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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又见佛门

    一问之下,姐弟俩没做半分隐瞒,全数交代了出来。

    去年年底,随着大股流民来此,有一个老婆子来到了这里。

    这老婆子七八十岁年纪,自称罗母,左眼瞎右耳聋。

    因罗母恰好有些家传的看病能耐,便以此为生,在这一带盘桓了下来。

    罗母不收诊金,管一顿饭就成。而且手艺确实还行,十个人里倒是有七个能治好。

    此间大都是穷苦之人,问医看病艰难,是故罗母慢慢有了几分声名。

    乃至于收揽了人心,围在罗母身边的人也更多了,私底下叫什么罗教。

    就在二月初时,罗母改了看病的规矩。

    “罗母好啊!她见有些人家饭都吃不上,就也不要人家管饭了,只需跟着她老人家背几段书、听听课就成。”花姐显然对罗母也十分崇敬。

    “背书?听课?”孟渊愈发觉得罗母不对劲儿了。

    “可不是!”花姐连连点头,“罗母说背了书、听了课,这辈子当牛当马,下辈子就到了极乐世界,到时候天天吃豆腐宴!”

    好嘛!到极乐世界竟然不大鱼大肉,还吃豆腐宴!规矩人!

    “你知道极乐世界是哪一家的说法么?”孟渊问。

    “不是罗母说的吗?”花姐好奇,显然庆国贬佛确实有成效,她竟不知这是佛家的说法。

    “不知道也没事。”孟渊愈发了然,笑道:“你背一段我听听。”

    孟渊喜欢听唱大戏,若是像大尾尊者那般讲的既正又歪,就更有趣了。

    “我忘了,谁没事儿记哪个。”花姐摊手。

    孟渊只觉得花姐比香菱母女要强一些,忘归忘,至少人家花姐听课了。

    “我倒是记得几句普门品。”花姐的弟弟当即唱歌一样的背了起来,“善男子,若有无量百千万亿众生受诸苦恼,闻是是是……”

    这少年开始挠头。

    孟渊差不多能确定了,这什么罗母大概是佛门出身,传的也是佛道学问。

    庆国广大,立国时就定下尊儒崇道贬佛的国策,只平安府有佛家传承,其余之地不可立佛家庙宇、不可传佛家学说。

    不过佛家到底兴盛过几千年,各地百姓还有不少私下里信佛拜佛的。

    再说了,佛家讲今生来世,讲因果报应,讲六道轮回,是故只要有这些理念在,信佛这种事就根本没法子禁绝,除非再出个相类的教派。

    因为人有悲欢离合,有生离死别,有万千苦难,自然会去找寄托之处。

    道家求逍遥,只会觉得这些人屁事儿多。儒家讲立命立心,只会劝这些人多内外兼修。

    而佛家的理念恰好就是为这些人准备的。

    这才是佛门得以与儒道两家共存多年的缘由。

    当然了,佛家空与虚的理念、打机锋的巧妙,也颇得一些读书人的喜爱。也因此,三教的许多理念是相通相融的。

    是故罗母这种人不稀罕,各地都有,且大都是借佛家的某些理念,再融合一些儒家道家的学说后,去穷人堆转悠一圈,立时就有一帮子信徒。

    “罗母最常说的话是什么?”孟渊不由得想起了大尾尊者。

    “我想想啊!”花姐吧唧吧唧嘴,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可见罗母的一腔好心都喂了狗,如同大尾尊者的鸡蛋都被香菱母女哄了去一样。

    “我代我姐求药时,听罗母说过世上之人,无人不冤;世间之情,有情皆孽。”花姐的弟弟道。

    这不是大尾尊者转述那位上师的话吗?

    孟渊觉得还是小看罗母了,他当即问道:“罗母送你们的药还有么?”

    “一天只能领一份,明天的份儿得今天傍晚时去领。”花姐道。

    这怎么跟大尾尊者一个路数?孟渊都笑了。

    “罗母住在哪里?”孟渊没想去招惹罗母,而是准备回去告状。

    “罗母现今换地方住了,不让说,不过你来问,那也没啥不能说的,就住在……”花姐刚要开口,忽的双目翻白,口吐白沫,全身抽搐起来。

    她弟弟立时慌了,竟不知如何来办。

    孟渊抽刀从凳子上斩下一块儿木头,塞到花姐嘴里,防止她咬舌。

    看花姐模样,孟渊估摸着,这大概也是某种种念之法,若是花姐欲要向生人说出罗母藏身处,便会这般。

    花姐的弟弟赶忙舀了一瓢水,泼在花姐脸上。

    “算命的说我们姐弟是一辈子的贱命,就算有了财也消受不了。果然,前脚接了你的钱,后脚就出事了!”

    花姐的弟弟呜呜呜的哭,他把花姐怀里的银子一股脑的取出来,全数塞回孟渊手上,“大爷,您专程来回报我姐,还把我姐捞出泥潭,我和我姐都感激的很,可这钱我们不敢要了。”

    “你姐在二月初为何生病?”孟渊并不接银子。

    “春雨前,没来由就病了。”那少年哭啼啼,“我出工赚的钱都拿来买药,就是治不好。还是有人来说了罗母的事,我请来了罗母,她开了药,才慢慢好起来了。”

    “我记得你们说,二月初时,罗母改了看病的规矩?”孟渊又问。

    “是。”少年回。

    孟渊还要再问,忽的有敲门声传来。

    敲门声又轻又缓,不像是着急来消遣的人。

    孟渊拔出刀,上前开门,外面竟然有三个人,其中一个还是熟人张龟年。

    张龟年见了孟渊也有些吃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孟渊,笑了笑,“背着老聂出来偷吃?”

    他还房间里瞅了眼,“哟呵,都躺地上了?马上风?”

    “张叔,你怎么来这里了?”孟渊没空儿开玩笑,旋即又明白过来,“查罗母的事?”

    “怪不得老聂夸你机灵!”张龟年笑笑,道:“有罗教的人来看了眼,我就来瞅一瞅。原来是你小子勾来的人!”

    “我无意知道了罗母的事,待问到罗母住处时,她刚要说出口,就这样了。”孟渊立即道。

    “是小种念法,没大碍,过两天就好了。”张龟年进了房间,瞥了眼花姐,又走了出来,看向孟渊,问道:“身子榨干了没?”

    孟渊抬头看了眼天,下午已经过半,距离罗母发药之时将近,便道:“还能打!”

    “那算你一个!”张龟年乐呵呵的拍了拍孟渊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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