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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三章 徐阶教徒,再无情义!

    “我的爱孙啊!”

    厅堂中。

    聂豹看着张居正,满眼都是喜爱,这句爱孙,喊了几十年,不管当着谁的面,都丝毫不加掩饰。

    在这‘师徒如父子’的时代,徐阶这个师父当的合不合适不好说,但聂豹这个师祖,却是相当称职的。

    年初内阁斗争时,徐阶还得势,要清理门户把张居正清理出去,聂豹闻听后还特意来了信,大骂了徐阶,又表达了对张居正的关心。

    实在劝说不动,才撒手不管,然后,事情就发生了巨大反转,张居正得了势,徐阶反而失了势。

    张居正得势越高,徐阶失势越狠,到后来,徐阶连儿子带家族全赔了进去。

    聂豹是明理的,他知道,张居正从中帮了徒弟徐阶,不然徐阶的下场,就不是‘倒徐而不倒徐阶’了,绝对随严嵩、严世蕃父子一道死去。

    总之,聂豹对张居正,是越看越喜爱,这时,将隔辈亲展现到了极致。

    拉到身边打量了上下,心疼道:“比着以前瘦了,政务繁忙,令人心烦,却更要食多,如此方能久矣。”

    聂豹没有当过内阁阁老,但也在嘉靖三十年时,官至兵部尚书,是没吃过猪肉,却见到过猪跑的人。

    知道严嵩执掌国柄时,一天能吃五六顿饭,如此才长寿八十,要不是为圣上所杀,还能活几年。

    结合过去的见识,聂豹不怕再见到张居正时变胖,反而怕张居正像现在这样越来越瘦。

    食少事繁,岂能久乎?

    “师祖,政务繁忙,经常忘了吃饭,这不,回来方觉得腹中饥饿,想着吃些什么,您老晚上吃的如何,还能再吃点吗?”

    张居正笑着搀扶聂豹入席,餐桌上,已经摆满了他吩咐厨房准备的食物。

    聂豹老怀大慰,人老胃口小,但这会儿,竟来了饭兴、酒兴,连连点头,想再吃点喝点。

    张居正让管家不必在旁伺候,亲自为聂豹、徐阶倒了酒,端着酒杯,徐阶意有所指道:“朝政就那么回事,多一些宽容,少一些刻薄,就能轻松许多,还能得些名望,这个道理,我还没有来得及教你,今日教给你。”

    堂上温情的气氛突然一冷,张居正早有准备,当即端起酒杯,道:“多谢恩师赐教,我敬您。”

    没有受教,只有赐教,这份教导,也不知听还是没听。

    酒举起来了,又不能不喝,张居正先是一饮而尽,徐阶脸色不太好看,也跟着饮尽杯中酒。

    杯酒下肚。

    徐阶的脸就红了,似是有几分醉意,眼睛也没有清澈,道:“严嵩当朝时,凡是圣上想杀的人,严嵩几乎没有反对的时候,不但不敢反对,有些时候,还会顺着圣上的意思来办,严嵩执掌国柄二十载,杀人过万,以致天怨人怒,民间沸腾,奸相之名,也要遗臭万年。

    太岳,你执掌国柄这一年来,朝廷、民间杀戮岂止十万,身为内阁首揆,却对圣上旨意言听计从,难道也想像严嵩那样,留个千古骂名?

    太岳,圣上要杀谁,或者要施行哪些争议较大的朝政,不妨先拖一拖。

    争取拖到圣上忘记,如果圣上没有忘记,再稍微办一办。

    另外,等着圣上高兴时,譬如说,天下出现了吉兆,朝廷要为圣上修殿宇,龙颜大悦的时候,再跟圣上说一说,圣上或有可能就将要杀的人给放了。

    如此而已,在上下其手间,多一些宽容,少一些刻薄,朝野、士林、民间都会认为你是个贤相,千年后,贤名也能流传于世。”

    又是一番教导,或是教训。

    这下。

    张居正的脸色发生了些变化。师徒一场,他绝不想让徐阶身陷囹圄,或身首异处。

    因此,他才会在徐阶倒下时,拉了一把,也在徐阶重整旗鼓,创建东林书院、抨击朝政时,没有让人踩上一脚。

    至于禁毁心学,不是针对东林书院,更不是针对徐阶,那是拯救大明朝的方法之一。

    徐阶表达不满,张居正可以当做没听明白,就划过去了。

    但徐阶教授的‘侍君之法’,就让张居正无法接受了,新政耽搁一日,就会横生不少枝节。

    而圣上大肆株连之下,必有会有无辜,可不株连,天底下的无辜就会有更多。

    身处朝堂,身边看得见的无辜固然让人心生怜悯,可民间那看不见的无辜,又有谁去怜悯?

    二十年前,圣上没有乾坤独断时,严嵩为了逢迎圣上,听旨杀人。

    二十年后,圣上乾坤独断,江山社稷尽在掌中,要杀的人,谁敢拖延?谁能拖延?

    照徐阶的侍君之法,要不了几日,那屠刀就该砍到他张居正的头上了。

    自己的抱负还没有施展完,为了所谓的身后名,去伸出脖子让圣上砍,张居正只能说,他还没那么傻。

    该执行的新政要执行,圣上要杀的人,一个也不能跑。

    以酒遮脸,以醉话说心里话的模样,让张居正彻底失去了虚伪、客套的心思,没有再接话,转而拿起筷子,夹起了片鱼糕,道:“师祖,尝尝这个。”

    “好!好!好!”

    聂豹有意打破尴尬的氛围,尝了口鱼糕,夸赞道:“鲜嫩软滑,清香可口,不错!”

    师祖孙的温情,却让徐阶又多生了几分气,再没有什么,能让一位师者或自诩为师者的人,比受到门生的无视更恼怒的了。

    借着酒劲,徐阶就要发飙,但聂豹的眼神立刻看了过来,那意味简单明了,别再丢人了。

    当初徐阶和严嵩一同参劾张居正,就等同于断了师徒情分,张居正后来的搭手,也算是对那段师徒过往尽情尽分了,说起来,徐阶已然当不得张居正一句恩师了。

    张居正讲情分,徐阶也不能再得寸进尺了。

    心学已死,他们回归了儒学,今儿来,是要为儒学做事,又喝了两盏酒,吃了些东西,张居正、聂豹有了饱意,而徐阶一口都没吃下去,也没有人在乎。

    “明天,师祖、恩师就回常州府吧。”张居正擦了擦嘴,道。

    师徒一场,张居正对聂豹、徐阶发出了最后的劝说。

    儒释道三教论道,不要参与。

    要不然,这顿团圆宴,或许就是师祖、恩师的最后一宴了。

    “孙儿,你的意思是?”

    “师祖,言尽于此。”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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