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师傅家,果然是这事。
孙思成长叹一声:“这两日我都不敢去医堂,掌柜的已经记下十六个人了,这些都是京城本地的,有些病重要死的他们家人已经放弃了。
但京城附近州府的,估计何况也会来,平安,师傅一时心软,为了白老爷子帮了白家明治疗,现在是骑虎难下了。
治吧,病人太多了,防不胜防,总不能为了他们让自己和如意被传染上,不治吧,这些人日日围着医堂求,把医堂里的人都吓跑了。”
平安道:“这有什么难的?我们给白家明治疗,是把青霉素用银针浸泡扎进他的体内,再配合外用,双管齐下。
如今人多了,如您所说,防不胜防,我们不可能为了别人而不顾自己,君子还得先顾本,何况我们还是堂堂伯爷?
可不治又不行,那就先给他们每人一张注意事项,再签一份用药协议书,我们先给他们通过一些药,让他们给自己先做一次皮试,如果可行,则继续用药,等效果大好,我们再给他们检查,然后再辅以针灸,您看如何?”
孙思成点头:“平安,我跟你师祖也这样想过,只是你师祖考虑如此效果会大打折扣,说不定会耽误了他们的治疗。”
平安叹息:“师傅,所以说我还不算是纯粹的大夫,一个纯粹的好大夫可能就是师祖那样,处处为病人考虑,而我更多的是考虑好自身,再去考虑病人。
当然,我现在本已经不算是真正的大夫了,我可是翰林院的官,师傅,先生告诉我,过些日子上面可能要让我给太孙讲课,那样也算是太孙的先生了吧?”
“哦?还有这回事?不过也不稀奇,你是状元,教太孙也正常。
平安,我差一点被你带偏了,还是说青霉素的事,要不咱们就先这样治?
你我师徒都是一样的人,我也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注意事项我们备了许多,协议书也准备了厚厚一叠,小山他们年前制的青霉素一号足够这些人用了,但防止其他州府的人赶来,还是尽可能多制些。”
“师傅,我想起了一种青霉素软膏的方子,效果应该也不错,还比液态的好用许多,药膏可以直接抹在身体上,其他一些皮肤病也是能用的。
当然效果肯定没有直接注入体内的好,注射器还是做不出来吗?”
孙思成两眼放光,道长的方子都是好方子。
“平安,你现在就把方子写出来,我们去庄上找秦师傅他们配出来。
至于注射器,已经制出了好几种,但都不尽人意,可能还得一些时候。
青霉素二号我想好了,暂时不给白家明用,条件没准备好的前提下,如果别人都知道了,我们怎么办?
平安,你写方子,我让如意、何进带注意事项和协议书去医堂找掌柜的,把我的意思跟那些病人的家人表达清楚,愿意的就按我们说的做。
阿妩再有十日左右要生了,我跟你都不能粘这些病人,平安,你让童苗、冷月她们住进你家里,说不定也会早生好几日的。”
这个平安当然知道,预产期前后一周都会正常。
“师傅,您放心,家里有我,早晚我爹、叔爷爷也在家,童苗、冷月、冷水前日起我就让她们轮流来家住,半夏几个也懂些医。”
平安这时候真的觉得自己长大了,王干爹不给自己过年红包也是对的。
“师傅,时间过得好快,自己竟然真要当爹了,当年我第一次见您才这么一点点高。”平安比了一下,唇角扬起来。
日子就这样不知不觉过去了十二年,再有几个月他就满二十一岁了。
孙思成笑看着他唯一的徒弟,日子可不是快,转眼到他腰间的孩子比他都高了半头。
“你大了师父就老了,你师祖,太师祖他们就更老了。”孙思成叹息,祖父、父母都比前些年多了不少老态,再怎么注意养生都不行,“你太祖父跟你师祖如果不是为了你儿子,早已经住进庄子去了,都不愿意住城里。”
“师傅,这没什么不好,我会一点点把庄子打造的更好,就是我们,有时间也是可以在庄上多住住的,离城里不远,做什么都方便。”
……
三日后,孙思成刚把治花柳病病人的事理顺了,这些病人的家人都很愿意,痛痛快快跟医堂签了协议书,只等着几日后从医堂拿药。
就在这时,一个惊人的消息传出来。
皇上竟然让位了。
就在今日早朝上,突然提出了禅位,把所有的大臣都炸的外焦里嫩,皇上才五十多,完全是可以再干十年的。
想不到之前说的竟是真的。
太子这些日子浑浑噩噩,初三得知太子妃没了,他就大病一场,十二日,太子妃下葬他才勉强爬下床,今日还是被他父皇叫来早朝的。
他真不想这么早就接位。
或者说他根本就不想当这个皇帝,如果父皇再忙上几年,将来是可以直接传给他儿子的。
他一点意见都没有。
如果不是为了这个皇位,他的太子妃还好好地活着,现在却躺在冰冷的土里。
皇上丢下一句二月二真式交接皇位的话,人就快速地离开保和殿。
太子三十多岁了,是时候让他继位了,太子妃死了,伤心伤心也就行了,老是这样要死不活的,他就看不下去了。
皇后能吃能说了,但身体大不如从前了,精神更是不好,一点点动静就受惊,睡珉也不好,院正一直帮她调身体,效果却不怎么好。
此后余生,他想舒舒服服为自己过,抽空多陪陪皇后。
人生有太多的意想不到,此前他并不怎么喜欢太子妃,却也希望她跟太子白头偕老,到底是原配发妻,两人还有太孙,还有女儿,现在却已经天人永隔,长眠地下了。
众大臣见皇上走了,太子还在云里雾里,这才一个个惊醒过来。
事已至此,太子上位板上钉钉了,一个个忙恭喜起太子来。
太子身子晃了一下,一旁的靖国公扶了他一下:“太子殿下,您可还好?”
太子没回话,人还在惊呆中,深一脚浅一脚地离开了大殿。
出了殿,站在偌大的广场,他又愣了一会,浑然没感觉到身后不远处的大臣们。
懵了一会,太子脚步稳起来,快步朝母后的寝殿走去,他要问问父皇,怎么忍心现在就把皇位交给他一个刚丧妻的可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