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岩青的眼神商素芸没瞧见,陆时今却是瞧见了,原来父亲并不只是不在意她,也不喜欢陆时昭吗?
陆时今很快收回思绪不动声色缩回手,没让商素芸牵住,直起身道:“母亲,孩儿知错了,此次任性,生死关头走一遭,才知晓母亲的真心,孩儿不懂事,让母亲日夜忧心是孩儿的不是,还望母亲见谅。”
陆时今一揖到底,突然而来的乖巧懂事打了商素芸一个措手不及。
“昭儿,娘的好昭儿,你快起来,娘就知道你是最懂事乖巧的孩子,只要你好好的,娘受这些担忧都不算什么。”
商素芸眼眶都红了,只觉这半生辛苦都值了,“快坐下,娘让人备膳,昭儿此番遭了大罪,得好好补补才是。”
母慈子孝,屋子里的气氛好极了。
陆岩青皱了皱眉,瞟一眼儿子,陆时今没什么反应,陆岩青只得自己气呼呼落座,小声嘟囔道:“道歉都这么没诚意,娘担心,爹就不担心,要不是你,我能醉着回来,不得睡到清醒……”
“你嘟囔什么?”商素芸一个冷眼扫过来,陆岩青立时端正坐好,轻咳一声端起面前的茶抿了一口,陪笑道:“我说昭儿懂事了是好事,此番也算因祸得福,夫人要多保重好身子才是。”
商素芸冷哼一声转向陆时今时又一副温柔慈母的模样。
“母亲,我方才听父亲说为姐姐寻了亲事,不知是哪家的儿郎?”
商素芸张口就想说不中用的人能寻来什么好亲事,但瞧着变得乖巧懂事的儿子,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只用眼神催促着陆岩青,快点儿,没看见她宝贝儿子等着吗?
母子两人的眼神都落在自己身上,尤其陆时今郑重其事的目光让陆岩青十分受用,忍不住挺直了腰背。
“咳咳,咱们家时今能结这门亲,为父可费了不少气力。男方家虽暂无功勋爵位,在朝中却是颇得重用,就说曹大人,如今已是户部侍郎,再往前一步便是户部尚书。再说小曹大人,青出于蓝胜于蓝,年纪轻轻已入翰林。曹家二公子如今也在国子监上学,学业十分不错,假以时日入了仕,前途不可限量啊!”
陆时今忍住嘴角的讥讽,微微靠回椅背上,原来当初父亲是这般吹嘘曹家的。
的确,比起父亲这靠祖父性命换回来的爵位,闲散又无实权,吃穿都靠媳妇,曹家这门亲的确不错,看得见的前途无量。
而内里如何,只有看得见内里的人才知晓。
曹家靠曹侍郎才起家,入官场也小二十载才有如今的权势,从前只是地方小小耕读之家,说耕读人家都是好听的,说难听的就是全家勒紧裤腰带到这一辈供出了个曹侍郎。
曹家自认清贵,清贫的贵人家,银钱没几个,规矩一箩筐,人就是这样,越没有什么越要装有什么。
曹夫人年轻时候受了不少磋磨,当了老夫人后就想耍婆婆威风,奈何曹家年轻一辈重点培养曹宏宽,娶的儿媳妇是武安侯家的嫡女,手握实权的侯爷,闺女不能随意磋磨,曹夫人所有婆婆的威风便撒在了二儿媳身上。
陆时今还记得,上辈子,她就是这个秋天知晓自己要嫁人的消息,来年春,弟弟靠祖上恩荫进入国子监,她便嫁入了曹家。
入门第二天,她就因为请安晚到了一盏茶的时间,便被罚跪在院子里,从天亮跪到了天黑,开春寒气还重,她本就不算好的膝盖在那次终是落下了永久病根,刮风下雨时,疼痛异常。
陆时今低眸垂首,抿了一口茶,把胸中翻涌的情绪压下去。
商素芸掀起眼皮乜一眼陆岩青,“曹家条件既是这般好,什么样的人家说不得?你出得什么气力?”
“我,我,”陆岩青一时被商素芸噎得不轻,心里直骂泼妇,嘴上半天我不出来。
商素芸眼睛一下眯了起来,想到了当初她要嫁入伯府前,媒人也是将伯府夸得天花乱坠,想着伯府家大,爹娘哥哥们怕她受委屈,出嫁时,给了她半数家产做嫁妆。
商素芸双眼圆瞪,眉目立起,“你嫁女要备多少台嫁妆?!”
陆时今粗枝大叶,相貌平平,又野性难驯,不服管教。商素芸并不想把她嫁入高门大户,一来担忧陆时今闯下祸端累及伯府,二来,伯府家大却已是个空壳子,她的嫁妆将来都要留给儿孙,并不愿意给陆时今多少。
商素芸一副你又打我嫁妆的主意,把陆岩青气了个倒仰。
“你,你!”陆岩青甩袖起身,“你不讲理!我就不能凭本事说的这门亲?我都跟你说有人赏识我!我有大用,曹家那是看中了我的人品能力,泼妇,就知污蔑重伤我!”
商素芸被骂泼妇,情绪波动都没有一点,正想要一招制敌,外头传来喧闹声。
一个小丫头滑溜得像泥鳅一样穿过堵截的人,才到院子里就大声呼喊:“夫人,伯爷,救救姑娘,救救我家姑娘吧。我家姑娘起烧了,烧得滚烫滚烫,再烧下去我家姑娘就活不了啦。”
“什么?起烧啦?”陆岩青第一个走出来,皱眉不悦道:“你们是怎么照顾主子的?”
秀儿是静淑苑一直贴身照顾陆时今的小丫鬟,瞧见陆岩青出来噗通一下跪了下去,任由后头追上来的人扭住了双手。
“伯爷,求你救救我家姑娘,给姑娘请个大夫吧?是奴婢不好没有照顾好姑娘,姑娘有千错万错,也错不至死啊。”
陆时今扶着商素芸从屋里走出来,看着跪在地上的秀儿,陆时今眸中触动,拳头微紧,低声道:“母亲。”
陆岩青被这一声母亲叫得回过神来,侧头瞄向商素芸,呵斥秀儿道:“主子病了该去请大夫,你这般大呼小叫莽莽撞撞做什么?冲撞了夫人少爷,砍了你都不够赔!”
见商素芸无动于衷,陆岩青有些着急,他才应下曹家婚事,若是这时女儿病死了,晦气不说他也不好和曹家交代,说不准还会坏了手里的差事。
于是,他壮着胆子对院子里的下人呼和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请大夫?姑娘有个三长两短,拿你们赔曹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