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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仪式

    “嗬嗬咳,团结一心,不怕铁磙重如山!大家努力,一齐向前...”

    正月初五,原“北平特别市警察总局”,现“北平市人民政府公安局”办公楼内。

    收音机里,“北平新华广播电台”正在播放《大路歌》。激昂的旋律下,何金银略显紧张的等待着,脑海中不断回想着前晚那一幕...

    思绪里的“敬礼”声还未散去,就被脚步匆匆、推门就进的孙大圣打断。

    原以为孙大圣主动联络自己,是因为“纠察队”组建的事,谁知对方只字未提纠察队,相却反摊开一张地图。

    “荣哥儿,东交民巷里凡是和使馆界沾边的地方,全部给我标注出来!”

    何金银没有多问,平静的攥着铅笔,脑海里迅速闪过一栋栋建筑、兵营、碉堡...很快,地图上本就不长的一条线,被圈注的密密麻麻:...正金银行、东方汇理银行、国际俱乐部、圣弥额尔天主堂...

    孙大圣眉头紧皱,良久:“荣哥儿,最迟今晚之前,搞二十套车行的行头!连衣服带车,明天要用!”

    “是!”

    何金银没有去问明具体原因,“北平新华广播电台”今日正式呼号播音的第一则通知,就是将于明日,北平习俗“破五”以后的第一天,正月初六,在前门大街举办“进城仪式”。

    不同于31日的城防交接,这一次的进城仪式,旨在向全体北平居民展现队伍的风采,向北平城里的牛鬼蛇神们宣扬武力!何金银原以为自己仍旧会和31日那天一样,拉着汤姆记者满城转悠“采风”。

    没成想,还没有等到汤姆记者的消息,却先等来孙大圣的“任务”。

    实话实说,二十套车行的行头,何金银除了同和车行,根本不知道该从哪儿弄。

    五天不见,二爷的病情好转许多。一方面是因为“良药苦口利于病”,一方面也许是进城以后并没有开展二爷想象中的“犁庭扫穴”。此时的二爷,正倚在炕头,小口小口的灌着米汤。

    “二爷。”

    “是荣哥儿啊...”

    声音里充满虚弱,见何金银进屋后面色严肃,就知道他有事。示意照看他的车夫出去,屋内安静下来。

    “荣哥儿...你,是来辞工的...还是来买车的?”

    何金银摇了摇头,这反映落在二爷眼里,眼里的好奇多了几分。

    他挣扎着从炕上坐起身来,盘着腿自嘲一笑:“放眼望去,整个车行也就荣哥儿你和那些大老粗不同...总不该,是来看二爷我笑话的吧?”

    随即摆摆手,打断何金银的回答,自顾自的说起来:“二爷我打小在海河边长大,就仗着命贱,敢跟人换命才抢下不少地盘儿。可在东洋人面前,甭管你是什么命,屠刀一起,大家伙都一样...二爷这才落难跑到北平城来...”

    一阵猛烈的咳嗽,病体未愈,也不能支撑他这样大段讲话。何金银上前轻轻给他捶打后背,良久,二爷才渐渐缓过来。

    “就仗着自己在天津卫大码头积攒的一点浮财,开了这间小小的同和车行...谁成想,眼见着富贵落空、铡刀将起...二爷我扪心自问,没杀过人、没抢过娘们儿,可奈何...奈何外边儿的,他、他、他...”

    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这回二爷拒绝了何金银帮忙:“他们是穷人的队伍啊...我这种靠着吸车夫血的人,在人家眼里,和地主老财是一个德性!换你慌不慌!”

    何金银对此不做评价,默不作声的听二爷说着,良久,“言尽无毒”,二爷才想起来问他来意。

    “我需要管您借二十辆洋车!而且,最好是能在...”

    话没说完就被二爷打断,只见他挣着脖子吼道:“多少?!二十?!你小子可真敢开牙!”

    屋里没有外人,何金银早有准备,他伸手往腰后一拔,一把驳壳枪出现在二爷眼前。

    “呦呵!谈借不成,这是打算明抢...咦!”

    二爷往近前凑了凑,他不可置信的盯着那把越看越眼熟的驳壳枪。上下打量一番何金银的身材,一屁股摔在地上,伸手指着何金银:“你伱你...”

    何金银只是不想再听二爷啰嗦,借此表明身份。将驳壳枪重新收起来,扶起抖成筛糠的二爷。

    “您知道就成。而且,那些银元我也没乱花,全部用在车行没了的那五名车夫身上...”

    “用、用、用的好!”

    “别怕,借您二十辆黄包车和车夫行头,最好能是在东交民巷里也不显眼的那种。如果事成,我会在给上级的报告里记上您这一笔,也算是支援北平城解放事业...”

    前面几句说的二爷颤抖不已,后一句简直就像是给二爷吃了颗定心丸!他一把从地上蹿起来,身子也不抖了、脸上也不冒汗了。

    一把拉起何金银就往外走:“全要牌儿车是吧?咱车行不够,我今儿就算豁出去这张老脸不要,也得给您把这个数凑齐整喽!”

    2月3日,上午10点,随着4颗信号弹发射升空,盛大的入城仪式正式开始。

    对外宣布的路线是打永定门进,走正阳门大街到崇文门,东四牌楼直上鼓楼,再南下地安门大街、西四牌楼,从和平门取道虎坊桥、菜市口,最后由广安门出城。

    相比较人潮纷涌的正阳门大街,东交民巷里鸦雀无声。所有使馆、公馆大门紧闭,噤若寒蝉。平日里揽活儿的牌儿车也少了许多。但不同于往常的是,在这条一千多米的巷道里,每隔一段就有一辆牌儿车蹲守。

    何金银就站在东交民巷的入口,眼看着钢铁洪流即将走过东交民巷的时候,只听一声令下,队伍浩浩荡荡的开进东交民巷。

    围观的群众先是一阵沉默,随即爆发出山呼海啸一般的庆祝声,随着队伍涌进这条自1900年开始,武装人员不得随意进入的东交民巷。

    听着一墙之隔整齐划一的队列行进声,墙内的约翰记者摩挲着胡子,举着手中一张照片,沉思良久。

    如果何金银在场,就会发现,这张照片是北平城交接后的第二天,他和约翰记者在路上偶遇的一幕:一個穿着翻毛银鼠皮大衣的女人,不小心摔倒在地的场景。

    不同的是,照片里女人不远处,正有一队士兵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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