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书听到这里,只觉得可笑。
他本是不欲理会,不想耽误自己的婚事,只是想到枝枝也听着齐子赋的话,他实在是不想叫枝枝以为,他沈砚书是那样的卑鄙小人。
便沉眸看着齐子赋道:“当初选你前往昭国,是你父亲亲自来求的。”
“他说你缠绵病榻多年,外头的人都知道此事,也没人知晓你的病渐渐好了,更没几个人见过你。”
“既如此,你悄悄潜伏去昭国,便不易被人认出,旁人也不会往这里想。”
齐子赋没想到这一切又与自己的父亲有关。
但他厉声反问道:“那你为何要同意?你不就是顺水推舟吗?”
沈砚书都只觉得自己被眼前这个没脑子的蠢货,气得头疼。
忍着怒气道:“因为彼时你年岁已经不小,却缠绵病榻,一直未能参加科举。”
“本相在那个时候便倾慕枝枝,知道她有未婚夫,也未敢表明心迹。”
“想着她已经嫁给你,本相便想着给你立功的机会,好叫她过得好些罢了。”
比起嫁给一个毫无建树的侯府世子,自然是嫁给一个有功劳在身的人会更好,更是风光。
想到此处,沈砚书俊脸上满是阴鸷:“可本相给你机会,你最终却辜负了本相的用心。”
“本相若是早知道你会在昭国,暗中同玉曼华有苟且,当初决计不会同意你父所求。”
“你眼下说本相为了让枝枝保有完璧之身,为了横刀夺爱,便谋算这一切,甚至将自己被玉曼华引诱的事,也栽赃到本相头上,才是可笑至极。”
“本相从未想过要破坏你们的婚事,本相甚至曾经比世上所有人,都希望枝枝能与你过得好,希望她一生顺遂!”
“齐子赋,真正毁了你们婚事的人,是你自己!”
齐子赋万万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答案!
他想骗自己沈砚书在说谎,对方没有这么好心,可他的理智却叫他清楚,沈砚书此刻的神情也叫他清楚,对方没有骗他,也不屑骗他!
原来一开始,就连他的情敌都在“帮他”,可他最终还是没能守住这一份姻缘。
这样的思绪到了脑海中,他不觉得眼眶都有些热了。
沈砚书冷然瞧着他:“既然你没有能力给枝枝幸福,便滚开,日后,你不会再有机会。”
他沈砚书再是心机深沉,也断然不可能因为自己的私心,故意破坏枝枝的婚事。
若要如此作为,还不如一开始便阻挠他们的成婚。
也免了平白叫她在齐家受那些苦。
齐子赋今日的猜想,简直可笑!
容枝枝在花轿上听着这一切,竟是有些坐不稳,手不由得扶上了车身,微微发颤。
她只知道,沈砚书曾经为她被蛇咬、曾为她让出天蚕莲。
竟是不知,他还曾经默默守护她的婚事,真心提拔她的丈夫,只希望她能过得好。
她从前只觉得,世间的爱与恨,都不过是说不清、道不明的缘分罢了。
没有什么值得特别在意,也没有所谓配得上配不上之说。
可到现在她,竟在想,自己何德何能,才得到他这般相待。
齐子赋失神之间。
沈砚书扬声道:“起轿!”
流风将失魂落魄的齐子赋,推到了一边,这一回他竟是挣扎和反抗都忘记了,更是没话能说出口了,眼睁睁看着花轿从自己的面前经过。
看见他心爱的女人,看见他没有好好珍惜的女人,嫁作他人妇。
乘风本打算将他们这对过来捣乱的兄弟,都好好揍一顿。
有些围观的百姓,也跃跃欲试,因为齐家这两个人是真的太贱了,便是不便殴打齐子赋这个有官职在身的,他们打一打齐子贤总没事吧?
在齐子贤被众人打得鼻青脸肿的当口。
乘风正准备去揍齐子赋,却不想对方竟瞧着花轿离开的方向,猛然呕出了一口鲜血。
乘风:“……”
算了,打不起,莫要讹上我了!
想想齐子赋没有第二支天蚕莲,能活到如今,已经是十分不容易,乘风不想好端端地惹上打死朝廷命官的麻烦。
还是让齐子赋自己慢慢死吧……
齐子贤本是有些怪哥哥方才一脸不站在自己这边的模样,可眼下瞧着对方吐血,也只能将自己心中的苦闷按下。
忍着浑身的剧痛和心里的不满,从地上爬起来,过去问了一句:“兄长,你没事吧?”
齐子赋回过神之后,竟是抬手就给了齐子贤一个耳光:“谁叫你出来胡言乱语的?”
齐子贤被打懵了:“哥,我不也是为了你吗?我不也是想搅黄了这桩婚事吗?”
齐子赋咬牙怒道:“便是搅黄婚事,也不该是这么个做法!你想过没有,你今日这样说了,枝枝日后会如何看待我,如何看待我们一家?”
齐子贤憋屈地瞧着他,想着自己一片好心,最后是这个结果,也忍不住了!
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哥,你醒醒吧!容枝枝如何看待我们一家的,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便是我今日不来,她又会想回到你身边吗?”
“她不会回到你身边了,她恨你恨得要命,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齐子赋听到这里,脸色发白,是了,枝枝如今其实也很看不起他们一家,便是自己今日不来,便是子贤今日不说什么……
她也是不会愿意回头看自己的!
想到这里,他心里更是悲怆,忍不住又咳嗽了数声,咳出了不少血沫来。
齐子贤见此,也收起了自己的锋利的言词:“好了,哥,事已至此,你想开点吧!”
上回与陈纤纤退婚了之后,他们一家便被赶出了陈家的宅子。
又回覃家住了没多久,他哥领了俸禄之后,坚持租了一个破败的院子,一家搬出去了,不想叫人笑话他一家住在妾室娘家。
如今这个家里,就靠着哥哥那点七品的俸禄勉强过活。
对方要是真的有个三长两短的,自己买纸笔的银子都没有,他还想着自己能考上科举呢!
齐子赋擦掉了唇边的血迹,开口道:“回家去,现在就回家去,我要问问父亲,枝枝方才说的那些话,都是不是真的!”
“我齐家怎么可能如此不堪?”
“我们家当初明明是侯府啊,我是堂堂的侯府世子!”
“我娶妻的聘礼,父亲怎么会写欠条不说,竟然还要抬些空箱子过去撑脸面?”
他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父亲做的!
倒是齐子贤没忍住,开口道:“不用问了,这事我知道,那会儿父亲与母亲商量的时候,我也在。”
“母亲一门心思想着如何少出一些聘礼,心里十分苦恼。”
“父亲说,容太傅这个人就是好名声,断然是不会为了聘礼的事情,与他争执起来的,因为太傅会担心天下人指责他想卖女儿。”
“父亲与母亲一合计,便想了这个空手套白狼的主意,三姐姐也知道这事儿!”
齐子赋白着脸道:“这么说,整个家里,就只有我一个不清楚?”
若他早就知道,今日也不会出来说这些丢人的话了!
齐子贤小声嘟哝道:“父亲知道你素来好面子,自尊心高,哪里会与你说这事……”
可不是好面子吗?
若不是好面子,他们也不必从覃家的大院,搬到如今的破院子。
若不是好面子,当初容枝枝带着嫁妆离开齐家的时候,他们家怎么也该从容枝枝身上剥下一层皮,怎么会叫她带着嫁妆全须全尾地走?
甚至……若不是好面子,兄长当初强行与容枝枝圆房,也不是不行。
到了如今局面,齐子贤不必猜都知道,哥哥想来是见着她不愿意,一时间心气高了,便拂袖走了。
害得自己今日也跟着变成了笑话!
齐子贤哪里会想到,他们竟然都没圆房!
齐子赋听完,难以接受,竟是又吐了一口血,难过地道:“我到底欠了她多少啊,你们还要我欠她多少……”
齐子贤撇嘴,只觉得对方虚伪得很。
欠了容枝枝最多的,难道不是兄长自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