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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金山银山,秉笔之死!

    “干爹!”

    吕芳人还在司礼监值房门,陈洪便一声贴心贴肺的呼喊,迈进值房门直奔到吕芳面前,跪在地上,哭喊道:“干爹要为儿子做主啊!”

    “起来说。”吕芳的声音难掩疲惫。

    陈洪爬了起来,从身旁的茶几上双手捧起那个茶碗送了过去,低着的脑袋,两眼中露出着阴狠,哭诉道:“干爹,自成祖文皇帝时始,东厂、锦衣卫就归首席秉笔太监提辖,可儿子这个首席秉笔太监,之前就提督不到东厂,现在更是连锦衣卫都不把儿子放在眼里了。”

    吕芳没有接过茶碗,静静地坐着,缓了缓道:“冯保的嚣张,是我的纵容,这事怪我了,我把冯保打发去了裕王府,东厂,以后由你亲自提督。”

    这句话落在陈洪的耳里如同天籁!

    陈洪没有想过,一场如此潦草的卖惨,就这么把提督东厂的权力给哭回来。

    原来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冯保,更是直接被赶出了宫。

    落到裕王和清流手中,以后冯保想好死都难。

    陈洪感动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干爹的心中,一直有我啊!

    “干爹,儿子知道,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儿子好,儿子哪敢怪您啊。”

    浓郁的父子情下,陈洪险些将此来司礼监的目的给忘了,两眼闪着泪光,继续道:“是锦衣卫。

    未经儿子的允许,锦衣卫竟然出动缇骑数千,将内阁的严阁老、徐阁老、张阁老府邸给围了,甚至,徐阁老、张阁老在裕王府议事,那狗娘养的陆炳直接冲到了裕王府去要人……”

    没等陈洪表演完,吕芳就怒不可遏的喝令,“掌嘴!”

    陈洪一愣。

    愣神归愣神,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慢,哪怕不知道错在哪里,就一巴掌抽在了自己脸上。

    “使劲抽!”

    吕芳的眼神能杀人,骂道:“陆炳的娘,就是皇上的奶娘,你这畜生,也敢非议寿母,要不是你被猪油蒙了心,我非杖毙了你!”

    在皇上年幼时,陆炳之母就在兴王府照顾着皇上,深得皇上的感激。

    在皇上入奉宗祧,承继大统后,为了表达感激和尊敬,陆母被特封为“寿母”,宫廷中人,无人不顶礼膜拜。

    这陈洪,也是被提督东厂的喜讯冲昏了头,什么话都说,什么话都敢说!

    如果不是干脏活的东厂还要人提督,陈洪就死在这了。

    惊醒的陈洪脸色陡变,两只手掌狠劲地在自己脸颊抽了起来:“儿子错了!儿子知道错了!”

    过来不多久,陈洪的手和脸颊都如发面的馒头涨了起来。

    “够了。”吕芳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陈洪噗通跪倒了,爬到吕芳的腿边,有轻有重地捶了起来,那张肿胀到看不清人脸无限感激地望着吕芳。

    吕芳轻叹了一声,问道:“你是从哪得的锦衣卫封锁阁老府邸消息?”

    陈洪手一顿,“是石师弟告诉我的。”

    陈洪素来傲慢,能与之称兄道弟的,只有其他三个司礼监秉笔太监。

    石师弟,就是司礼监秉笔太监之一的石义。

    “他又是怎么知道的?”吕芳再问道。

    陈洪答不出来了,在听到石义说锦衣卫私自出动后,他就连忙跑回司礼监值房向干爹哭惨,哪里想过石义的消息来源。

    吕芳望着陈洪,目光满是怜悯,就说道:“石义是去严阁老府上买清明上河图了。”

    太监,始终被人瞧不起,尤其是被文人瞧不起,所以,太监们很喜欢附庸风雅。

    当听说严世蕃欲卖画中至宝清明上河图时,石义就去了严府。

    与石义一同去的,还有同为司礼监秉笔太监的孟冲。

    两人合伙儿,花了四百万两纹银,在一众京中富商中间抢买下了清明上河图。

    志得意满的两位司礼监秉笔太监,仿佛成了人上之上,指挥起了锦衣卫十三太保之一的朱七,让朱七带人护送清明上河图回私宅。

    然后,就遭到了朱七的严词拒绝,怀恨在心的石义,向陈洪透露了锦衣卫的动作。

    果不其然,本就指挥不动东厂的陈洪,又听到锦衣卫脱离掌控的消息,立刻就急了,飞一般回了值房。

    根本没想过锦衣卫的举动是谁授意的?

    皇上啊。

    吕芳想过冯保在玉熙宫的恶劣表现可能导致的结果,但真没想过锦衣卫会得到重启。

    以后,失去圣眷的东厂,和圣眷正隆的锦衣卫,谁会简在帝心,不言而喻。

    吕芳在得知锦衣卫异动后,就想明白了,顺水推舟般把喜爱的干儿子冯保从东厂提督太监的位置调离,把陈洪这个干儿子推入即将成为大火坑的东厂。

    吕芳唯一遗憾的是,冯保没有像他安排的那样,去朝天观,安安稳稳过完一生,而是去了漩涡般的裕王府。

    意识到自己被石义当枪使的陈洪,本来就涨红的脸颊又红了几分,就和刚蒸熟的螃蟹似的,却还是关心锦衣卫的权力归属,“干爹,儿子的锦衣卫,就这么丢了?”

    “陈洪,锦衣卫,是我大明朝的锦衣卫,不是什么你的锦衣卫,该是你的,谁也夺不走,不该是你的,你也强求不来。”吕芳心累道。

    这些干儿子,都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了,天天教着,就是头牛,教三遍也会撇绳了,可瞧这一个个利欲熏心的样子。

    “儿子这就去找那姓石的!”陈洪想找个发泄口,甭管是谁,去打一架。

    “别去了,他们也该来了。”

    吕芳抬眼望向院子的月门,小太监打着灯笼,领着一群抬着檀木箱子的苦役太监进来了。

    数十个檀木箱子摆在院子里,竟一点都不拥堵,孟冲、石义结伴而来,“儿子给干爹把银子送来了!”

    孟冲、石义亲手打开了身边箱子,那一层层堆放整齐的金银,在月光照耀下,使得整个院子都亮堂了三分。

    两人对视了一眼,又打开了一个箱子,整个箱子里堆放的全是各地良田、铺子、宅院的田契、宅契。

    装满纸的箱子,当然比装满金银的箱子要轻,但这些轻飘飘的纸张价值却远在金银之上。

    吕芳远望着孟、石二人,嘴唇微动,却没发出声音。

    这一幕。

    全落在眯缝着眼的陈洪眼中,虽不懂唇语,但那嘴型,明显是“找死”二字。

    显然,孟冲、石义的卖命钱没能让干爹满意,那更不可能让万岁爷满意。

    陈洪想到自己准备的买命钱,忽然有点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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