今的兄妹关系,根本绑不住她。
“我知道了,”裴译州眼神低垂,没做正面回应,又问,“除此之外,她还说了什么?”
丁梓潼纠结再三还是没说林麓问起他感情生活的事,仍然给林麓帮忙:“听说你最近只让她吃生冷,理由是穿越让身体磁场不稳定,要避免热辐射的摄入?你还记得她学习很好很聪明吧?她在将就你而已。不过她也担心,这种‘穿越’会不会有第二次,万一她又穿越回去了呢,你得让她安下心来,找点事做就是其中一种办法。”
说到这里,她压低声音又道:“我们都知道她当年在哪里消失的,现在的她到底是真的科幻成事实,穿越路上失去了两年记忆,还是其他什么奇怪生物——我知道你去了解过一些神秘事件,一开始给她吃生冷说不定就是把她当怪物养的——当然这些我们现在都不考虑了,只要她人还在就是好事。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她只对你最熟悉而你最近表现得很奇怪,她有点不安。”
嘴上警告所有人不能提起他们当年的事,自己却控制不住把人当成恋人而不是妹妹,林麓说不定会以为他修炼成变态禽兽了。
裴译州很清楚她在给林麓说情,想让林麓顺利出门工作而已,但字字句句不无道理,他的呼吸像沾了水,沉沉下坠,憋闷在血管里在心脏里,带来一阵钝痛。
送走他们,他仍然站在门外,走廊一侧的窗户倾倒进来一片昏昏晚阳,随着时间流逝从他肩膀处缓缓下沉到脚尖,直至感应灯自动亮起,他才抖落一身的寒气,转身面对家门。
天黑了,推开门他就能重新拥有一个温馨的家,以哥哥的身份。
但他握住门把手,却迟迟没能打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