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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袭杀

    清晨,天色阴暗。此时的地面上已经铺满了灰褐色的树叶,秋风吹得树叶在地上打着旋的转,已经有快入冬的感觉了。

    周南身穿厚厚的布衣,背着短刀、弓箭骑着骏马缓缓驰出台城。与来时的成群结队、兴高采烈,到现在的形单只影、神情落寞,心里的思念憋屈苦闷才是更让周南难受。

    他没让贡布送他,贡布也是成天闷闷不乐的闷在帐篷里。启贞大叔不能总在这边待着,已经提前返回了军营。

    走出不远,周南回头看了看台城,看了一眼这个住着他心爱之人的城郭,这个让他初尝爱恋,继而心碎的地方。深吸一口气,品味着心中的苦涩,骑马向着远方驰去。

    身后的城郭里忽然传出一阵高亢的锣鼓声和百姓们高兴的喊叫声,邢国伯爵正式宣旨,答应了齐国的联姻请求,将选七公主嫁与齐国太子伋。

    闻讯的台城百姓们开始上街载歌载舞,庆祝邢国与强大齐国的联姻。有了齐国的保护,今后邢国将不会再被周围的诸侯们欺负。

    周南三天前接到军令,要他前往运城白狄军营报道。昨天又收到临时军令,说是澜山东北处附近发现有熊妖出没,需派机警之人前往查探踪迹然后回报。

    澜山南北纵横几千里,崇山峻岭,奇峰高耸入云,别说几个腾云驾雾的妖怪躲在其中,就是几万大军藏在里面,没个方向也很难找到踪迹。上哪里去找踪迹,找到了我们能打过它吗,纯粹是他妈扯淡。

    周南一边愤愤地低声骂着,一边想着那个给自己传令校尉的嘴脸,眼神中带着是戏谑?是轻蔑?还是怜悯?说不清楚。

    周南甩甩头,不去想这些烦恼之事,看了一眼身后的三个士卒,两个老弱不堪,骑在马上昏昏欲睡;一个身材魁梧、桀骜不驯,就像脑子进水了似的,说话不过三句就要怼人,真不知道那个校尉怎么安排了这么几个人。

    一路搜索,一路前行,他们已经进入澜山地界五天了。一路上山高林密、荒无人烟,各种各样的野兽、有毒的瘴气每天都能遇到,太凶悍的妖兽倒是没有遇到。两个老卒根本不堪使用,唯一的作用就是睡觉少,晚上可以守个夜。那个身材魁梧的士卒名叫傒,因在军中屡次违反军纪,殴打上官,所以才被派了这个差事。途中,经过与周南的两次亲密切磋,被打服的傒倒是成了周南打猎探路做饭宿营最好的帮手。

    这一天傍晚他们来到澜山深处的一处水潭前,潭水幽深,四周树木参天,是个过夜的好所在。他们搭起帐篷,卸下马鞍,开始生火做饭。周南去附近的水潭里抓了一条鱼,傒掏干内脏,与众人烤熟分着吃了。

    周南走上高处,看看四周的状况。他最近的感官又灵敏了不少,对周围气流变化、气机的感觉、体内真元流动的掌握更近了一步。

    他这两天总觉得仿佛被人跟踪,后背有种被毒蛇盯上的阴森的感觉。按照周南心中所想,那熊妖尚在几百里之外,就算情报不准,也不该如此早早遇到。如果是其他妖兽,一般也不主动招惹结队的人族。一路之上,周南都相当警惕,他找机会反复探查了几次也没有发现后面有人的踪迹。不过今天的感觉尤其强烈,就像上次被赵家杀手靠近的感觉,他总感到要发生什么事。

    出于警觉和自小在外打猎时养成的习惯,他在营地的附近设置了几个报警的小机关,在不远处的树林里设置两个隐蔽的陷阱,这些都是他借抓鱼的机会,避开队伍里三人悄悄完成的。

    四人吃完饭,留个老卒守夜,其他三人进了帐篷。周南合甲躺在毯子上,搂住短刀,放开神识,闭上了眼睛。

    帐篷外微弱的篝火啪啪地燃烧着,在广大黑暗空旷的澜山内如一只孤寂的萤火虫般璀璨和脆弱。后半夜,随着帐外传来一声非常轻微的“嗬嗬”声,周南拿起武器就地一滚钻出帐篷,大喝一声:“什么人?”。

    帐外的黑夜中站着两个身穿褐色武士服的汉子。守夜老卒的尸体软软的滑到地上,手脚还在轻微地抽搐。

    看见周南钻出来,其中一个年轻汉子将长剑往地面一戳,掌心抵住剑柄,意态懒散,对旁边年长汉子呵呵笑道:“警惕性很高啊,这个白狄部小子不错啊。”

    听见声音,傒和另外那个老卒也拿着武器钻出帐篷。看见尸体,那老卒吓得两腿打颤开始尿裤子了。

    岁数大一些的褐衣人打量了一下周南,对年轻人说道,“这个应该就是正主了,好像和你差不多,三境巅峰左右。情报有误啊,回去告诉得加钱。我解决他,你去把那两个干掉。”

    那个年轻人吐了口唾沫,肆意笑道:“别啊,请哥哥给我压阵,听说这小子很能打,我也想磨炼一下,要不这趟私活不是白来了!”

    尿裤子的老卒狂叫一声,拔腿就往树林里跑。

    青光一闪,一把短剑飞回年纪稍大的褐衣人手中。老卒的头颅飞出去两丈远,尸体重重地摔在地上。傒手脚哆嗦着拿着弓箭,不知道该不该跑。

    到了这个时候,周南反倒是镇静了下来,他看着对面二人,问道:“你们是来杀我的?谁派你们来的?是邢国人让你来杀我的?”

    那个年轻人脸上笑容更浓,双指捻着不知从哪里拔来的草根,轻轻咀嚼。既然已经是明刀明枪了,也就不隐藏了,一身气势节节攀升的年轻人嘿嘿笑道:“跟了你两天了,就是专程来杀你的,你的脑袋现在可值三百两黄金啊。”

    年长者声音阴沉道:“本想趁你睡着之时杀你,给你个痛快。既然你已经猜到了,就让你死个明白,有人出三百两黄金要你命。我们也不知道谁要杀你,你也别怨恨我们。既然是我们大人抹不开的面子,估计东家也是有头脸的人物。这几个都是陪你死的,你们可以做个伴,黄泉路上也不寂寞。我们哥们接的是私活,完事之后还要回去复命。就这些了,快动手吧。”

    那个年轻人已经一鼓作气,将气势提升到了自己最好状态,打算就此磨练一下,也许有可能再进一层。

    年轻人一步踏出,瞬间来到周南身前,一剑刺出,空中隐约发出风雷声。

    周南不退反进,挺刀格挡,同时右脚连环飞踢,那个年轻人整个人被当场摔出去七八丈,踉跄数步,每一步都在地面上踩出坑洼,这才止住身形,然后仰头“嘿嘿”一笑。

    心有感应,周南在原地猛地拧转方向,短刀挡住了莫名其妙出现在自己身后的剑峰。下一刻,年轻人的身影又瞬间消失。周南脚尖虚点,在一块块石头、树木上空飞奔,辗转腾挪,一道道化为白虹的剑气,如跗骨之蛆,在他四周先后炸裂开来。

    水潭之边,一团白影,一抹白虹,叮当长剑短刀格挡磕碰之声不绝于耳。周南一次次碎步转移,一次次剑光大作,刀剑相撞发出一团团绚烂光彩。周南且战且退,年轻人气势凌人。忽然空中出现一道巨大的弧月剑气,向着半空中的白影呼啸而去。白影匆忙放弃前冲,猛地下坠,才躲过那道剑气。

    年轻人一口气刺出五十余剑,看见周南坠地,年轻人也落在一块石头上换了一口真气。

    趁着年轻人换气的瞬间,周南一步飘掠上了树梢,一蹬而去。水潭边围观两人的视野出现一种错觉,整块空间都像是给这一脚踩得塌陷下去。周南瞬间来到年轻人面前,短刀已经来到年轻人面门,这一刀凝聚的真元过于充沛,刀尖竟有嘶嘶之声,使得周南一身衣衫无风而飘荡。

    “小心”,一抹剑光突兀横在年轻人的面门与刀锋之间。

    周南的这一刀被剑脊所阻,为褐衣年轻人赢来了一丝生机,年轻人身形猛地后退,摆脱了那份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浑身汗如雨下。

    年轻人出师以来,上有师尊护着,下有同僚捧着,几次对敌之时,也算进退自如,击杀那些辗转腾挪略显迟钝的敌人,仿佛猫玩耗子游刃有余。

    这是年轻人第一次遇到比自己感应更快、躲得更快的敌手。

    年轻人心知这个同伴救得了自己一次,未必会有第二次,死里逃生之后的惊惧更是让他不再留手,再次展开攻击时,刺击躲避之间,长剑主攻,另外一只手隐藏于袖中,不时扔出刀光森寒的飞刀,刀锋之上涂抹了暗红色剧毒。

    周南顿时落入下风,既要应付年轻人的狂猛攻击,还要拿出很大的心神防备那个年长者。他不停的跳纵窜跃,借着短刀格挡之际,往下游树林跑去,想借林木保护,躲避飞刀寻机逃跑。

    站在远处的老杀手嘴角露出讥讽的微笑,己方一个势均力敌的三境,加上自己一个四境,这白狄小子怎么可能跑得了。刚才救下那个年轻人一次,也算解了一点心中的愤恨。这小子平时仗着自己有个金丹师父,谁都看不上,眼睛长在脑门上,言语更是无忌。来的路上,还说让自己边上看着就行,他一个人就够了。这回怎么样,要不是刚才自己出手,这小子脑袋就搬家了吧,以后和大爷说话是不是就得客气点了。有这么个救命的人情,他的金丹师父估计手指缝露点,也够自己吃饱的了。他瞥了一眼还站在帐篷前面发抖的那个士卒,实在是懒得抬手杀他,一会杀完周南,让那个年轻人一起办了吧,反正都是一群陪死鬼。

    周南且战且退,躲进了树林。林内杂草丛生、树高林密,果然增添了飞刀的难度,周南借着树木掩护紧紧地靠上去,刀剑碰撞,火光迸射,俩人打了个旗鼓相当。

    “铛”的一声,刀剑相交,周南借力后退,站在地上蓄势待发。年轻人双脚猛地一踩地,就想前踩借力腾空而起,忽地前脚传来剧痛,鞋底被一个细小尖利物刺穿,接着刺入脚掌,巨疼之下顿时失神,就要回跃。周南示敌以弱、周旋了大半天将他引入提前设好的陷阱,等的就是此刻,岂能错过,双手持刀,快若闪电的扑上去。

    “啊”的一声惨叫,没等老杀手再次出剑施救,血光飚射间,年轻人的持剑右臂已经飞上了半空。

    周南正想顺势再来一刀,远处一道剑光已经迫在近前,他不得不返身奋力格挡,眼见没有机会,他转身往密林深处逃去。

    老杀手窜到年轻人跟前紧急施救,周南砍掉他胳膊的那一刀,真是凌厉狠辣,不但如此,还有一缕刀气滞留在血肉模糊的伤口上,使得他无法运气疗伤,如果没有高人相救帮他剥离出那缕刀气,他就只能等血流尽而死,哪怕是疗伤圣药,一样毫无裨益。

    老杀手给年轻人扶到一块巨石边坐好,即使明知作用不大,还是对他简单地进行了包扎处理,喂服了伤药。年轻人面如金纸,气若游丝,用手指了指周南逃跑的方向。

    老杀手深吸一口气,提起长剑,轻轻一纵,脚踩树梢,追了下去。

    在生死压力下,此时的周南处于自习武以来的最佳状态,体魄、神魂和精气神皆是如此。他更加清晰地感受着身边气流的流动,甚至能隐隐地提前预知气机的变化。刚才和那个年轻人一战,对方的剑术变化、身法腾挪的变化,对他裨益极大,要不是不远处始终有个强者虎视眈眈,他甚至想和年轻人多打一会。为了尽快解决掉一个敌人,他才不得不把对方引入预先设好的陷阱,尽早除掉。他已经明显感受到后面强敌的迫近,再想故技重施将敌人引入陷阱不可能了,刚才的那个年轻人败在过于狂傲轻敌,后面的这个老的只能硬碰硬了。

    将全身的状态调整到最好,兜转了一圈,跑到一处小溪边。周南站定回身调息,看着不断迫近的褐衣老杀手,也不废话,主动挺刀迎了上去。

    逃是逃不掉的,不如拼死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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