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仿若你历经二十余载艰辛抚养的孩子,到头来却惊觉其并非己出,继而你满怀希冀地携二子三子去做 DNA鉴定,怎料皆非亲子,如此,崩溃至极,万念俱灰,顿感世间皆将你欺瞒。
心若寒灰,形如癫狂。
你开始质疑身边的一切,仿佛所有人和事都戴上了虚伪的面具,对你编织着谎言的大网。
你开始觉得人生索然无味,如行尸走肉般找不到活下去的意义。
你开始痛恨自己,恨自己如愚笨的木偶,恨自己为何当了那么多年的冤大头,吃了那么多年的哑巴亏。
林言的声音颤抖着,如风中残烛,转头瞪着白山羊,开口道:“我是活着的,对吗?”
“我……”
白山羊看了眼红色的溪流,如犯错的孩子般低垂着头,不敢直视林言的眼睛。
那天,它与银狐亲眼目睹林言被那个“人”用一根长满细细红菌丝的大腿骨如铁锤般活活砸死,而后如饿狼般挖出林言的心脏塞进嘴里嚼碎咽下,鲜血四溅,惨不忍睹。
然而,它不敢如实相告,它都在怀疑,眼前这个真的是林言吗?
白山羊仔细回想,两者明显不同,那个林言会因为恐惧而像八爪鱼般一直掐着它的脖子,会将银狐如挂件般挂在混凝土的钢筋上。
但自从林言复活后,就变得冷漠大胆无畏,闯龙门窟,斩杀枷锁境大力金刚猿,击杀枷锁境变异生物金钱豹,力斩红霜尸鬼,屠戮冥婴巨人,甚至被五米高的骸骨用指骨刺穿半边头颅也能不死,这一桩桩一件件,岂是普通觉醒者所能做到的?
白山羊苦思冥想,妄图寻觅到让自己信服的理由,证明眼前之人真的是林言,可它失败了,所有的一切都无懈可击,仿若天衣无缝又符合逻辑。
林言见白山羊不敢与自己对视,自我解嘲道:“你也觉得我并非野乌村那个因注射了三针假抗核辐射疫苗而染上怪病的林言吧!你心中无底,毕竟一切都如此合乎情理,而且你与银狐亲眼目睹我惨死在那个‘人’的手中,心脏都被挖出来吞食了。”
“又怎能起死回生,头颅都仅剩半边了,又怎能苟活于世,早已不能算作人了!”
“你可知道?”
林言的嗓音震耳欲聋,犹如惊雷一般。
这所有的一切白山羊都心知肚明,而它自己却宛如一个痴傻之人,还天真地以为自己真的是从其他时间线穿越而来,杀死自己得以重生,难道事实真的如此吗?
白山羊蓦然抬起头,目光如炬,直直地凝视着林言,朗声道:“我不在意你来自何方,更不在意你经历过什么,但我坚信你就是我的大哥。”
“我已经命丧黄泉,彪哥……”
“可你明明就好端端地站在这里!”
“我之所以在此,是因为此我非彼我啊!”
白山羊顿时哑口无言,这个问题无论是搁在谁的身上,恐怕都会被逼疯吧!
亲眼目睹自己的死亡,目睹一个素昧平生的“人”幻化成自己的模样,与死去的自己融合之后,竟然复活了。
借尸还魂,然而所有的记忆却宛如潮水般汹涌而来,将林言紧紧包围。若不是亲眼目睹自己死亡复活的全过程,他简直要以为自己就是那些记忆中的主人公。
“我被那些记忆迷惑了,这究竟是谁的记忆?为何每一张脸都是我的模样,仿佛亲身经历一般,这其中定然有问题,绝对有问题!”
林言紧紧抓着自己的头发,仿佛要将那恼人的记忆从脑海中揪出。
“记忆!记忆!这该死的记忆究竟属于谁?是谁?是谁?是谁?谁?谁!”
林言彻底崩溃了,他像一个失去理智的疯子,对着白山羊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叫,那模样,仿佛要将白山羊生吞活剥一般,吓得白山羊呆立当场,不知所措。
“记忆是我的,记忆是我的,记忆是我的,记忆是我的!”
脑海中传来一声声似曾相识却又恍若隔世的声音,那些人皆顶着他的面容,如走马灯般演绎着不同的角色。
“不,这绝非你的记忆,而是我的记忆,这才是独属于我的记忆。”
“记忆如潮水般汹涌,混乱不堪;记忆似乱麻般纠缠,错乱交织;记忆若复印机般复制,源源不断。”
林言的身躯战栗不止,头如捣蒜般低垂着,双手如铁钳般紧紧揪住头发,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着,发出一声声仿若来自九幽地狱的怪异声响。
脑海中涌现出许多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自己,如幻影般飘忽不定。
“不对,不对,这大错特错。”
林言的身体如筛糠般剧烈颤抖着,猛然抬头,双眼的瞳孔如针尖般聚焦,死死地盯着白山羊,颤声道:“这不对,太不对劲了。”
“我,林言,已然死去。”
“我,林言,尚且活着。”
“我,林言,浴火重生了。”
他的脑海中仿佛被塞进了一团乱麻,混乱得让人抓狂。
“……是你们!”
林言的双手如同铁钳一般,紧紧攥住,鲜红的血液如决堤的洪水,顺着指甲汩汩流淌,在地面上汇聚成一滩猩红的血泊。他怒目圆睁,死死地盯着眼前的虚无,脖颈上的青筋如虬龙般根根凸起,仿佛要挣脱皮肤的束缚。
“是你们让我目睹了真相……是你们让我深信了那些记忆……从一开始,你们就将我视作随意摆弄的棋子,亲手将我抹杀,又将什么怪物塞入我的身躯,让我死而复生,使我笃信所谓的时间线,让我沉溺于记忆中的经历,去追逐那虚无缥缈的成仙之路,然后又亲手将其摧毁,让真相如恶魔般在我眼前张牙舞爪……”
“你们,是不是已经等待这一刻很久了?”
“欲使人毁灭,必先使人癫狂,你们对这样的把戏情有独钟,对吗?”
林言心中压抑已久的怒火,在这一刻如火山喷发般喷涌而出。他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猛然从地上跃起,一袭黑衣在灰蒙蒙的雾气中咆哮,声音震耳欲聋!
“那你们现在可满意了?!!”
“这场戏,你们看够了吗?!看得还过瘾吗?!!!”
“你们觉得我演得精彩吗?!!!”
“我去你妈的!!!爷爷不奉陪了!”
他的人生就像是一场精心编排的戏剧,命运早已被人设定,他不过是一枚按照既定剧本行走的棋子,一列沿着固定轨道行驶的列车。
它们洞悉一切,它们冷眼旁观着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倾尽所有情感的表演,他甚至能够想象到那些人的嘴角正挂着得意的笑容,对自己的杰作甚是满意。
他感觉自己宛如一个滑稽的小丑,在虚假的人生舞台上独自沉醉,成为“自己”消遣的对象。
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愤怒的火焰如燎原之势,似乎要将弥漫的雾气焚烧殆尽。他在雾气中疯狂地寻觅着,妄图找到能够终结这荒诞人生的一根救命稻草,哪怕只是一块砖头,或者一把刀子,任何东西都可以。
他不甘心做一个小丑,更不愿成为那些“自己”的玩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