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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老辈们

    林晚墨拿出一只银质的小匣子,形制有些奇怪,很像是一个袖珍的灵龛。

    申大爷把自己的烟袋锅递给茅四叔。

    茅四叔不情不愿的接过去。

    申大爷羞怒:“咋地,你还嫌弃我?”

    茅四叔说道:“谁敢嫌弃您?我是不抽烟,你这烟到我嘴里又呛又臭……”

    茅四叔说着用袖子把烟嘴儿擦了好几遍。

    林晚墨打开匣子,里面是几十个皮影人儿,有男有女。

    茅四叔点了烟,深深吸了一口气,朝着那些皮影一喷。

    灰白的烟气笼罩了所有的皮影,过了片刻,皮影们忽的都活了起来。

    “咳咳咳,这天儿是一年比一年冷了……”

    “又把我们叫起来做什么?”

    “狗娃呀,想你爹了没?”

    “妮子,你咋成这个模样了,哎哟哟,你快要来陪我喽。”

    小小的屋子里瞬间嘈杂起来,几十个人一起开口,各说各的话、各找各的子孙。

    其中一个皮影,背着手到了申大爷面前,伸手去摸他的头:“狗娃。”

    申大爷还得把头低下来给他。

    “爹。”

    这是他爹申永继。

    银匣子里的皮影人儿,正是河工巷从第一代开始,在巷子里亡故的各位先辈。

    但像许源二叔这种,没有接巷子里的传承,早早离开巷子的,死后没资格进那银匣子。

    这东西乃是河工巷的“祖龛”。

    茅四叔他娘一直在说你咋瘦了,一定是没好好吃饭,一个人也不能瞎对付。

    衣服破了也不知道补一补,再穿两天就要露屁股了。

    找针线来,娘帮你缝上……

    说着就要哭了:留我娃一个人在巷子里受苦哇。

    王婶也被一对老夫妻皮影拉着手,嘘寒问暖。

    她爹还在念叨,活着的时候没有给女儿说下一门亲事,把女儿养成了真正的“老姑娘”。

    王婶眼看着快要忍不住了,林晚墨轻轻咳嗽一声:“爷爷奶奶们,你们回来一次时间有限,咱们先说正事吧。”

    申大爷三人一起,长松了一口气。

    长辈们纷纷说,墨丫说得对。于是论资排辈得坐下——又是彼此一番谦让,一袋烟的功夫就又过去了。

    林晚墨眼神悄悄瞥了祖龛一眼,里面还躺着一张小小的皮影人儿。

    方脸、浓眉老眼,颌下一把花白短须,额上三道明显的抬头纹。

    林晚墨暗自轻叹。

    祖龛里,唯一还没有没“活”过来的皮影,是许源他爹。

    河工巷里的居民被称为“罪民”,绝不是阳间的一个污名那么简单。

    比如她无法以合理的价格把匠修造物卖给外人,比如巷子里的人在巷子外出手,必受“罪罚”又比如……死后走过黄泉路,而魂无归处!

    申大爷已经把许源的情况原原本本的和长辈们说了,又告知了大家,如今四人的分歧。

    几十位长辈们便议论起来。

    却不似申大爷四人这般有礼数,讨论不一会儿,便吵了起来,辈分高的辩不过了,便拿手去打晚辈的头,吼叫着用辈分压人。

    辈分低的不敢还手,便摊开四肢往长辈脚边一赖:“你打呀、你打死我!我都入土的人了,你还打我……”

    顷刻之间就闹了个不可开交。

    申大爷四个人早就习惯了,每一次把老辈们请出来,都是这般情形。

    等一会儿“烟劲儿”散去,他们时间到了,马上要回匣子里,就会迅速达成一个结论。

    通常情况下,都是由许源的爷爷开口。

    但是今天也不知怎的,许源他爷一直没吭声,只是在一开始的时候,开口问了一句林晚墨的情况。

    约么一刻钟的时间,原本声音洪亮、干架劲十足的皮影们,忽然困顿了起来。

    “时候要到了啊。”

    “老许,你发个话。”

    许源他爷手里搓着一对儿核桃,嗯了一声却没有马上开口。

    大家伙正以为他在做最后的考虑,忽然银匣子里飘飘荡荡又站起来一道皮影,声音低沉却稳重:

    “这是阿源的‘命’,他得自己选。”

    林晚墨惊喜:“师父,您回来了……”

    许还阳转头看了一眼徒弟……兼续弦,似是想要说些什么,却全身一软,软飘着倒回了银匣子里。

    许源他爷咳嗽一声,道:“还阳快回来了。这次事关重大,他临时过来一会,发表一下他的意见。”

    许还阳开口了,其他皮影纷纷表态支持。

    渐渐的烟劲儿彻底过去了,满桌子的皮影人儿,一个个打了个哈欠,飘回了银匣子中。

    等最后一位归位后,林晚墨把祖龛合好,恭敬的收起来。

    申大爷劈手从茅四叔那里夺过自己的烟袋锅:“行了,各自回去吧,这事按照许源他爹说的办。”

    从申大爷屋里出来,林晚墨仍旧绷着小脸:“四叔,还有个事跟您说……”

    ……

    县衙后院,宋芦拿着一盒女儿家的水粉,正在忙着给傅景瑜遮掩眼圈的红肿。

    傅景瑜全身僵硬,很不习惯。

    “不必了吧……”

    宋芦嗔怪瞪眼:“坐好!别乱动。”

    好一会儿,宋芦把水粉擦匀了,拿过一只红毛番的水银玻璃镜:“看,是不是看不出来了。”

    傅景瑜全身放松下来,总算是结束了。

    傅家和宋家乃是世交,他和宋芦从小一起拜在麻天寿门下学习。

    师妹比他小两岁,从五岁开始,她就喜欢撒娇一定要帮自己“化妆”。

    但是十二岁以后,这种小孩过家家的游戏,师妹就不好意思玩了。

    今天感觉是找回了童年的快乐。

    可是傅景瑜感觉好奇怪……

    “快走吧,今天还有任务。”

    两人各自拿了佩刀,挂在腰上出门了。

    今日,禁:入殓、临河、同房。

    傅景瑜和宋芦到了河工巷,从西口进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傅景瑜就觉得那家折箩店的老婆婆,看自己的眼神显十分得不“慈祥”。

    王婶不觉得祛秽司是个好去处——这天下除了她们保护的河工巷,别的地方都不安全。

    两位祛秽司年轻校尉再次来到巷子深处,许家的门前,这次宋芦上前拍门,开门的是个美丽的女子。

    比宋芦高出大半个头,身姿苗条秀丽。

    宋芦不得不半仰着小脸,询问对方:“许源呢?”

    “天知道!”后娘今天的心情有些不明媚,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亲娘都管不住,更别说她这个后娘了。

    许源一大早没吃早饭就跑出去了。

    去哪儿也没说,林晚墨听到声响追出来的时候,这小子已经在两腿上各拍了一张字帖,嗖的一声越过了院墙,跑的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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