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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死亡

    程元振脚步不停,连一众手下都不管了,一路朝山下逃去。

    他不是这些江湖人,他在皇帝身边伺候,在宫里厮混,他知道什么是“绝顶之上”!

    “绝不可力敌!”

    只要把“明教又有了绝顶之上”的消息带回顺天府,就够了!

    三位掌门跑出一段之后,见妘泽霖并未追来,谨慎回身,救下了一部分锦衣卫、兵丁及泰山派弟子,而后才一同朝山下逃去。

    而他们不知道,山脚下同样是一片混乱。

    泰安城外,一处农庄。

    “蓝师兄死了?”一个中年女子拍案而起,怒视着面前的人。

    “是……”那人犹豫了一下:“右使让我们封锁消息,不许告知旁人。”

    “属下也是不知右使行踪,怕耽误了圣教的大计,所以才向茅护法您禀报。”

    这中年女子,正是明教四大护法之首,茅迎夏。与蓝乐川师出同门,都是明教前教主籍天睿的亲传弟子。

    “蓝师兄……”她沉默了片刻,脸上露出哀伤的神色。

    “何苦……左黎杉没了就没了,再去寻一个血食就是了……何必如此……”

    “尸体现在何处?”茅迎夏问道。

    “不知……或许还在泰山派之上。”

    轰!

    茅迎夏竟是一掌拍在桌子上。桌子应声而碎,地上留下深深的掌印。

    “妘泽霖!妘泽霖!疯子,疯子!”

    她咬牙切齿道:“我平日里就觉得他疯疯癫癫,暗怀鬼胎!”

    “真不知师父为何偏挑他做这个右使,教内平白花了那么多功夫给他重塑根骨,却养出个噬主的白眼狼来!”

    她遥遥望向泰安城内,隐隐能听到城内传来的哀嚎,看到几处火光。

    “……算了。”

    “下午妘泽霖传信过来,让我提前进城,我就觉得不好。”

    “他这是用我明教的人手,替他拉住仇敌,好成了他的盘算。”

    茅迎夏皱眉思索片刻,手一挥。

    “通知教众,不用往泰山派那边派人手了。妘泽霖发疯,就让他自己去疯,用了左黎杉的心,他也活不了多久了。”

    “派人去通知魏旗主,不必等天明了,直接入城。”

    “只要能练成这三千‘蛊兵’,我明教大计可成!”

    那人领命而去,茅迎夏却是颓然坐倒在椅子上。

    只因她与蓝乐川不只是师兄妹,还有一段露水姻缘在。

    “蓝师兄啊蓝师兄……何苦……”

    “你明明隐约察觉出了教主在你身上下了蛊,何必还如此拼命……”

    “是不甘心沦落为血食,只愿死在争斗当中……还是你真的就如此愚忠……”

    “唉……”

    斯人已逝,心思再也不会被活人知晓了。

    半晌之后,茅迎夏打起精神,站起身,就要出去看看教众准备如何了。

    却猛地听见外面传来轰然巨响。

    “!!!”茅迎夏快步走出,眺目远望。

    远处,几个明教弟子骤然飞起三四丈高,而后重重的摔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尘土飞扬,不断传来巨响。

    茅迎夏目光一凝,口中“窸窸窣窣”的念叨了一会儿,好像是个口诀。

    念完之后,她才运使轻功朝着那边赶去。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明教弟子的惨叫、怒吼、哀嚎也愈发刺耳。

    终于,茅迎夏在战场外围百丈的地方停住。

    在她的面前,有一个“血池”。

    “血池”中心,李淼一拳打出,一个明教弟子背部爆开,血肉喷溅,前后通透。

    周边明教弟子勉强上前,兵器砸在李淼身上,竟然发出金铁交击之声。

    李淼甩臂,如大枪横扫,那些兵器便纷纷断裂。

    而后一掌凌空排出,真气离体,打在那些断裂的兵器上,如同利箭一般射出,顷刻间便把四五人如同烤串一般插在了地上,不住哀嚎。

    血肉在地上蓄积起来,人踩在上面,发出黏腻的声响。

    “李!淼!”茅迎夏咬牙切齿的念道。

    李淼感受到了杀意,转头看去,与茅迎夏四目相对。

    没有半句言语,李淼脚下一动,骤然闪出十余丈,与茅迎夏之间的距离猛然缩短。

    茅迎夏心知不敌,脚下一踏,朝后飘然而去。

    一追一逃,四周的明教弟子还在不断地围上来。

    李淼只是直线朝着茅迎夏追去。

    视角上移,辽阔的原野上,星星点点的人密布其上,如同聚集的蚁群。

    而在这蚁群的中间,一条血色的横线,在不断延长。

    如同儿童嬉闹,用画笔在虫子中间画了一条笔直的直线一般。

    以地为布,以血作画。

    李淼目不斜视,耳功就已将周围的信息传递过来。

    一拳,捅穿胸膛。

    一掌,撕裂肉体。

    利剑倒飞而出,将人体切断。

    长枪直射人群,将未死的人插在地上,不住挣扎哀嚎。

    此间如同炼狱。

    而茅迎夏与李淼的距离,正在不断缩短。

    渐渐地,明教弟子涌上来的速度慢了。

    他们怕了。

    所谓的悍不畏死,只是一种虚假的幻象,如同肥皂泡一般,一戳就破。大多数人的“不怕死”,其实只是一种对自己并不了解的事物的、草率的轻佻。

    等到死亡真正到了面前,才会真正感受到,那入骨的恐惧。

    他们习惯了他人的死亡,就狂妄的以为生死不过如此。

    但此时此刻,在李淼面前,“死”,不再是一个抽象的概念。

    死不是万事皆空的宁静。

    死不是一个结果,而是一个痛苦的过程。

    “死”,是断裂的肢体、难以抑制的哀嚎。

    “死”,是干枯的眼球,其上爬行的蚊蝇。

    “死”,是不甘的挣扎,席卷全身的寒冷。

    “死”是流淌的内脏,是插入身体的铁器,是飞溅的血肉,是令人作呕的腥臭。

    在如此具体而浓烈的死亡面前,他们开始犹豫,开始退却。

    于是李淼的速度再次加快。

    茅迎夏听着身后不断逼近的惨叫,额头上渗出汗来,全力奔逃。

    “怎么会!怎么会!”

    “‘金刚’、‘介子’!他怎么可能修成两路绝顶之上!他怎么可能修成之后还没死!”

    “不行,不行,快到了!就快到了!”

    终于,茅迎夏脸上露出喜色。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她口中再次传出那晦涩的口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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