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问棋命令道：“你，走开。”
“把位置让给我。”
男子嘴角一勾，漆黑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温度。
真是只要活得够久，什么样的人都能见到。
他的位置，是谁想要，就能得到的吗？
护卫开口想呵斥……被主子抬手拦下，他轻启薄唇：“如果，我不呢？”
沈问棋抱胸，语气轻蔑：“这么冷的天，你一个残废，不回去好好歇着，在这与人争什么长短啊？”
这话实在刻薄。
原本还想观望三姐妹性情的沈墨玉，连忙跟过去：“这位公子，我代她致歉。”
“这是我今早刚钓上来的鱼，您若是不嫌弃，先收下。之后方便的话，我再同家父家母一起登门道歉。”
玄衣男子还没有开口。
沈问棋不干了：“墨玉妹妹，我不需要你在这里假惺惺的。”
“而且我说的又没有错……”
沈墨玉可不想真的跟人结仇：“够了，三姐姐，我的位置可以让给你。”
“我们沈家从来没有仗势欺人的家风，今日之事，你若是不怕回去挨罚，就尽管撒泼。”
看沈墨玉发了火，大姐沈问琴和二姐沈问书才过来拉着妹妹。
又劝道：“墨玉妹妹，你别生气，三妹妹她初来乍到不懂事。”
“她一向面子薄，你也别在外人面前，让她下不来台。”
“我们回去之后，一定好好说说她。”
“三妹，你快跟人道歉！”
“我不！”年纪小一向受父母宠爱的沈问棋，还是第一回被当面这么教训。
一跺脚，看也不看，就朝前方跑去。
慌不择路间，湖面结冰尚不厚，竟掉进了冰湖水里：“啊！救、救我……”
沈家姐妹顿时惊叫：“快，来人啊！救救三妹妹……”
随行的沈家家丁闻言，有一个脱了衣裳，上前打算跳水救人。
玄衣男子一个手势。
护卫上前拦住家丁，气势凛然，姿态强硬：“她还没道歉，这是她应得的。”
所有人看向玄衣男子。
他在这时抬起头，半隐在斗篷之下，露出他如冰霜般冷漠的脸色，却也难掩他如刀刻般完美的线条。
“你的鱼，我不收。”
“她……等我说救，才救。”
护卫补上一句：“这才是我家主子想要的歉礼，等着吧。”
沈问琴惊了：“你这个人，心肠如此歹毒！来不及救人，可是一条命。你赔得起吗？”
沈问书也道：“就是，天子脚下，竟有你这般枉顾王法之人。你可知我家有御史，随时可以在朝上参你一本！”
这几个猪队友，实在带不动。
秀秀早看出，那人身上的紫气堪比天高，昨夜的动静来源清楚了。
【这人不知道什么来头……气韵如此之厚。】
【得罪的话，沈家扛不扛得住可真不好说。】
【沈问棋如此不知天高地厚，是该吃一点教训……】
又来了。
沈墨玉再次听见妹妹的心声，可她没听说别院附近有什么大户人家。
倒是她小的时候，曾在这湖里救过一个人。
沈墨玉言辞恳切：“公子，湖水冰冷，缺氧只需数息便可夺命，而冻死是世间最残忍的死法之一……”
话落，那玄衣男子凤眼看向她。
他的眼神波动，记忆回笼，这话他曾听过。
很快，男子瞥开了眼，声音冷漠，有着淡淡的嘲讽：“敢问姑娘，这世间可有不痛苦的死法？”
【人间再惨烈的死法，哪有活着时候痛苦啊……】
秀秀稚嫩的嗓音里，满是沧桑。
想她一路苦修成道，好不容易升天进入考察期，每天兢兢业业，琢磨上司和同僚的每一句话，结果，出门摘个花的功夫……
就被大佬们扫下凡。
倒霉成这样……
要不是她命硬，说不定刚穿，人又嘎了。谁知道还有什么在等着她？
修仙者尚且如此，遑论平凡世人，处处是坑，点滴是苦。
【可也就是活着的时候，能吃得上一口热乎饭，喝着一口暖汤……】
沈墨玉怔住，下意识复述了一遍：“最苦莫过于活着。”
“有些人活着，就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可吃饱穿暖的时候，又总会想着，前头或许还有希望……”
她紧紧牵着妹妹的手。
原来，袖袖并不像她表面展示的那般乐观开朗。
杨德武的背叛和无情，想来也深深伤害了袖袖。
只是她年纪太小，可能自己都说不出口。难怪之前妹妹在杨家，连话都不愿意说。
大概是抗拒过这个世界吧！
可就是那时候，妹妹还是和楚氏一起对她施以援手和善意。
……
玄衣男子低着头，思索后，一抬手。
护卫让开，下人跳水很快将浑身冰冷的沈问棋救了上来。
等沈问棋吐完水，迷迷糊糊睁开眼。
沈墨玉转过身，发现玄衣男子等人早已消失。
见妹妹发白的脸，沈问书抱怨道：“这什么人啊，又狠又抠……”
“你们京城的人都这般仗势欺人、心狠手辣吗？”
秀秀都要笑了。
【方才那男的在的时候，沈二屁话都不敢放一个。】
【现在倒是跟玉姐姐窝里横了？】
今天这事完全是沈问棋咎由自取。
懒得搭理……
秀秀抖了抖身子，可怜兮兮看着沈墨玉。
沈墨玉正为自己从前没注意到妹妹的受伤心理而自责，当即转身吩咐下人，打道回府。
沈问琴连忙跟上：“玉妹妹，你等等我们……”
“是不是要赶紧去请个大夫？”
沈墨玉只是淡淡：“回去再说。”
半山腰，玄衣男子瞧见天上飞过的鹰。
很快有人来报：“主子，冷王到了。”
玄衣男子面无表情。
身后护卫嘀咕：“不是前两天才来过……”
“看太子的样子，好像不是很欢迎皇叔？”前方被大雪覆盖的枝桠下，走出一个高大男子，身穿墨绿织金绣孔雀大氅，浑身透着矜贵之气。
“皇叔，我早已被废。”
“珩儿，你还是这么古板。方才本王上山路上，瞧见了一个小插曲，说给你听听？”
说的正是湖边方才发生的事。
“照我说，那个挑衅珩儿的女子，死有余辜。怎么你倒放过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