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微明,忙活了一整夜,季青临才带人才将火场清理干净。
韩炳彦透了一口气,架阁库的五楼焚毁严重,文卷的损失极为惨重。
审问阿笨那一干人等,若是能审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尚可以将功补过。
若是审不出什么来,他和武德司的一干人等,都难逃渎职的罪名。
一想到这里,他就头疼欲裂。
“大人,小李仵作那里剖验有发现。”季青临气喘吁吁的跑过来,脸色有些青白难看,显然是刚刚观摩了一场十分惨烈,令人欲呕的剖验现场。
听到这话,韩炳彦心神一震,道:“走,去看看。”
李叙白也振奋了一下精神:“大人,下官也想去看看,下官还没见过验尸呢。”
季青临一脸惊恐的盯着李叙白。
不是,验尸有什么可看的?李大人这一脸兴奋,是个什么意思?
“......”韩炳彦同样是一脸的难以置信:“你不害怕?”
李叙白一本正经的点头:“怕啊。”
“怕,你还要去看?”韩炳彦奇怪道。
李叙白兴奋的摩拳擦掌:“多看几次就不怕了。”
韩炳彦:“......”
季青临:“......”
把验尸看习惯了,这是个什么毛病?
韩炳彦三人自觉忽略了兵事司一干人,并没有提出让他们一同去旁听。
楚锡林和石昆阳对视了一眼,到底没说什么。
方才闹了一场没脸的,这会儿着实找不出第二张脸贴上去让人家打了。
楚锡林和石昆阳等人朝韩炳彦行礼告退,皆有些心事重重。
“昆阳,你不是查过他的底儿吗,说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吗?”楚锡林面色不虞的盯着石昆阳,语气生硬道。
石昆阳神情一滞,艰难的咧了咧嘴:“是,下官是查过的,他们从前住的甜水巷的街坊四邻都说过,李家二郎是个废物书呆子,除了会读书,别的什么都不会。”
“别的什么都不会?未见得吧?”崔赫夕冷哼一声:“至少他阴阳怪气,骂人不带脏字儿就很得心应手。”
“......”石昆阳无言以对。
“去查,给我仔细的查,挖地三尺,刨坟掘墓也得给我查清楚了。”楚锡林恨得咬牙切齿,脸色铁青:“他不会无缘无故的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昆阳,让你手底下的暗线都去查这个人,给我查清楚,查不清楚,他们就不用回来了!”
他心里呕的快要吐血了。
多么好的机会啊,偏偏就让个棒槌个搅和了!
天色已经大亮了,温热的阳光穿透云层,稍稍驱散了验尸房内外的阴寒之气。
剖验后的验尸房里笼罩着一股令人欲呕的血腥气。
李叙白站在验尸房的门口,深深抽了一口气,举步不前。
前世他投身律师行业,遇到的最大的问题就是看不得验尸时的血腥现场,尤其是剖验现场,也正是因为如此,他的职业发展遇到了瓶颈,卡在了上不上下不下的地方,钱没挣多少,罪没少受。
他这才冲冠一怒为金钱,最终放弃了体面的律师行当,转而投身被骂的体无完肤的狗仔行当。
“怎么,李大人怕了,要是怕了就回去吧,里头也是怪吓人的。”韩炳彦看到李叙白的脸都吓白了,故意这样说,想激一激李叙白的胆气。
李叙白是遇强则弱,遇弱更弱的性子,根本就不是一激就能往上冲的人,听到韩炳彦这样一说,他本就胆怯的心顿时泄了气,小声嘀咕道:“那,下官,在外头等大人。”
“......”韩炳彦愣了一下,猛然拉住李叙白的腕子,把他拽进了验尸房,随即朝郑景同使了个眼色。
郑景同心领神会的挡在了门口,像一座山一样,断绝了李叙白想要落荒而逃的退路。
那一声尖叫卡在李叙白的嗓子眼儿里,他看了一眼掀开了一半白布,露出大半截身子的尸身,脑子嗡的一下就炸了。
头好晕,现在晕倒还来得及吗?
季青临极快的扶住李叙白的胳膊,笑嘻嘻道:“大人,一回生二回熟,这一回不晕过去,以后就不会再晕过去了。”
“真,真的吗?”李叙白结巴道。
季青临重重点头:“当然是真的,这是下官的切身体会。”
李叙白脸色铁青:“你要是骗我,你这辈子都财来如大便干燥,财去如小孩撒尿。”
“......”季青临哽了一哽:“大人,你这也太恶毒了。”
听到这种新奇的诅咒人的话,韩炳彦“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李大人这话倒是新鲜。”
李叙白的精神放松了些许,笑道:“大人喜欢啊,下官可以说一整天都不带重样的。”
韩炳彦挑眉,像是在开玩笑,神情却又有一丝怅然:“说起这个,我倒是想起一个人,之前在边关时,和辽国两军对战,他凭一口流利的辽国脏话,就能把对面的敌军骂的吐血好几个。”
“......”听到这话,李叙白一脸神往:“大人说的这个人在什么地方,下官真想见见,跟他讨教讨教。”
韩炳彦收回了怅然的神情,苦笑的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转头去问小李仵作:“小李仵作,听季副尉说你剖验有所发现?”
小李仵作手脚发软,脸色发白,有气无力的行礼道:“诸位大人,卑职在死者的胃里发现了还没有消化的羊肉,兔肉,鸭肉和一些酒,经过仔细辨别,可以确定死前吃过炊羊,葱泼兔,莲花鸭签和百味羹,喝了酒,若卑职没有闻错,应当是樊楼的茉莉酿。”
“吃的还挺丰盛的。”韩炳彦“呵”了一声,眯起了眼睛:“这些酒菜,应当都是樊楼特有的吧。”
季青临重重点头:“不错,下官已经命人去樊楼查问了。”
韩炳彦赞赏的嗯了一声,转头问李叙白:“你听到阿蠢和阿笨二人走到甬道的时候,像是喝过酒的样子吗?”
李叙白很笃定的摇了摇头:“没有,他们说话走路都很正常,没有喝过酒的样子,尤其是阿笨,下官跟了他一路,看的很清楚,他神志清醒,而且身上没有半点酒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