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寅?!”
朱厚熜大惊,问道:“你何时有在外面认识别的人了?”
“回皇爷,奴婢不是认识他,是奴婢奉太后懿旨看了他的画!然后就被他的画给害了!”
王春景说着还梨花带雨起来,明显是真为自己昨晚的放荡行为悔恨不已。
朱厚熜这时才意识过来,而笑道:“自己竟忘了他!”
“麦福,告诉内阁,传他进京!”
朱厚熜接着就吩咐了这么一句。
“传他进京?”
王春景愕然不已。
朱厚熜则扶着梁柱,走下了丹墀,上了玉辇,破天荒地没有徒步去文华殿接受经筵。
这些日子,朱厚熜听经筵,都有些昏昏沉沉的。
经筵讲官们也瞧了出来,但都没有多言,知道皇帝这是为延续皇嗣累的,有倾向守旧的讲官甚至心里暗喜不已。
他们其实比谁都清楚,儒家经典不会让皇帝放弃改革,但后宫的旖旎春色才能让皇帝安于享乐。
毕竟,他们都是过来人。
何况,不少出身显宦之家的官员,在举业完成且结婚后的少年生活,不比皇帝的少年生活差,也是身边常有不少娇妻美婢环绕的。
他们如果不是因为家族富贵的稳定性比皇族还差,只会比皇帝还懒得去听讲枯燥的圣人教义。
而想天子继续锐意图治的官员,虽因此有些忧心忡忡,但也没有太担忧,同是过来人的他们,相信皇帝会在短时间的堕落后会好转的,尤其是在有皇嗣后,且也认为自己即便要劝谏也该在皇帝有子嗣后再劝谏为好。
毕竟,无论如何,皇帝有子嗣才是最重要的。
先帝就是明证嘛。
而到经筵结束,朱厚熜于文华殿召见重要大臣问政时,内阁首辅梁储则向朱厚熜汇报说:
“陛下,惠安伯来报,已初步统计得所抄江南反贼逆产折色有五千余万元银元。”
朱厚熜听后精神一振,忙注视了梁储一眼,随后笑道:“好!”
有了这笔逆产入官,朱厚熜基本上就能用“大放水”的方式完成银元的货币化,刺激生产力,让大明社会提前解决“钱荒”的问题。
当然,这只是理论上,实际操作过程中,肯定会有变故,另外,银元目前也还不是最理想的货币。
因为大明缺银缺铜的问题,不是靠把豪绅富户藏在地窖里的黄金白银抄为官产,就能从根本上解决的。
毕竟,这块土地的缺陷就在于,他的银矿铜矿资源真的很缺乏。
梁储这里接着又呈了一道本说:“另外,陛下吩咐让兵部督办制作的《坤舆万国全图》已经用绢本制作好。”
“很好!”
朱厚熜点了点头,就吩咐谷大用派人把这图尽快抬去清宁宫安装好。
而朱厚熜在经筵结束,回到清宁宫后,就看见,自己让人制作的《坤舆万国全图》已经贴挂在了暖阁内墙上。
此图在冬日暖阳的照耀下,显露出了大明疆域的轮廓和七洲四洋的轮廓。
按理。
《坤舆万国全图》要在明万历年间才出现,而且没有后世的世界地图那么精确。
不过……
这一世,朱厚熜自己先画了一份草图,然后让兵部按照自己的草图与现有的舆图资料为基础,扩大做了一份。
朱厚熜也还是将其取名为了《坤舆万国全图》,并让昔日教正德学葡萄牙语的西方传教士,根据其经历把沿途一些区域的国家名标注了上去。
尽管,这份《坤舆万国全图》比历史上的《坤舆万国全国》精确许多,但终究跟后世的世界地图是没法比的。
即便如此,朱厚熜在看见这《坤舆万国全图》,还是不由得把双臂抱在了胸前,顿生出帝王该有的豪气和野心来。
尤其是现在,他刚得到一大笔财产。
这让朱厚熜很难不滋生出想靠这笔银子,打下一个更大的大明江山的抱负。
在朱厚熜看来,大明现在的实际控制疆域实在是太小了!
关键是,明明内地缺银矿铜矿,而外面又明明有许多富含银矿铜矿的区域还没有什么政权势力,目前全球也没有什么世界法规与秩序,别说抢资源就是屠城灭郭,也没有任何国际舆论来谴责。
所以,这让朱厚熜在看见这地图后,内心颇为躁动。
他内心那想做醉生梦死的太平帝王之心,和想再尝后宫美色的渴望,也在这一刻消失地无影无踪,剩下的只有打下更大疆土的野心。
即便他还有对美色的渴望,也不由得开始有幻想着打下更大疆土后囊尽天下更多异域美色的渴望。
朱厚熜突然也自省发现,果然欲望是需要更大的欲望才能冲淡的。
如果一个帝王不追求开疆辟土,就会很容易沉迷酒色,这样就容易权力下移乃至智谋衰退不说,还会影响寿延,而只有追求开疆辟土,才能保持活力,冲淡掉低阶的欲望。
“似乎古来热衷开疆的帝王都要活得久一些,始皇帝享国祚四十余载,汉武帝享国祚近五十载,自诩十全武功,拼命耗雍正所攒家底开疆的乾隆更是实掌朝权六十余载。”
朱厚熜开始不由自主地在心里,为自己想开辟疆土的欲望,找更多值得为此努力的理由。
“修长生,求长生,长生之道当在这里面啊!”
朱厚熜接着又默默念了这么一句。
接下来。
朱厚熜因为有更大的渴望缘故,也就在美色方面的控制力强了许多,而开始做到孙思邈所提到正常少年当十四日一泻的程度,精力开始更多的用在了如何开辟更多疆土、开采更多资源财富上面。
他开始让人把各地知府以上的官,写成标签,贴纸地图各处,也把其他国家的势力贴在上面。
而这一贴,让他对开疆辟土也更加渴望,因为他发现关外与海外都没有大明的官,但西夷却已经开始在大明周围有了自己的总督官。
但就在朱厚熜产生更大的渴望时,袁宗皋向他递交了请求致仕归乡的奏本。
朱厚熜为此召见了他。
“先生真的要回乡?”
朱厚熜问了一句。
袁宗皋见朱厚熜气色比刚大婚的时候要好许多,就知道这位少年天子终究是很快便走出了身边美色太多的困境,这让他颇为惊讶,而道:
“回陛下,臣实在老迈,旧疾越来越重,再加上这北地气候的确于臣不适合,故想着还有些气力走动,就尽快还乡,何况,陛下已经大婚,身边也不乏忠臣守护,所以,还请陛下恩准!”
朱厚熜颔首。
他看得出来,袁宗皋的确是比初进京时都要衰老许多。
故而。
朱厚熜这时只说道:“既如此,朕便准先生致仕驰驿归乡!”
“只是先生还请多留一个月,待一人至,朕让他为先生留一画像后再走。”
朱厚熜接着又笑着说了一句。
“臣谢陛下,愿遵圣谕!”
袁宗皋欲行大礼,朱厚熜则忙起身先扶住了他:“先生免礼!”
袁宗皋这时则问道:“不知陛下所说的那一人是谁?”
“唐寅!”
朱厚熜回道。
袁宗皋微微抬眼。
“先生不要误会,朕闻此人画艺超绝,故有意让他为朕图画忠臣良将之像,传于后世,不是让他传淫邪之画。”
“这样也免让他为钱财而继续在民间为人画坏人子弟之物。”
朱厚熜说道。
袁宗皋想起了唐太宗图画凌烟阁的事,而因此感叹道:“陛下效法古之贤君,乃天下臣僚之福,只是臣功德浅薄,实在是配不上留像于后世。”
“配得上。”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先生之功,至大无外。”
朱厚熜笑着回道。
“陛下谬赞!”
袁宗皋虽拱手如此说,心里却是喜不自胜的。
朱厚熜又说道:“朕这些日子,放纵了些,耽误了好些时间与先生细聊天下事。”
“少年爱色,人之常情,陛下不可过于自责,何况,恕臣直言,陛下越是这样,天下大多数人才会越放心!”
袁宗皋说道。
朱厚熜故作不解地问道:“是吗?”
“对于许多伪君子而言,圣人的话是说出来给人听的,不是真要让人这么做的,陛下不要真信了许多伪君子所进之言。”
“他们说是希望天子勤政,但他们其实是希望天子懒政;说是希望天子爱民,其实是希望天子欺民;说是希望天子节俭,但其实是希望天子贪婪。”
“因为这样,他们才能一边跟着懒政,跟着欺民,跟着贪婪,一边还能站在大义上,说天下大坏并非是他们的过错,而是天子无道,如果天子真勤政爱民还节俭,反而会让他们觉得刻薄且不安。”
袁宗皋回道。
朱厚熜笑了笑:“有理。”
袁宗皋则继续说:“其实,明君不好做,陛下装装明君的样子还可,如果真要做真正的明君,只会让他们不安!”
“这些日子,陛下新婚燕尔,与后宫诸美如胶似漆,不问政不操权,反令他们安心,故而,他们才也未起更坏的心思。”
“更坏的心思?”
朱厚熜微微蹙眉,若有所思。
袁宗皋道:“人心险恶,夺他人之利,难免招人记恨,即便是帝王,也不能确保百分百没有铤而走险者要宣泄心中怨恨。”
朱厚熜颔首。
其实。
如袁宗皋所言,朱厚熜前段时间沉迷美色的行为,的确让趁着选妃机会而进宫的护礼派奸细们暂时放弃了针对天子的激进行为。
但让这些人没想到的是,天子最近又不沉迷了。
没有选为妃嫔,只是进入到最后一轮,而被选为西六宫女官的瞿翠英,就来到被外朝买通而负责与她联络的内廷小宦官闻敬这里低声说:
“这些日子,天子没有再来后宫了!看样子没那么沉迷了,阁老他是怎么打算的,到底我要不要真的烧宫行那事?”
闻敬听后低声道:“阁老说了,你不要轻举妄动!你能被选进来不容易,不能轻易自毁!”
“而且,最近南直那边会有人献祥瑞,所以即便要行冒险之事,也得看天子愿不愿意接受祥瑞后再说!”
“阁老已打听清楚,宫里有位薛顺妃,与你同乡,让你多多与她接触,争取通过她靠近天子,以你的姿色,不愁将来不会被天子临幸。”
“是!”
瞿翠香松了一口气。
虽然阁老要她必要时候当听其命烧死皇帝,但毕竟是弑杀皇帝,不到万不得已,她也是不想这一幕出现的,毕竟这样说不定还是会牵连一直把她和她妹妹当亲生女儿养而等着她们报恩的阁老的。
且说。
在袁宗皋走后,朱厚熜又独自一人,抱着双臂,看起了墙上的《坤舆万国全图》。
“夺他人之利,难免招人记恨,可朕改革并不真是要夺天下万民之利,而是要兴万民之利啊!”
朱厚熜暗自感叹后没多久,就从内阁首辅梁储这里得知,辽东巡按御史王松上奏说当地发现白鹿一对,且言这是盛世祥瑞之兆,请献于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