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棠清晰看到了苏总脸上的表情变化，她没有继续追问，而是把话题拉回来，勉强笑了一下，“叔叔放心，我会陪在周慎野身边，给他力量，因为我爱他。”
苏总眉心动了动。
虞棠又道，“但也因为我爱他，我所做的一切都只为他一个人，与其他任何都无关。”
苏总明白她的意思，喉咙一滚，哑着嗓子，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虞棠转身透过病房玻璃朝里看，“阿姨现在应该很需要你，你去陪陪她吧，我也要回去照顾周慎野了。”
说完，她朝苏总礼貌点头，转身走了。
走得如此干脆，用一个坚定的背影表明了她的态度。
苏总也看向病房里的人，喃喃自语，“他们……真的是很厉害的人物，但你放心，我依旧会努力，等一个真相，也等一个奇迹。”
……
虞棠心里很乱，下楼没有坐电梯，而是从楼梯间慢慢往下走，借着这点时间，想了很多事。
楼下和楼上的气氛完全不同，还没走到病房门口，就听到里边传出的笑声。
许荔不知道在说什么笑话，竟然把周慎野也逗得笑了起来。
弄得虞棠一下子不知道该不该进去，感觉像是会打扰了他俩似的。
想了想，又转身下楼。
二十分钟后，提着几个袋子回来。
回到病房后，许荔见状，帮忙接过虞棠手里的袋子，兴奋地说，“刚刚医生来查过房，检查报告也出来了，除了皮外伤外，内脏没有伤到，有一点轻微脑震荡，问题也不大，只需要安心休养就好，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呀。”
确实是好消息，虞棠悬着的心终于可以稍稍放下了。
周慎野这个当事人却在后边阴阳怪气，“你知道我需要安心休养，还在这里吵吵闹闹，生怕我康复得太好是不是？”
这是什么忘恩负义的话！虞棠瞪了他一眼，为许荔鸣不平。
可许荔却根本没有生气的样子，她早已经习惯了周慎野这个师兄的各种过分言行举动。
不管不介意，甚至有点乐在其中。
许荔是个神经大条的人，把接收到的所有外界讯息都当作善意，从来不内耗。
此时此刻，也只是笑眯眯地说，“行行行，我不打扰你休息了，让虞棠姐来照顾你吧，我也得去帮城哥看看画展展馆布置得怎么样了。”
走之前，她朝虞棠眨了眨眼，像是在暗示什么。
虞棠一时间没能领悟她的意思。
目送着她离开，思绪还没拉回来，听到身后的周慎野问，“苏老头带你去楼上了吗？”
什么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嗯，”虞棠转身，“这些事，为什么从来没听你说起过？”
周慎野表情淡淡，“我早已经不去想这些事，也不觉得撕开伤口给别人看是件光荣的事。”
“所以你还是把我当成了‘别人’？”
周慎野挑眉，“当然，除非把我的名字写进你的户口本，得到法律保障，不然不就是‘别人’吗？”
真是抓紧一切可能见缝插针……
不过话题的转移没有浇灭虞棠想要和他聊这件事的情绪。
她打开刚刚从楼下带上来的两个饭盒，“我问过医生，你现在的情况需要饮食清淡，但也不能完全没有营养，正好楼下有卖病号餐的，我买了点粥，先吃点吧。”
她在病床前坐下，把饭盒递过去。
周慎野盯着她的手，又往下看，示意自己还在输液，“喂我。”
真是毫不客气的两个字。
看在他确实不方便的份上，虞棠大发善心，拿起勺子喂他。
吃东西的时候，两人都沉默着没有说话。
周慎野虽然伤得不轻，胃口倒是没受影响，一小碗粥全下了肚。
吃完后，又仰起脸用傲娇的表情看着虞棠，示意她帮自己擦嘴。
虞棠瞪了他一眼，抽出一张纸，故意用力在他嘴边胡乱擦了一通。
动作一点也不温柔，周慎野唇角在牙齿上磕了一下，吃痛，故意张嘴，咬住了虞棠的手指。
倒是没用力，准确说来，应该叫——含住。
这画面实在有点少儿不宜。
周慎野做得自然又自在，虞棠“嘶”了一声，脸颊泛红。
接着又被周慎野倒打一耙，起身凑进来，“你想什么呢？脸红成这样。”
虞棠抽开手，没好气地说，“我看你这点伤根本没什么问题，不如早点出院，省得在这躺着浪费钱。”
周慎野很轻地笑了一下，缩回身子靠在床头，这才悠悠开口，“我很多年都没有去过楼上的疗养科了。”
语气很轻，但情绪很浓。
说起这个话题，他尽量让自己冷静。
虞棠屏住呼吸听着。
“其实我从来没有盼望过什么家庭温暖，毕竟有那样的天崩开局，确实没资格再奢望什么。”
自嘲的语气下，全是悲凉。
一个出生当天就被抛弃的孩子，早已经看透了世间的薄凉。
虞棠下意识握住了他的手，一直在输液的手掌，异样冰冷。
周慎野接着说，“可如果一直这样，反而没什么要紧，不曾看过阳光，就不会害怕黑暗，偏偏老天爷就是喜欢捉弄人，我的养母是个温柔如水，非常善良的女人，她对我就像对亲生孩子那样，投入了百分百的爱，如果没有她，我就算不死，也一定走不上正道。”
寥寥几句，虞棠听出了在周慎野身上从未见过的情绪。
那是他拼命藏着，却在心底抹不掉的对亲情的渴望与眷恋。
“幸福那么短暂，我才刚习惯，还没来记得享受，它就已经飘走了，”周慎野垂眸，摇了摇头，“我没法接受。”
逃避虽然可耻，但有用。
只要不去看不去想，就能欺骗自己说一切都没有变。
虞棠看着周慎野，感觉到他的手在微微发抖，鼻尖也泛起了红色。
她下意识握紧他，“事情发生不能倒转，陷在事故里只会让痛苦无限放大，我们都应该朝前看，或许能找到新的转机。”
她的意思很明确，知道周慎野因为这件事对苏总有恨，但毕竟现在他俩是相依为命的亲人，敌对状态对两人都不是什么好事。
周慎野当然听得懂，抬头，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虞棠，“我那么可怜，难道你还不愿意给我一个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