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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封锁西山,瓮中捉鳖!

    西山。

    巡抚衙门。

    四府七州七十七个县的知府、知州、知县全数到齐。

    聚集在十数丈长的长案前。

    边镇少礼而重实事,寒暄过后,一场晚来的中秋宴正式开始。

    西山巡抚郭景昌从主座上站起,走到众多下属的身边,边走边道:“在座的各位大人,我们同朝为官,就是兄弟,也是缘分,各位跟着我王某人在西山当差也好多年了。

    近来京城流传着一句话,叫“三年清阁老,百万雪花银”。

    但这说的,不是咱们西山!

    我们这些人啊,跟富庶之乡的官员是没法比,跟京城的官员更是没法比,与高高在上的内阁阁老,简直是天地之别。

    我们西山穷啊,除了要养活千万百姓之外,还要不遗余力的为地方办好事,办实事。

    各位大人的清贫,我郭某人心中有数!”

    身为西山巡抚。

    郭景昌不光要为一省百姓谋利,通省官员的福祉更需要特别关注。

    如今,这帮跟着他任职西北数年的官员,非但没有落得“百万雪花银”,反而个个“清贫”。

    郭景昌表现得很惭愧。

    只是,西山之中,府、州、县的官员彼此望了望,好似没有身形特别瘦削的人。

    但清贫与否,是人来判断的,自认为清贫,便就可以了。

    不知不觉间,郭景昌已经回到了主座前,端起了案上的一杯几百两一坛的多年陈美酒,遥遥一敬,便一饮而尽。

    过百位西山实权“令官”,随之饮尽了杯中酒。

    酒杯没有放下,书办为郭景昌添满了酒,郭景昌又游荡在众官身边,在走到较为靠后的座位时,站住了,开口道:“闵鹤元闵大人、孟衍泗孟大人,他们二位身为一府知府,朝廷正四品官员,却雇不起轿夫,只能改骑骡子,辛苦你们了。”

    堂堂知府。

    座位竟在几位知州、知县之下,可见二人在西山官场中的处境。

    来自巡抚的突然关心,闵鹤元、孟衍泗很是惶恐,在见巡抚敬来酒时,急忙起身躬腰回敬,由于动作过急,酒杯里的酒洒出去了些。

    敬完了知府,郭景昌又走了几步,走到了知县的位次中,站住了,“临汾县的陶士林陶大人,陶大人的老父过世,也只能薄棺浅葬,草草掩埋,想来都让人心寒呐!

    此番守孝完毕复官归位,辛苦了。”

    白发丛生、官袍破旧的陶士林陶知县,面对巡抚递来的酒杯,不得不将之接下,在巡抚的殷切目光示意下,一饮而尽。

    两位雇不起轿夫的知府。

    一位薄棺浅葬老父的知县。

    已然证明了西山官场的清贫,郭景昌的装腔作势,也是时候该结束了。

    锦衣卫血洗了两京官场,杀的官员头颅滚滚,血流成河。

    而且,锦衣卫的动作没有停止,不断在十三省抓捕,杀死贪官污吏。

    迟早有一天,锦衣卫的屠刀会伸向西山,郭景昌不知道锦衣卫杀人凭据是什么,但他不允许西山官场有人不贪。

    他要将西山官场打造成金汤一般,坚不可摧,即便锦衣卫来了,也要空手而归。

    此次中秋宴,不过是郭景昌腐蚀西山仅存清官们的借口。

    而且,动用的是藩库里的提留银,属于花朝廷的银子,办自己的事,一举数得。

    郭景昌绕了一圈,不时的敬酒,表达对属下的关心,一来二去,喝得不少了,但他酒量不错,身体不见丝毫晃动,走回了主座,声调渐高,道:“列位大人都很清贫,各家有各家的苦啊。

    郭某人都知道,是我对不起大家,今天借这清酒一杯,就算我郭某人给诸位赔罪了!”

    一句赔罪的话,一杯饮尽的酒,将整个西山官场官吏的穷苦,全揽到了自己身上。

    之前被郭景昌单独敬酒的人,逐渐意识到了不对,为官多年,什么样的人都见过,什么样的事也都经历过。

    这架势,这话术,和那些想方设法给他们送银子,送东西的人,没有什么区别啊。

    郭景昌的话,也证实了他们所想,道:“‘民以食为天’,这是这是终古不变的道理。

    当官的也是人,也要吃饭,马上要到新年了,为了让大家能够过一个稍稍宽裕一点的新年,本抚决定,将藩库提留的三百六十万两纹银,作为冰炭银之资,发给大家!”

    说完这些,郭景昌掀开了众官面前桌案上的红布,露出了被掩盖的白银、银票。

    官员夏天需要冰块降温,冬天需要炭火取暖,而这些降温、取暖的银子,就叫冰炭银。

    当然,这是官员们用以掩盖收贿受贿事实的“美名其曰”。

    朝廷从来没有承认过,但却是一百多年来的潜规则。

    地方衙门之前就以这种方法,一年两次,总能将自主支配的火耗给花完。

    但这三百多万两纹银的银子、银票现于眼前,对所有西山官员都是视觉上的巨大冲击。

    银光反射下,连巡抚衙门都亮堂了三分。

    就在西山官员还没有回过神的时候,郭景昌示意了下书办,书办忙上前来,高声道:“各位大人,我是代上宪宣读官册,就不避名讳了。”

    “太原府知府陈贵,冰炭银三万二千两。”

    “大同府知府林清,冰炭银三万两。”

    “平阳府知府闵鹤元,冰炭银两万四千两。”

    “潞安府知府孟衍泗,冰炭银两万四千两。”

    “……”

    在书办念到名字、银两数时,闵鹤元当场就要站起拒绝,却被孟衍泗给死死地拉住了。

    地位、名字太靠前,如果此时拒绝,必然会让巡抚难堪,会让所有同侪恼怒,平阳、潞安两府本就够难了,再难,就活不下去了。

    知府念完,便是七州知州,接着是七十七县知县,当书办念到“临汾县陶士林,冰炭银六千二百两”的时候,陶士林站了起来,“巡抚大人,卑职不能领受啊!”

    陶士林拱手四望,“列位大人,古人云:‘天地万物中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万难领受啊,大人!”

    在场之人脸色俱变。

    一人向隅,满坐不乐。

    郭景昌的火气,瞬间肆虐开来,但多年为官城府,勉强给稳了下来,笑道:“好!陶大人有骨气,穷也穷个硬朗,既然不愿领受,我也就不强求了。”

    “多谢大人。”陶士林欣喜若狂谢道。

    郭景昌的笑是那样的冷,俯视全场道:“还有人如陶大人这般君子固穷的吗?”

    闻言,闵鹤元甩开了孟衍泗的手,站了起来,拱手道:“巡抚大人,卑职亦不愿取!”

    叹了口气,孟衍泗也站了起来,拱手道:“巡抚大人,卑职亦如是!”

    紧接着,两位知州和十几名知县站起,拒绝冰炭银。

    郭景昌牢牢记住了站起的人。

    西山巡抚,可以独立考核本省官吏,换几个知府知州,十几个知县,是难事,但也不是完全做不到的事。

    正好,闵鹤元等人不收的银子,送到京城里,可以买闵鹤元等人的官位和命!

    ……

    与此同时。

    锦衣卫都指挥使陆炳现身西山,大大小小的道路被过万名锦衣使者封锁,只许进,不许出。

    大同镇前,陆炳以圣旨暂封城门,然后,携带圣旨朝着总督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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