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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三章 因为她累了

    一骑撞破了秋雨,撕裂了秋风,从西荒疾驰而去。

    荒山顶上的那处荒亭依旧矗立在纷飞的大雪之中。

    亭里那石桌子上有一炉。

    炉火已灭。

    炉上的酒已凉。

    荒亭里已没有了人。

    年余爱出亭下山。

    镇西王比他更快的出了亭下了山。

    他回到了中军,踏上了战车,望着前方雨中的金杖王庭沉默了许久。

    他的面容极为严肃。

    他的沉默比黑云压成还要令人窒息。

    东方烈站在一旁惴惴不安。

    天不怕地不怕的骆无双站在了东方烈的身后,她时不时抬眼看看镇西王的背影也不敢言。

    在这种时候敢和镇西王说话的只有一人。

    他便是老余!

    老余站在镇西王的身后,就像他的影子一样。

    这时候他开了口:

    “他说的未必就是真的。”

    “就算是真的……按照前些日子东方浔回报的消息,姑爷他们这时候大抵也就是到了开化城。”

    “东方义去了。”

    “他的马跑得很快,没有马换的时候,他的腿跑得比马还快。”

    “东方浔当以收到了你的信……凤岭道那么长,东方义马不停蹄四五天也能赶到……来得及。”

    东方烈隐约听明白了。

    凤岭关是关中的一道关隘。

    凤岭道是从西入关中的必经之道。

    东方浔那厮带着影卫跟在白少秋的身边,东方义那小子马不停蹄向凤岭关赶去……

    这是妹夫要出事了?

    那这里的仗是打还是不打了?

    东方烈心情有些激动。

    倒不是因妹夫要出事,而是,他希望爹能带着西部边军直奔关中而去!

    蛮子都被打的不敢出王庭了。

    打打长安,教训教训宫里的那几个小崽子,这是他最近梦寐以求的一个想法——

    以前是没有的。

    以前他喜欢去青楼。

    他对战场上的打打杀杀没啥兴趣。

    可自从和骆无双成亲之后,他彻底断了去青楼的念想,他的精力无处释放,便渴望打仗。

    大散关那破地方呆腻了。

    长安……

    曾经去过。

    青楼林立的好地方!

    东方烈那跳脱的思维正在胡乱狂奔,耳畔传来了他爹的声音:

    “宁可信其有!”

    “希望他在途中慢点,希望他能……化险为夷。”

    老余沉吟片刻:

    “自有天命……老三怎么办?就这么放他走?”

    镇西王眯着眼睛望了望秋雨迷蒙的天,对放不放年余爱离开,他也颇为犹豫。

    三师兄在荒亭没有解他之惑。

    他不知道三师兄还是不是曾经的那个对他们这些师弟师妹极为关爱的三师兄。

    他现在是北梁上将军,对兴国的威胁极大。

    若是在这里将他生擒,那么兴国北边的威胁便能得到解除。

    但,谁用了那么大的筹码请年余爱率兵来这里的?

    他带着三万大军前来,却偏偏又没有履行人家的要求……

    他说是因为小师妹说她累了——

    小师妹累,指的是她的心累!

    她知道她的师兄们处于不同的位置,代表着不同的利益。

    有利益便会有冲突。

    有冲突就会战一场。

    她不希望她的师兄们自相残杀,因为大师兄的死就是她心里永远的痛!

    大师兄死了。

    死在二师兄的手里!

    二师兄出家了。

    放弃了他那些年拼来的所有的荣华与富贵。

    他在大师兄死在他剑下的那一刻嚎啕大哭。

    他弃剑。

    自废了武功。

    那年,他三十。

    一生未娶,但其余的师兄弟们都知道他为何未娶。

    他有一生所爱之人。

    那个人,就是小师妹!

    他回了西齐,在藏剑阁的山门外跪了三天三夜!

    他没敢踏入山门半步。

    他去了西齐的净空寺,在净空寺剃度出家,法号……忘尘。

    曾经的东晋兵马大元帅,老头最得意的弟子,他成了净空寺的扫地僧。

    小师妹以泪洗面三日。

    在佛前跪了三日。

    从那以后,小师妹虽不是尼,却似尼。

    她应该是从那时候心就累了。

    她不想三师兄与自己再一战,再有死伤。

    年余爱还是来了,却因为小师妹的那封信,他又放弃了。

    小师妹……

    你在佛前还好吗?

    前方,

    金杖王庭。

    城门洞开!

    一直肃然的骑兵从城里走了出来。

    那杆高高竖着的,在秋风中飘舞的旗子上赫然写着一个大大的‘年’字!

    年余爱的大军出来了。

    这是他最精锐的三万轻骑!

    镇西王的五万大军这一瞬间激动了起来——

    不是紧张。

    不是害怕。

    那些兵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王爷与对面那位战神的关系。

    天下也只有寥寥几人知道他们的关系。

    他们激动是因为在他们的眼里,那些敌人,都是军功!

    天空中的乌鸦也兴奋了起来。

    它们在雨中盘旋,发出了更为密集的‘呱呱’声。

    东方烈咽了一口唾沫。

    他摩拳擦掌等待父亲的命令。

    然而……

    镇西王也望着那支骑兵队伍却偏偏没有下令进攻。

    那支队伍出城门向左。

    与西部边军阵营位置相反而行。

    前方的骑兵开始打马奔行。

    后面的骑兵速度也渐渐提升。

    这便是越走越远了。

    许多的将士都向中军战车位置看了过来。

    传令兵也围在了战车周围等待着王爷的命令。

    然而……

    王爷下达了命令:

    “收兵……狩猎结束,回……大散关!”

    王爷的命令没有人敢违背。

    那些将士们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这口到嘴的肥肉不啃一口,但王爷既然命令收兵,那就收兵。

    队伍转向。

    许多人恋恋不舍的回看了一下那支骑兵。

    骑兵已远去。

    秋雨中却站着两个人。

    他们不知道对面那个就是北梁战神年余爱。

    镇西王下了战车。

    等他的队伍从身旁而过。

    他冲着秋雨中与他遥遥相望的年余爱挥了挥手。

    年余爱也挥了挥手。

    二人几乎同时转身,各自向各自的方向而行。

    站在金杖王庭城墙之上的完颜炳这就惊呆了!

    这特么的!

    说好的年大将军与他的五万将士一起干掉东方霸和他的西部边军……老子队伍都整好了,年余爱这老东西……他竟然走了!

    走了!

    东方霸竟然也走了!

    完颜炳一脸懵逼。

    “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

    没有人能够回答他。

    只有天空那些盘旋的、失望的乌鸦呱呱几声四散飞去。

    次日,

    尚树来到了这里。

    他带着他的那三把刀站在金杖王庭外看了足足半个时辰。

    而后,

    他登荒山,至荒亭。

    坐在荒亭的那张石头桌子前,

    见一个炉,

    一壶酒,

    两个杯。

    他忽的一笑,点燃了炉子,温了温酒,用那两个杯各喝了一杯酒。

    “走!”

    “又去哪?”

    “你们走……你们回京都。”

    “去悬镜司,将我那孙儿抓住……关起来……等本座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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