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察觉有人看他,抬起头看了过来,蓦地笑开了。
风吹,扬起了他的头发,风落,影像如水雾散去。
凌涟听到了身后的争吵声,她回身看去。
一间空荡荡的小办公室里,两人相对而立。
窗外,光秃秃的树干像狰狞的爪牙,寒风吹动着最后一片枯叶,打得它摇摇欲坠。
“为什么不要许家的投资?你到底在坚持什么?”许凌涟双手环胸,一脸严肃。
“我当然不能要许家的投资!我想要做出成绩,但不是靠许家!”褚昱满眼焦躁与不耐。
“这怎么是靠许家呢?这是投资,是做生意!不是施舍!”许凌涟有些气恼,涨红了脸。
“不行!我不要许家的投资!”褚昱转过身,看向窗外,身侧的拳头捏得死紧。
“你怎么这么顽固!难道你愿意亲手创立的公司就这样消失吗?”许凌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拒绝这个建议。
“当然不愿意!但我更不愿意被许家看轻!”褚昱低吼一声。
“看轻?从来没有人看轻过你!除非你自己看轻你自己!还是你觉得许家是趋炎附势的人家?!”许凌涟言辞犀利。
窗外,最后一片枯叶飘然落下。
褚昱瞧着那片落叶,沉声说:“许家是不是我不知道!但我就是不愿意被许家看轻!”
“你!”许凌涟气得说不出话,转身就跑,跑到门口时,回头对褚昱说:“如果你了解我,就不该说这样的话!”
她重重地甩上门,又跑出这栋LOFT,跑进萧萧寒风中,任由刺骨的西风刮在脸上。
那风刮着脸生疼,可她觉得心更疼,他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即便是许家给的投资,那也是她名下的份额,不是她父亲的,不是她哥哥的。相当于她给他投资,而他居然不要,还以为是许家想要掌控他,或是拿捏他。
如果不是看他公司已经到无法支撑的地步,她何必多此一举?
事业与生活不能混为一谈,但现在这个时刻,她愿意“糊涂”一下,可惜有人不领情!
早知道她就不该提出这样不合时宜的方案。
等她回过神时,发现自己迷失了方向。
这是一片陌生的地方,连成一片一片的矮平房,狭窄的路如蛛网穿梭在其中,高耸的电线杆四处林立。
她在哪里?
她想要问路,但那些屋子里的人看着都十分可怖。他们的眼神闪烁着警觉与惊奇,藏在这些之后的是贪婪。这让她心慌,直觉该离开这里。
于是她紧拽着围巾,扭头就跑,凭着感觉奔走,最终彻底迷路。
天逐渐暗了下来,似风雪前的预兆。
一粒粒雪籽飘了下来,嘴中呼出的热气成了白雾,她站在原地茫然四顾,心头突然一下委屈起来。
她的心意被误解,现在又陌生的地方,不安惊惧环绕。
伤心,又倒霉。
深深吸一口气,冷冽的空气刺激着她的神经,她这才冷静下来,想到用手机的地图功能。
就在她翻看手机时,有气息忽然靠近她,她内心警铃大作,惊骇窜遍四肢百骸,没来得及回头,就被捂住了嘴。
没能发出呼声,她挣扎起来,但那人力气太大。
她的意识逐渐模糊,身体彻底软了下来。
手机从手掌心跌落,被另一只戴着皮手套的手接住。
她阖上了眼。
影像全部消失,凌涟视线聚焦在远处的小屋子。
她再次走到屋前,门上的锁已经消失,门半开着,可以看到那双向外看的眼。
“放心,我说到做到。”凌涟将门推得更大。
屋里的人往后退去,那双眼没入了黑暗。
凌涟退出了这具身体的意识海,放松着进入真正的睡眠。
凌晨4点,褚昱才回到别墅,看着凌乱的客厅,只觉得荒唐。
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事情一切发生的太快,他没来得及细想。警察透露的信息,更是让他脑中一片混乱。
他觉得庆幸的是三年前的分手短信应当是假的。按照警察的说法,当年的那条分手简讯,是那个凶手发的,并不是许凌涟的意思。
可凶手发的是分手短信,不像发给其他人是报平安之类的信息。那么这就意味着凶手就在他们身旁,甚至知道两人吵架了。
警察并没有找到真凶,可见已经排摸了许多人……是不是这凶手是他们身边人,但他们又不熟悉?
现在想这些有用吗?他不是警察,抓不了凶手。
走进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褚昱一口喝完,靠在岛台上,望着客厅的窗户,叹了口气。
他想要的答案都有了,只不过弄巧成拙了。
他捏了捏眉心,许凌涟从来没有想过要和他分手。她失踪了,再出现时就成了现在这样。
怪不得她总是惊恐,偶尔愤怒防备。这是失踪造成的……
而他又做了什么?明知道她可能受了刺激,还是强硬地想让她接受他自己……
太糟糕了!
怪不得她总想找别人……
但那个顾淮泽……到底为什么能取得她的信任?
顾淮泽那一瞬的眼神极具占有欲,他把凌涟看做什么?
如果说他是“前男友”,想要挽回,那么顾淮泽是为什么?
居然有人会爱上一个“病人”吗?
褚昱自认是个正常人,做不到这样,除非他之前认识许凌涟。
有这个可能吗?
褚昱掏出手机,再次拨打了那个电话。
许安盛又被吵醒了,他才睡下没多久。
一看是褚昱的电话,想都没想就挂掉。
可手机还在不断的震动。
妻子踹了他一脚,“吵死了……为什么不接?”
许安盛下了床,拿起手机走到卧室外。
“你又要干嘛?”许安盛压着火气质问。
“我想知道当年她是怎么被找到的?”褚昱口吻十分平静。
“你现在知道这些有什么用!”许安盛一手插进头发里胡乱挠着。
“我难道不应该知道吗?既然你指责我,那就让我知道我错过的所有事,这样你骂起来才舒服。”
“……你!”
“告诉我。之后我随便你骂!”褚昱说得诚恳。
许安盛在心里暗骂褚昱神经病,可有一点他说对了:凭什么要让这家伙蒙在鼓里?开开心心的?这些事他有责任,他就该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