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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55章 只想夜里好好补偿她

    见三人站在书房门口,裴钰噤声,站在裴长意身旁。

    裴长意本就心情不善,他薄淡的唇掀起一丝冷笑,“裴长远,我瞧着你精神挺好,手伤应是好了,去亭子里读书吧。”

    裴长远这些年在侯府,最会的便是瞧人脸色。

    他隔着屏风也瞧出兄长心情不好,麻溜地离去,半句话都没有。

    转身时,他不过是多看了徐望月一眼,余光瞬时接触到一个冰冷的目光,如利刃一般刺来,带着阴测测的寒意,吓得裴长远心头一颤。

    徐望月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见裴长意不知何时站到了自己面前,语气温和,“你好好在此处练字,若有什么不会的,记下,晚些时候问我。”

    她温顺地点了点头,心里这口气彻底松了松。

    裴长意不在这儿,她便更放松了。

    在桌案前坐下,徐望月嘴角的笑意都压不住,将字帖一一拿出。

    刚才裴长意和裴钰好像在说什么案子,听来十分严肃,见她们来了,便立刻噤声。

    不过她听了一耳朵,并非是书生案。

    旁的案子,她也不在意了。

    裴钰性子虽仍需磨练,但他能跟在裴长意身边,也是个有眼力见的。

    他抱着卷宗,随着裴长意走到西厢房,将门阖上,这才开口,“世子爷,昨夜战报才传回来,今日一早已是人心惶惶了。”

    “若真是军需出了问题,此事非同小可,怕是牵连甚广。”

    裴钰说到这儿,不敢再把话说下去。

    几个月前,他们在调查别的案子时,无意中撞见一批军需运送。

    此番攻打匪山,以预计会打到今年冬日,所以军需里有一批特制棉衣。

    给前线士兵的棉衣都应该是用上等丝棉填充的,可偏偏掉下的那件破了一点口子,露出来的却是芦花絮。

    当时裴长意便觉察出不对劲,派裴钰暗中去查过。

    结果发现不只是这批棉衣以次充好,就连士兵们所用兵器也换成了次等的。

    而处理这批军需的,乃是徐御史的一位族兄。

    侯府和徐御史一脉相承,同气连枝。

    当日裴长意并未声张,也并未找未来岳丈询问。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前线竟战败了。

    裴钰欲言又止,只悄悄看着裴长意的神情。

    裴长意看起来仍是那副神色清朗的模样,不紧不慢,气定神闲地说道,“容我想想。”

    他翻开手中卷宗,表情淡漠如常,眉眼清峻,似乎并不甚在意的模样,却将手中卷宗来回翻看了三遍。

    他抬眸看了一眼裴钰,语气清淡地说了句,“先私下查,莫让任何人知道。”

    裴钰应声离去,只留下裴长意一个人坐在桌案前,盯着眼前那盆噼里啪啦做响的炭火。

    裴长意微微蹙着的眉冰冷而淡漠,温润如玉又云淡风轻。

    他的眼神从那盆炭火转移到桌岸边角的那个小白瓷瓶,不合时宜地插着一只冰糖葫芦。

    翻看卷宗的每一遍,他心中的念头都不同。

    顾家三郎的本事,他心里清楚。朝堂上下人人清楚。

    不过是收复一座匪山罢了,如何会战败?

    只怕早晚会有人盯上那批军需。

    此刻无人提及,不过是因为那顾三郎平日里心高气傲,朋友少,得罪的人多。

    可若是朝堂上有人盯上徐家,又或是顾三郎活着回来自己查起来,那便不同了。

    自古军需,便是大案。

    徐家的这位族兄,不知和他的岳丈是否有牵连。

    裴长意修长的手指擒住了白玉瓷瓶,徐家官位最大的,便是他岳丈徐御史。

    只怕此事若无他的授意,那几位族兄也不敢轻易犯下如此滔天大祸。

    冰糖葫芦的甜味,一丝一缕地往他鼻间钻着,那双闪着星光的明眸似乎就在他眼前飘忽。

    裴长意轻轻将白玉瓷瓶放下,他断然不会让徐望月出事。

    在推倒徐家之前,他必要将徐望月摘出来,让她脱离徐家。

    而女子能脱离徐家的唯一办法,便是嫁人。

    出嫁从夫……自然不会被牵连。

    裴钰有些恍惚,不知不觉竟走到书房门口,看着徐望月坐在其中认真练字的背影,他不由地摇了摇头。

    可怜的二姑娘,还不知徐家可能要摊上大祸了。

    他家世子爷,向来是眼里容不下沙子的主。

    但凡是他认准的道义,哪怕是皇亲贵胄,也绝没有低头的道理。

    方才在西厢房中,裴钰见裴长意翻了那么多遍卷宗,还以为他会犹豫着不查徐御史。

    想不到纵然有夫人这一层关系在,裴长意依然是让自己去查军需案。

    裴钰对徐家众人并无什么感情,对徐瑶夜也没什么好感,只是可怜了二姑娘,若徐家出事,她也得被连带惩处。

    “还不去查?”裴长意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声音清冷,听不出情绪。

    待裴钰离开,裴长意拿着手中卷宗,绕过屏风坐下。

    隔着屏风,他见徐望月专心在桌案前坐着,竟连他来了,似乎都未察觉。

    昨夜几番劳累,她除了晚来了一会儿,倒是神采奕奕,并无半分疲惫。

    裴长意就那样静静地坐着,手里随意执了一卷卷宗,却一眼未看。

    眉眼如画,气质清冷,眼神若有似无地落在屏风后的女子身上。

    徐望月恍若未觉,字帖已翻到第三页,这一页她好似写得极慢。

    裴长意微微蹙眉,遥遥望去,细细辨认着屏风后她手中的字帖。

    “水寒江静,满目青山,载月明归。”

    听到裴长意将她笔下的字念了出来,徐望月手中的笔一顿,抬头望向了屏风后,“世子爷,可是要赐教?”

    她抬起头,眼眶似是红红的,看起来煞是可怜。

    裴长意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他的眸光微敛,扬了扬唇,弯出的弧度凉薄得比冰雪更胜几分。

    词的原意是指渔翁归来之时,水寒江静,只见满目青山,明月当空。

    好一句明月当空。

    她心上之人,便要归来了吗?

    “世子爷?”徐望月试探着,轻声唤着,她又伸手揉了揉眼睛。

    今日她桌岸边上,不知为何放了盆炭火,熏得她眼睛泛红,十分难受。

    眼睛里很痒,越揉越痒,不止眼眶红红的,她几乎要流下眼泪来。

    听到徐望月又唤自己,裴长意抬眸,看到她的眼眶更红了,眼角似还挂着泪珠。

    他微微蹙着的眉冰凉而淡漠,冷冷一抬眸,目光冷如冰霜,不紧不慢,从牙缝里冷冰冰抛出几个字,“若是这首词都不会,将这字帖抄上两遍吧。”

    “是。”徐望月低下头去,只觉得莫名其妙。

    她又没说不会,只是眼睛又疼又痒,这才写得慢了些。

    只是裴长意开了口,写两遍便写两遍吧。

    近日的字帖多是她最喜欢的宋词,徐望月写得也欢喜。

    她一边写一边揉着眼睛,不止又红又痒,还有些生疼。

    那盆炭火就在腿边,她几番抬头想问裴长意,能否把炭火搬远一些。

    见他今日好似心情不好,冷面冷心的模样,徐望月不想找晦气,忍忍罢了。

    裴长意执起玉竹笔,在卷宗上写写画画,始终心不在焉,时不时边抬眸看向徐望月。

    见她委屈巴巴,吸鼻子,揉眼睛,像只慌乱中的小兔子。

    她偶尔抬眸与自己眼神对望,那一眼,便像是春雨细细密密地落入湖水之中。

    虽没有激起大浪花,却一层一层,一圈一圈,涟漪不断,让人无法心静。

    裴长意放下了笔,抬眸看向了她,熹微的阳光之下,他的声音温和了许多,“累了便不要写了,你长姐瞧见,还以为在我这受了委屈。”

    徐望月摇头,始终揉着眼睛,连鼻尖都微红了,还未开口,就听身后响起了青芜紧张的声音。

    “二姑娘,切莫再揉眼睛了,你的眼睛红透了,像只兔子,快让奴婢瞧瞧这是怎么了?”

    青芜手里抱着一个托盘,上头放了一件披风,她还来不及拿出披风,就瞧徐望月一直在揉眼睛。

    她四下望了望,“裴钰做事也太匆忙了,这炭炉怎能放在姑娘脚下呀?”

    青芜拿了两块帕子垫着,赶忙将炭炉搬走。

    又用冷水湿了一块帕子,小心翼翼敷到徐望月眼睛上,“二姑娘快闭上眼睛,容奴婢帮您冷敷一下。”

    炭火熏了眼睛,此事可大可小。

    青芜一手扶住帕子,另一只手又拿了块帕子浸到冷水中。

    她单手无法绞帕子,就见一双修长骨节分明的手出现在水盆边上。

    裴长意垂压下细密的眼睫望了望徐望月,暖黄的日光倾洒在他欣长的身影上,显得矜贵又清冷。

    他眸光微敛,并未出声,双手进入冷水中搅干了帕子,递给了青芜。

    青芜有一瞬间的意外,他们家世子爷,何时做过这等伺候人的功夫?

    只一瞬意外,她迅速接过了帕子,替换了徐望月脸上的冷水帕子。

    徐望月双眼被冷水帕子蒙着,眉头越皱越紧,鼻尖红红的,看起来有几分委屈。

    她确实是受了委屈的。

    裴长意清淡的眼底,一瞬间有些波澜起伏。

    一种说不出来的心疼,从他心里翻涌,慢慢地蔓延,冲到了他的咽喉处堵住让他发不出声来。

    他从未有过此时此刻这般感受,他的情绪竟好像不由他自己控制了。

    徐望月眼角不知是泪,还是帕子上浸出的冷水,顺着脸颊缓缓落下。

    裴长意不由自主抬起手,想轻轻擦拭掉这碍眼的泪珠。

    她突然伸手摘下了帕子,抬眸的一瞬间,四目相对。

    明眸含泪,白皙娇嫩的脸颊还挂着水珠,若是这般女子流放……

    裴长意眸光沉沉,心蓦地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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