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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七章 以人融妖

    ‘轰!!’

    玄龟法相砸在了闾山上。

    仿佛一尊大山倒扣了下来,那狰狞的龟甲,就是一根根倒悬的尖峰,让整个闾山都在颤抖。

    闾山的禁制早就被姜临的那一道九天荡魔神雷给破了个干干净净。

    所谓兵马大宗千百年的积累,在九天荡魔祖师的雷霆面前,就是一个笑话。

    话说回来,这也是闾山自己作的,若是闾山之内没有妖魔,这一道雷下去,闾山的油皮都不会破一点。

    可现在不一样了。

    没有了禁制的闾山,就只是一个洞天福地而已。

    而真武法脉的人,降妖除魔从来都不计代价。

    如果有一天,武当山上有了妖魔,必须要武当山来陪葬的时候,整个真武法脉都没有一个人会犹豫。

    人的名树的影,堂堂北极一系在人间唯一显赫的法脉,从来不是徒有虚名。

    玄龟法相冲散了闾山内的无数妖魔兵马,而腾蛇法相也没有闲着。

    那巨蟒一般的腾蛇,在闾山之内横冲直撞,仿佛一柄丈八蛇矛一般,带着真武八百门人,直入闾山府邸。

    也就是闾山宗门的核心所在。

    原本巍峨清净的处处庙宇,层层飞檐,此刻尽是妖魔浊气。

    伴随着玄龟腾蛇法相散去,姜临也跟着一众真武门人来到了这里。

    他眼睛尖,一眼便看到了广场之后的大殿之内,那悲天悯人的许祖神像。

    那神像低垂着眸子,丹凤眼半眯着,从姜临的角度看去,好似神像闭上了眼睛,不忍卒观。

    是不想看到这仿佛妖巢一般的闾山,还是预见到闾山的门人即将被挫骨扬灰,才不忍的闭上了眼睛?

    不管是哪一个,都跟姜临没有关系。

    闾山是许祖法脉,是四大天师之一的嫡传法脉之一,出了这档子事,自然会有人去问许祖。

    四大天师之一再如何的超然,也不可能在这种会让整个道门都蒙羞的事情里独善其身。

    而在这供奉许祖的大殿之后,还有层层叠叠的宫殿,供奉着闾山的历代祖师。

    那源源不断的妖魔兵马,就是从那宫殿群中源源不断的冒出来。

    无数的妖魔兵马,好似蝗虫一般涌出,无穷无尽,令人胆寒。

    当然,对于站在广场上的八百真武门人来说,看那些妖魔兵马的眼神都带着血。

    这些妖魔兵马的存在,是对九天荡魔祖师最大的侮辱。

    你们闾山若只是炼妖魔为兵马,真武法脉不仅不会管,反而会拍手称赞。

    但如今却是闾山门人与妖魔兵马同修,甚至为了这些妖魔,去损自身的功德,来为这些妖魔遮掩消磨因果恶孽。

    此地的真武门人,恨不得一把火扬了整个闾山。

    但这些妖魔兵马,或者说操控这些妖魔兵马的幕后存在,却丝毫没有关注这八百真武门人的意思。

    甚至就好像那三位人间绝巅的道爷,与一手包办此事的姜临都视而不见。

    无数的妖魔兵马,被扔进了闾山,被扔进了和六洞天魔们对峙的血肉磨盘里。

    作为酆都压箱底的兵马,作为曾经差点将三界渲染为魔界的存在,六洞天魔们的“业务水平”不用有丝毫的质疑。

    一旦这些妖魔兵马出现断流,那么马上,整个闾山就会被六洞天魔们控制,到了那时,才是真正的回天乏术。

    虽说现在,无数的妖魔兵马喂了六洞天魔,但也只是暂时而已,六洞天魔从不知道饱腹感是什么。

    而显然,妖魔兵马不是无穷无尽的,被六洞天魔吞吃殆尽,是早晚的事情。

    这是在饮鸩止渴,甚至有一柄名为“真武”的钢刀,也架在了脖子上。

    但好歹还没有死。

    没有立刻死。

    姜临默默的纠正了一句,而后抬起眸子,看向了供奉许祖的大殿。

    他看的不是别的,正是许祖的神像。

    闾山是道门的正宗,大宗,又是许祖的嫡脉之一,在这里供奉的许祖神像,若是没有许祖的念头降下,那才是怪事。

    甚至于,就算这神像之内,有许祖的神祇常驻,姜临都不觉得奇怪,别的正宗法脉,几乎都是这么做的。

    没有祖师念头常驻,就不算是正门大宗。

    可闾山现在都翻了天,那神像还是没有任何的动静,好似就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泥塑木胎罢了。

    这显然不正常,闾山勾结妖魔这事,背后的阴私越来越多,越来越重。

    人间法脉,就是天上的祖师仙神的脸面。

    比如神霄派,其法太威,门槛太高,以至于青黄不接,真法无人,导致现在有点败落。

    姜临的半师王灵官说一次脸黑一次,只有在看到姜临的时候,脸色才会好那么一点。

    闾山之于许祖,比神霄之于王灵官的关系,可还要亲近三分。

    许祖若是不知道闾山的事情,姜临第一个不信。

    闾山勾结妖魔,简直就是用一只手在许祖的脸上左右开弓,那抽巴掌的手上还沾着屎!

    可是因为什么原因,让一位道门天师对到了自己脸上的羞辱都视而不见,甘愿做一个缩头乌龟。

    甚至于,连神祇都收了回去,这等于是许祖放弃了闾山法脉!

    让一位道门天师,一位神通者,一位天庭大神,这么干脆利落的放弃,甚至唾面自干,默默受辱。

    能让如同一体的四大天师都噤声不言,甚至束手旁观……

    姜临想不到是谁会去这么做。

    能做到这一步的人确实存在,但那些存在,没有一位会去做这种事。

    从看到闾山之内的妖魔兵马那一刻开始,无数的谜团就浮现出出来,一个个大大的问号环绕在姜临的周围,等着他去破解。

    而姜临的破解手段有且只有一个。

    ‘铮!!’

    黑白分明的剑光从姜临的袖口之中飞出,以两袖青蛇的路子,径直飞过了广场。

    那凄厉的剑光啸叫着,带着无可比拟的纯阳天遁剑意,斩在了许祖的神像之上!

    只是一个交错,一个闪烁,那没有神祇加持,没有念头降下,只是一个泥塑木胎的神像,就这么变成了一堆无意义的碎块。

    每一块都只有方糖大小,若是让匠人见了,会竖着大拇指赞叹一声好手艺。

    姜临的神色无比的冰冷,在心里默默的对那已经成了碎块的神像行礼。

    不管因为什么原因,哪怕许祖是这件事的幕后黑手,姜临也必须保全一位道门天师最后的尊严。

    一位天师,一位道门的先行者,其神像不该身处于这妖魔环绕的恶地。

    这无关其他,只是一位道门弟子应有的尊敬。

    当然,如果许祖真的是这件事的幕后主使,那么只要姜临有机会,就会毫不犹豫的斩下许祖的头颅,以祭三清祖师。

    而对于三界所有的修者来说,斩了人家祖师爷的神像,对于任何法脉的门人,都是该拼命的事情。

    闾山不该也不会例外,不分生死,绝对不会罢休。

    可现在例外出现了。

    许祖的神像轰然倒塌,却没有哪怕一个闾山的门人来和姜临拼命,甚至都没有一个人出现。

    有的,只有那蝗虫一般的妖魔兵马,交错纵横,蜂蛹着去填六洞天魔的无底洞。

    六洞天魔从不会被满足,这是在做无用功,但也是闾山目前唯一能做的事情。

    “荡魔神雷,召来。”

    真垣道爷动手了,姜临的剑光仿佛一个信号一般。

    或者说,这位道爷早就压抑不住心头的怒火与杀意。

    身为人间最大最显赫的真武法脉的住持,真垣道爷是毋庸置疑的真武代言人。

    姜临能召来九天荡魔神雷,真垣道爷自然也能够做到。

    血色的雷霆再一次出现,看起来比姜临所召的要细微很多。

    如果说,姜临召来的雷霆是一柄宽刃大刀,那真垣道爷召来的雷霆,不过是一根绣花针。

    但体量永远不是法术衡量威能的唯一标准。

    就比如现在。

    真垣道爷这一道雷霆,召的轻松,落的也无声无息。

    只是在这无声无息之中,闾山法脉敬天法祖的大殿,被悄无声息的湮灭。

    伴随着那不知存在了多少年的青铜香炉被化作飞灰,也意味着闾山法脉在人间的根本,被这一道雷霆摧了个干净。

    可即便真垣道爷做到了这般程度,闾山的门人就好像死了一样,依旧没有一个人出来。

    其余两位道爷的神色有些不对劲。

    明明在闾山之外时,还有闾山的道爷辈存在出声,可现在闾山的大殿都被毁了,居然没有一个人。

    这完全不符合常理。

    如果说,是闾山的修者知道了自己的错误,并幡然悔悟束手就擒,可那些依旧在源源不断飞出的妖魔兵马,作何解释?

    怪异的感觉不再只存在于姜临的心头,此刻所有人都觉得怪异。

    ‘踏……’

    就在此时,一个清脆的,突兀的脚步声响起。

    那脚步声很沉重,但却举重若轻,只听声音,就知道这脚步声的主人,必然是一位得道的真修。

    一位须发皆白,穿着黑底道袍,头上有一道红色抹额的道人走了过来。

    这道人比太和宫的三位道爷还要苍老三分。

    他走的很慢,也很讲规矩,浑身上下没有丝毫的杀气。

    按理来说,就算是伐山破庙,面对一位道爷辈的人间真修,哪怕只是单纯的出于对实力的尊重,姜临等人也该给予最基本的敬意,至少,不要一个个红着眼睛,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姜临也好,真垣道爷也罢,其余两位道爷,包括真武八百门人,在看到那道人的一刻,都赤红了眼睛。

    蓬勃的怒火好似真的变成了火焰,在灼烧着周围的空气。

    ‘铮!!’

    剑鸣声起,动手的却不是姜临,而是真垣道爷。

    从那脚步声响起,到真垣道爷出手,中间不过一个呼吸的时间。

    由此可以得知,真垣道爷的愤怒已经显而易见。

    玄天真武剑诀,在真垣道爷的手里,从仙家飞剑之术,变成了最纯粹的杀伐之剑。

    逍遥飘逸不见半点,威能内敛到了极点,只看得到那泼天的煞气与杀意。

    ‘铛!!!’

    黑袍红抹额的闾山道爷抬起手,挡住了真垣道爷含怒而出的一剑。

    布满了漆黑刚毛的手臂被真武法剑斩的入肉三分,漆黑粘稠的邪意血液,顺着手臂流淌,从那长着狰狞骨刺的手肘处滴落。

    闾山道爷的手臂在颤抖,连带着那同样布满了刚毛,五指尖利的手掌也在颤抖。

    真垣道爷的肉身杀伐之力,是他平生仅见。

    但真垣道爷没时间去听对方心里的感叹,手中法剑再次发力,朱红剑光闪耀之间,真武法威肆虐着一切。

    “你!该死!”

    真垣道爷从牙缝里挤出来声音,怒火肉眼可见的蒸腾着,怒发冲冠不是一个形容词。

    姜临默默的抽出了自己的真武法剑,默不作声的两步赶上,朱红剑光裹着雷霆,径直斩在了闾山道爷的脖颈之上。

    这一剑,姜临用力极大,催法极狠,剑锋甚至都出现了偏移,原本该横斩而过的剑锋,此刻却往下偏了一些。

    造成的结果就是,闾山道爷的从脖子到腋下的半边身子,都被这一道剑光斩过。

    可闾山道爷没有死。

    漆黑粘稠的血液仿佛有自己的生命一般,化作一个个细密的,肉芽一般的小触手,涌动着,勾结着,将闾山道爷必死无疑的身躯重新“缝”了起来。

    这个过程,在姜临的法剑斩过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

    甚至在姜临的法剑斩过闾山道爷的身子时,还带出了一些漆黑血液,即便下一刻就被雷光湮灭,但还是粘连了一瞬,好似依依不舍的道别一般。

    这一幕,足以让人毛骨悚然。

    “闾山,真的完了。”

    姜临冷言开口,声音好似来自天狱最深处的寒冰一般。

    他之所以这么愤怒,真垣道爷,真武门人们之所以这么愤怒,就是因为眼前的闾山道爷。

    这已经不是人了,这位道爷的身上,布满了漆黑狰狞的刚毛,好似一只凶恶的,人立而起的黑猩猩一般。

    除了脸上还有三分的人相之外,这简直就是一个披着道袍的妖!

    一个妖人!一个货真价实的,字面意义上的妖道!

    除魔卫道者,自然对妖魔邪法有透彻无比的研究。

    真垣道爷也好,姜临也罢,都看出这闾山道爷此刻这状态都根底。

    以人融妖之法!

    上古人族有祭司,名为巫,为保人族,乃以妖血入身,妖脏代人腑,更有甚者以妖心换人心,以此换来超然之力,拼己之命,护族人一时。

    人族在生死存亡之际,走投无路,万般无奈之下,才会去尝试的上古巫法,重新出现在了人间!

    出现在了闾山修者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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