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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第153章 素未谋面

    天渐渐阴了,阳光隐匿在云层后面,欲明不明,像在酝酿一场暴雨。

    迈巴赫缓缓停靠在附大医院门口。

    车门拉开,一位袅袅婷婷的绝色美人从后车座下来。

    她还来不及换下身上的礼服,宝格丽黑白色系的针织荷叶边抹胸裙,手臂戴着白色真丝手套,项间一套高奢珠宝,衬得人清美绝伦。

    “少夫人,我刚打电话问过,南少爷体温从38.9升至39.2,这个温度不会有生命危险,商总已经请了专家过去,您不必太过担心。”

    廖伟毕恭毕敬合上门,接过她手里的包。

    南栀轻“嗯”了声,微拎着裙摆转身。

    身前骤然闪过一道阴影,她本能抬头,冷不丁对上一张快要遗忘的脸。

    眼中的男人一身灰色衬衣,面容苍白冷冽,眼底淤青,两鬓微白,几年不见,原本俊朗的五官竟然有了苍老的感觉。

    太过意外,南栀怔了怔,一时忘了反应。

    廖伟看见来人,脸上的笑容一瞬消失,只剩下凛冽的寒意,他上前一步挡住南栀面前,冷嗤:

    “周总,还请自重!”

    周季礼完全无视他,目光凝在南栀身上,从上至下细细端详一遍,

    礼服将她包裹得修长而优雅,略施粉黛的眉眼绽放着动人心魄的迤逦,雪肤红唇,远胜他见过的那些顶流女明星。

    方才远远看见这辆熟悉的迈巴赫驶来,周季礼一时失神,脚步不受控制地往这边走,还真见到了在梦里千回百转的女人。

    五年未见,她还是那么漂亮。

    不,是更漂亮了!

    五年来,他知道她获奖,升职,结婚,怀孕生子……

    关于她的消息铺天盖地,根本不用他去查询收集。

    他克制着自己不去见她,不去想她,沉浸在一个又一个女演员的温柔乡里,每每激情褪去,靠在床头烦躁地吸烟,一闭眼,却是少年时她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睛。

    “商太太,”

    周季礼一错不错地凝视南栀,心里有东西在翻涌,那么酸涩。

    他敛了敛神,绅士地后退一步,解释他来羊城的原因:

    “我父亲病重住院,过来看看,没想到在这儿遇到你。”

    他顿了一下,喉咙哽咽像堵了块石头,偏首睨向廖伟,加重了语气说道,

    “能见到你很开心。”

    “很抱歉,我不觉得再次见到周总是件开心的事。”廖伟阴着脸,毫不留情。

    周季礼笑笑,缓缓握紧手指,漆黑的瞳孔重新倒映南栀姣好的面容:

    “商太太怎么穿这一身来医院,是有急事么?需不需要帮忙?”

    南栀敛神,面无表情地说:“多谢周总关心,不必。”

    她收回视线,大步朝医院走去。

    周季礼望着她的背影,心里一浪接一浪地波动,直到胳膊突然被推搡了把,眼前一阵眩晕,聚焦时,是廖伟愠怒的脸。

    廖伟语气比刚才更冷,警告道:“你敢再追一步试试?”

    周季礼唇角泛起苦笑,拍一拍他的肩,无奈道:

    “廖生,我要说我其实没想过要追上去的,你信么?”

    都是潜意识的行为。

    廖伟自然不信,怒目而视,抬手招了两个远远跟着的保镖过来,命令道:

    “看着他,不准他靠近少夫人半步。”

    “是!”

    黑衣保镖高大魁梧,面无表情,铁桩子似的堵在周季礼面前,不容置疑地开口:

    “麻烦先生配合一下。”

    周季礼站着没动,没再往前走,也没退后,立在原地默默点了支烟。

    青色烟雾淡淡升起,他眯了眯眼,望着那个女人优雅地走进医院,消失在电梯里。

    少年时那个满眼倾慕他的女孩,

    他把她弄丢了,

    这一切都是他亲手造成的,

    是他自以为是造成的,

    原以为南栀永远会围着他转,永远欢快地奔赴他,亲切地唤他:“季礼~”

    周季礼仰头看着阴沉的天色,喉结微动。

    自嘲地想:看,这个世界不会有谁为了谁停留的,时间不会,人也不会。

    南栀走了,

    白清欢去年也离开他了,

    还有那些流水线般连名字也记不全的莺莺燕燕,

    该走的,不该走的,全走了。

    如果时间倒流,可以从头来过,他愿意付出一切,一心一意爱着那个女孩。

    可惜,

    不会再有机会了。

    良久后,周季礼弹了弹快燃到手指的烟灰,落寞地往商务车走。

    车门关闭,

    车厢里飘起低迷的粤语歌声:

    谁能避免伤逝伤逝

    但离别是否这样可畏

    ——

    太多恋爱曾铭心刻骨

    未及得到那位

    ——

    怕只怕再拥抱未着迷

    最美好的记忆 都会浪费

    【注:歌词来自《伤逝》】

    阳光躲进云层,风吹拂门口那棵孤独的梧桐树叶,树枝弯弯曲曲。

    周季礼低头捂住脸,在灰暗中肩膀轻微颤抖。

    ……

    南栀先去医院更衣室换了礼服,出来时撞见抱着病历夹风风火火的小桃。

    “咦,南主任,你今天不是要去参加婚礼么,怎么在这?”

    “我弟在住院,不放心,过来看看。”

    “嗐,那有什么不放心的,都是同事,肯定会特殊关照的。”

    小桃已经是主治医生了,还是那副笑嘻嘻的样子,“再说了,小商总今年又给医院捐了好几百万仪器设备,祁院长哪里敢怠慢。”

    听到她提商辰禹,南栀唇角轮廓柔和了许多,玩笑道:“知道了,就你嘴甜。”

    “嘿嘿,我最近天天吃荔枝,当然甜~”

    小桃忽然想起什么,晃了晃她胳膊讨好地说,

    “对了,明天下午有台子宫纵膈切除术手术,南姐,你要是有空的话,能不能帮我把把关?我心里不是很有底。”

    “行。”

    南栀颔首同意,“把病人资料发我邮箱。”

    “哇,南主任太好了!我小桃保证这辈子一定为南主任马首是瞻!”

    南栀笑着睨她一眼,转身往南漾病房那边走。

    单独的VIP病房,房门半掩,里面传来不算吵闹的说笑声。

    听着熟悉的声音,南栀顿住脚步,缓了一下才推门。

    纵深四方的病房里摆满鲜花水果,南漾躺在病床上,脸色因为发烧有些通红,床头坐着南母,再往旁边是位素未谋面的中年女人。

    那女人眉眼布满忧愁,脸上虽挂着笑,但笑容浅浅的,笑意不达眼底。

    在南栀推门的那刻,她倏地站起来,目光直直地盯着南栀,那一瞬间,她的情绪肉眼可见地复杂,双手抑制不住地微微哆嗦,最后,仿佛蓦然失了力般重新跌回凳子。

    南母上前一步扶住她,有些忐忑地对南栀解释:“栀栀,电话是我让护士打的,你别担心,漾漾没什么事。”

    南凌阳那年因为“敲诈五亿”被拘留半个月,出来后从此打消了找商家要钱的想法。

    小商总顾忌着南栀面子没对他怎么样,那位大商总可是说翻脸就翻脸,说拘留就拘留。

    表面温文尔雅,实则狠辣无情。

    他一个没什么文化的老头子哪里是他的对手。

    再要去闹,说不定不是十五日“体验游”,是好几年的“监狱豪华套餐”了。

    万幸,所有债务已还清,南栀每月还会打八千块钱过来,另外又给南漾换了羊城最好的公立学校。

    这几年,南母几乎没怎么见过南栀,除了偶尔因为南漾的事有交集外,从不和他们联系。

    果然,南栀目光丝毫没在她脸上停留,缓缓踱步到病床前,用手背探了探漾漾的额温,柔声问:

    “还难受吗?”

    南漾以前不懂,为什么姐姐好好的突然不回家了。

    现在长大了,渐渐明白一些事,他抓住南栀的手,眼睛亮晶晶的,一眨不眨地看着南栀,体贴地问,

    “姐姐,我不难受,是不是打扰你了?”

    南栀还未回话,又见他凑近了,手拢着唇附在她耳侧悄声说道,“那个女人自称是你亲生母亲,一直在央求妈妈想办法见你一面,姐姐,你小心点,别上当。”

    生母?

    南栀背脊僵硬,怔怔站了半晌。

    那个陌生女人哆哆嗦嗦地从凳子站起来,嗓音有些哽咽:“小栀……”

    南栀没回头,摸了摸南漾的头,叮嘱他好好吃药休息,调转脚步往病房外面走。

    见状乔琼诗再也顾不得其他,拔腿冲过去拉住她的手腕,“小栀!等等!”

    谭立春和他老婆的资料商辰禹曾经给她看过,南栀深吸一口气,礼貌地转头:“谭夫人,你好,有什么事?”

    太过疏离的语气,顷刻间让乔琼诗崩溃。

    她捂住脸尖叫了声,泪眼婆娑地喊:“女儿,当年是我们对不起你,那也是被逼无奈啊!真要把你留在身边,一家子都会饿死的!”

    南栀胃里一阵抽搐,听到这话竟然笑了。

    “可是,谭夫人,后来你们生活条件好转,也没找过我。”

    语气依旧淡淡的,听不出多少情绪。

    乔琼诗一张布满泪痕的脸交织着羞愧和执着,死死钳制住南栀的手不放,急迫地说:

    “找过的!找过的!你可以去查出入境记录,我们回过羊城三次,只是南家搬家了,没找到你而已!”

    “我们并不是有意要抛下你的!栀栀!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已经风烛残年,唯一的念想就是全家团圆,你还不能原谅妈妈吗?难道忍心让我们带着遗憾埋进黄土?”

    在走廊听到激烈的争执声,不明所以的廖伟慌慌张张冲进来,一看是南栀生母,他不好干涉,退出去立即拨打电话。

    南漾瞥见姐姐纤白的手腕被拽出触目惊心的红痕,挣扎着从床上爬下来,使劲去拨乔琼诗的手:“阿姨,您先放手,您弄疼我姐姐了。”

    南母担心乔琼诗在情绪激动下误伤到自己宝贝儿子,忙不迭拉开南漾,责备了句:“大人的事你少插嘴,赶紧躺床上休息去。”

    “我不。”

    “听话,你发烧还没好,都耽误好几天课程了,再拖下去考试还怎么拿第一。”

    南漾固执地摇头,他身形高挑,已经长到150的个子,站在乔琼诗面前毫无惧色,拧眉道:

    “乔阿姨,您当年的行为已经构成遗弃罪,您现在没有理由和权力再向我姐姐提任何要求。”

    乔琼诗声音在发抖,像是被"遗弃罪"三个字刺激了,陡然变得又尖又细:“漾漾,这是我们母女俩的事,我不希望外人过问。”

    “我不是外人,我是她弟弟,我有义务保护她安全。”

    闻言,原本情绪一直没怎么外露的南栀,心中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柔软。

    她不禁鼻子发酸,腾出手拍了拍南漾的肩膀,若无其事道:“这件事我会处理好,你先去休息。”

    “姐姐……”南漾满眼担忧。

    “听话。”

    从小到大,南漾从不违逆她的意思,即便再不放心,仍旧乖乖走回到病床躺好。

    “谭夫人,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请移步会议室。”南栀伸手探路,语气恢复平静无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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