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结束后，里昂还是坐上了史高治先生的马车。
一同跟来的还有战王，他纯粹是蹭着非要来的，史高治也没拒绝，他打广告走的是广撒网策略。
里昂之所以同意来看一下是什么游戏，是出于好奇，这竟然是一款免费的游戏。
他对于接广告很谨慎，是怕接到不好的商品推荐给粉丝。
可免费的游戏，就算做得不好，试试反正也没损失，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可是为什么会是免费的呢？
迄今为止，无论是卓戈集团推出的游戏，或是其他小团队自制的游戏，还没有一款完全免费的。
哪怕是游戏本身不付费的自走棋，红警，都要买专用的游戏设备。
而《征服之路》根据史高治先生的说法，想玩不花一铜币。
犹豫许久，里昂还是终于问出来：“史高治先生，您的这个游戏，到底靠什么赚钱？”
“史高治先生肯定有他的想法！”战王在一旁接话说道。
在战王看来，免费做游戏的，肯定会赔到裤衩都不剩，里昂这么一问，万一人家反应过来广告不打了怎么办。
这可是他视频博主生涯的第一个广告，说不定以后再也没机会了，哪个脑子正常的会找两位数粉丝的人打广告。
“哈哈。”听到里昂这么问，史高治先生倒是直接笑了出来。
“你有没有觉得，现在游戏的价格很高，虽然平均一个的价格在十几到几十铜币，但只能玩三五十个小时，最多也就上百小时，对于绝大多数的人来说，太贵了。”
他没有直接回答里昂的疑问，而是又把问题抛了回去。
“应该是吧。”里昂回答，他以前反正是买不起几个游戏，如今买得起了，又没多少时间玩。
史高治先生继续说道：“尤其是在卡拉头环出现后，网络的用户增长数倍，目前还远没达到上限，很多人想试试游戏，但又舍不得这个钱，一款免费的游戏，就是这部份人最好的选择，当一款游戏的玩家足够多之后，它会像什么？”
里昂摇摇头。
“一个小社会，”史高治高举双臂，语气夸张地说道，“而社会里，人与人之间的地位是不同的，掌握力量与资源的人，注定会处在高层，《征服之路》中也一样，想要在这个游戏里获得地位，就要付出金钱。”
“您的意思是？”里昂还没有想明白。
“就拿你最擅长的红色警戒说吧，哪怕另一个人再有钱，比如格蕾丝小姐，在游戏里也没法战胜你对吧，”史高治继续解释道，“可如果她只要花一金币，开局就会获得一个深狱炼魔呢？”
“那她只要一路推过来我就输了，”里昂回答，开局自带深狱炼魔的兵力差距，什么操作都不用，“可是那样游戏还有什么意思？”
“哦，那可太有意思了，你知道现在有多少游戏高手在做代练吗？你肯定也觉得不是自己打出来的段位有什么意思。”
史高治先生继续举例，“你知道现在还有陪玩服务吗？红色警戒4对4房间，一个人雇三个高手陪玩，高手负责把对面压制住，等雇主发育起来让他平推。”
里昂一脸疑惑。
他确实不知道红色警戒里还有玩家会这么干，也不理解这么玩有什么意思。
“我就会这么干，我还知道很多商人贵族这么干过，真的很爽，你的优势是游戏天赋，所以你运用天赋，而我的优势是有钱，所以我利用钱，现在，我只不过是简化这个过程。”史高治完整地解释出自己的盈利思路。
里昂大概理解了，这是个谁更有钱谁就更强的游戏。
这么说来，好像确实会有人玩。
“可是，如果这个游戏里普通人永远也战胜不了富人，又不像红警一样，低段位的人可以一直和相同段位的人对局，就算免费，他们也很难坚持玩下去吧。”战王问道。
如果在一个游戏里他一直输，那他肯定玩不下去。
“确实，”史高治先生意外地看了战王一眼，“所以我让普通玩家能赚到钱。”
“在游戏里赚到钱？”
“是的，游戏中能购买的资源是有限的，而普通玩家也可以打出有用的资源，这些可以卖给有需求的富豪玩家，玩游戏还有钱赚，他们会玩下去的。”史高治回答道。
里昂和战王都瞪大了眼睛，他们没想到游戏还能这么玩。
“大家一起赚那些贵族的钱，我简直是个大善人。”
对于史高治的自夸，里昂觉得逻辑上好像有问题，又不知道怎么反驳。
马车缓缓停下，来到史高治的网吧。
这家网吧是全城最大的几个网吧之一，拥有六百台机器，除了机器多之外，另一个最显著的特点，是还卖护眼保健药水。
柜台就在网吧门口，买眼药水上网还能打折。
事实上，史高治先生上一份工作就是卖保健品的炼金学徒，他什么工作都干过，准确来说，什么赚钱他做什么。
“来吧，我们的游戏研发团队就在网吧后面。”
史高治带着两位走下马车，进入网吧。
“这些是，头环？”战王惊讶的发现，店内除了主机和游戏机，竟然还有好几排座位上搬的是卡拉头环。
“是的，我这里头环上网每小时只要三铜币。”
“为什么？卓戈集团的价格不是每小时四铜币吗？”
“因为大额充值有优惠，我充网费实际上每小时只要两个半铜币，而且头环体积小，摆一台主机的位置能摆两个，积少成多。”
史高治先生带着他们穿过上网的人们，推开一扇写着非请勿入的门，进入一个逼仄的房间。
里昂从没想到制作游戏的团队，会在这样的工作环境中工作。
主机占据了大部分空间，工位上连转身都困难，十几位敲打着键盘的员工，头发乱糟糟的，眼圈黑得吓人，座位后面甚至还摆放着床铺。
这幅场景让里昂回忆起了他翻墙出来练习的日子。
与他想象中的游戏工作室完全不一样，更像是个黑工厂。
史高治则是声音振奋地说道：“兄弟们，看看这是谁，是双塔之子的当家明星，战胜魔鬼的传奇玩家，深受爱戴的里昂！还有他的队友战王，他们来帮我们了。”
战王吸吸鼻子，虽然介绍得没错，但感觉怪怪的。
员工们纷纷鼓掌。
里昂刚想说自己还不确定呢，史高治先生一把搂住他的肩膀，“里昂来了，我们的好日子就有了！”
他激昂得就像个战场上的将军，“等《征服之路》面世，赚金币就会像大风刮来一样容易，有我史高治的，就也有兄弟们的，到时候大家随便享受，买房，娶漂亮姑娘！”
狭小的工作室里爆发出欢呼。
里昂感觉这些人的状态有点不对劲，有股奇怪的狂热在里面。
“现在，不过是黎明前最后的黑暗，我们再苦一苦这最后几天，先让里昂先生看一看我们的作品。”
很快，里昂就在一台主机上看到传说中的《征服之路》。
画面十分简陋，能看出来这家工作室负责制作幻象的幻术师水平有限。
不然也不可能接受这样的工作环境。
短暂地试玩了一会后，里昂没感觉出这游戏有什么特别的。
就是不停地接任务，做任务，任务也都是简单地去哪打什么怪，找什么人，唯一特别的就是角色养成系统。
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复杂的养成系统。
除了技能盘，还有一大堆装备，宠物，坐骑，称号，宝石，赐福……
短时间内根本看不过来。
而上面那些东西基本都能强化，强化还不一定成功。
不过也没什么大毛病，里昂觉得这广告可以做。
“广告有什么具体要求吗？”里昂问道。
“哦，只需要在你的视频里把我们的短片放出来就好，其他你随意，不过这里有个数字验证码，你可以告诉你的粉丝们，在游戏里输入这串验证码，能获得额外资源，你也能获得提成。”
史高治先生说完给了里昂一张印着验证码的卡片，也给了战王一份。
里昂明白，这份广告能赚多少，还要看他能拉来多少玩家，果然是商人。
“那，就这样？”
“非常感谢您能与我们合作。”史高治先生起身相送。
临走时，战王突然问了一句，“这么复杂的养成系统，是不是不容易玩明白？”
“那肯定要仔细研究才能弄懂，玩法深度吗。”
战王听后点点头。
他突然想到一个做视频的好题材，如果有钱人不愿意练技术，那他们是不是也不愿意研究养成系统呢？
他正好可以凭职业选手的名头，做关于养成的攻略，或者一对一教学，干脆帮人调整角色，还能录成素材，肯定也有不少观众，对有钱人的角色什么样感兴趣。
应该是个不错的方向，值得一试……
就这样，几天后，《征服之路》不声不响地上线了。
并没有激起什么波澜。
自从卓戈集团公布了通用的游戏引擎，以及法术语言后，制作游戏的门槛大大下降，几个人就能完成，不然史高治这群人也做不出游戏。
每天都有几款甚至几十款新游戏上线，绝大多数都掀不起一点水花。
大家都只看到卓戈游戏赚得盆满钵满，没看到无人在意的角落里，成堆的游戏到死都没几个玩家。
不过《征服之路》的命运并没有步那些同行的后尘。
因为一头最近无所事事的红龙，注意到了它。
得益于卡拉头环的面世，卓戈集团的营收好起来了。
卓戈正在琢磨，弄一个更适合在家用机上玩的游戏，于是把《我的世界》的策划案搓了出来，丢给尤菲。
相比原版，卓戈的《我的世界》，拥有更丰富的魔法内容，除了红石科技外，还增加了几种代表不同基本元素的石块，理论上讲，也可以拼出各种魔法。
安排完新游戏，卓戈就在新上线的游戏里摇起奖来。
如果发现有潜力的苗子，就投资一下。
然而翻了半天，一个好玩的都没有，各种粗制滥造的游戏玩得他头疼。
于是放弃看新游，刷起油管视频。
刚一进入油管，就提示他关注的作者里昂发布新视频。
卓戈还挺喜欢看里昂的视频。
虽然每期都是差不多的内容，去名字取得很嚣张的房间里，暴打房主。
但是看起来怪解压的。
听说最近红警中起那种房间名的人越来越多了，导致那种格式的名字，现在被戏称为里昂诱捕器。
卓戈打开一瓶可乐，点进最新的视频，不知不觉看了一大半。
“看，他的圣骑士已经被我的猥魔大军包围了，尽管圣骑士的力量很强，但面对成群的猥魔还是没有反抗之力，那么，有没有一款游戏……”
卓戈突然有一股熟悉的感觉，脑袋里出现了一个荒诞的想法。
该不会，里昂这小子，掌握了丝滑小连招了吧。
“当然有！今天，就为大家推荐一款这样的游戏，《征服之路》，想成为力量无敌的传奇战士吗？想在自由的大战场中成为英雄吗？一切尽在《征服之路》，本游戏承诺完全免费运营，我也在这款游戏中，输入屏幕下方邀请码，获得里昂粉丝专属奖励，还在犹豫什么，是兄弟就……”
卓戈一口可乐喷了出来。
这名字，这广告，哪里来的高手，该不会把数值付费游戏给做出来了。
卓戈立刻搜索《征服之路》，在新游排行榜中相当靠后，能看到当前在线人数仅有三千多人。
与之相比，自走棋现在的在线人数有将近三十万。
卓戈决定试一试这游戏。
进入选人画面，没想到竟然还有捏脸，得益于费林本身就丰富的种族和职业，职业系统还挺像样。
卓戈选了战士。
真正的大佬，就该选这种能抗又能打的职业。
一段粗糙的ppt剧情过场后，来到更为粗糙的游戏里。
卓戈越看越觉得眼熟。
什么《征服之路》，就是《征途》吧！
尽管背景不一样，题材不一样，玩法细节上也完全不一样。
卓戈就是感觉《征途》在费林大陆上秽土转生了。
不过继续玩了几分钟，卓戈很快就明白为什么这游戏在线人数不行了。
虽说摸索到了数值付费的门槛，但各种细节上很不到位。
卓戈并不喜欢这种游戏，不过他知道，让大佬玩舒服，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另一个严重的问题是，它的宣传力度还不够，只找网红做广告完全不行。
这类游戏的一大特点，就是营销比游戏本身更重要，宣发经费是研发经费的十多倍都是常有的事。
出于个龙爱好的原因，卓戈一直没有选择制作这样的游戏。
而且这种游戏看起来赚钱，运营寿命短是无法避免的问题，历史上最赚钱的游戏，也不是这种类型。
卓戈没必要做这种严重败坏口碑的游戏，可是既然现在有人先做出来了，那他决定投资一下，帮帮场子。
很快，史高治先生就见到了卓戈。
他表现得毕恭毕敬，因为他现在做的是网吧生意，相当于靠卓戈吃饭。
不过史高治先生最近过得并不愉快，《征服之路》的情况很不乐观，但他还是咬着牙自费给员工们发了上线奖金。
他称不上是位好老板，工作环境差，鼓励加班文化，提倡员工奉献。
但他也绝对算不上差的那一批，赚到钱确实给员工分，没赚到当初画的饼也要尽其所能兑现，有种老派义字当头江湖大哥的感觉。
所以才有那么一批员工跟着他混。
面对卓戈，史高治摘下帽子，行了个礼，脑子里反复在想，对方找自己究竟是什么事。
“你的游戏很有前景。”卓戈开门见山。
“什么？”史高治还以为自己幻听了，随后很快反应过来，“感谢您的赏识。”
并打蛇随棍上，继续说道：“如果您能给予一点投资，我相信这款游戏一定能带给您更多回报。”
“哈，我叫你来，当然就是要投资，不过在此之前，你的游戏有很多问题要改。”
听到卓戈这么说，史高治知道，自己翻身的机会要来了，压抑住心中的激动，说：“您说，我记着。”
“首先，游戏里练级的过程很无趣。”
“这个，我一时不好解决。”
任务流程设计是门学问，很需要经验，史高治的团队显然不具备。
“所以不解决，你加上自动寻路，和自动战斗，让无趣的过程，可以自动过去。”
“啊？”史高治被这建议弄糊涂了。
自动寻路加自动战斗，虽然听起来十分荒诞，让游戏自己玩自己，但是这种游戏的目标用户，乐趣本就不在玩这个行为本身上。
“这个游戏的核心是做任务吗？”
“不是。”
“那你有能力把任务流程做好吗？”
“没有。”史高治诚实地回答。
“所以把短板跳过就行了。”
史高治仔细一想，好像有道理。
“另外，目前给富豪玩家提供爽感的平台不够多。”
《征服之路》中，可以让超级账号装一下的地方，只有一对一竞技场和野外混战。
“先加个排行榜，统计所有玩家的战力，至于战力怎么来，你们自己把各种数值用公式计算一下，这个排行榜所有人可见，第一名位置发生变动要在游戏里公告。”
史高治飞速地记笔记。
“然后，玩家可以建立自己的势力。”
“公会？”
“可以，但是公会太松散了，不如直接叫家族，大佬玩家是族长，族里其他成员都要挂家族姓氏后缀，还有家徽，家族之间可以合作或者宣战，敌对家族野外也能直接开战，只要开打，家族频道里就提示战况，让其他成员前去救援，这叫凝聚力。”
史高治听到这里眼前一亮，天才般的想法啊，他怎么没想到呢。
家族这个概念在费林相当重要，无数人为了家族的荣耀打打杀杀。
游戏里这么一设计，族长获得保护族人，当一族之长的爽感，族人也能获得庇护。
天才！
果然在赚钱方面，自己还有很多需要和卓戈学习的。
“既然你这个游戏里普通玩家有钱赚，那他们的心态就是不是玩，而是……”卓戈问史高治。
“上班？”
“对，上班，要让他们把玩游戏当个班一样上，所以加上每日签到，每日任务，一些很有用的奖励在这里投放，让他们天天来，一天不玩都觉得亏。”
“这样能养成习惯，还增加活跃度。”史高治立刻理解用意。
“游戏里也要定期举办活动，比如世界强敌进攻，如果不防御下来，玩家会损失资源，打赢有丰厚奖励，所有玩家一起参加，这样他们就会看着大佬把强敌打下来。”
“普通玩家有资源混，大佬也会爽到。”史高治逐渐跟上卓戈的思路。
“再有，你这游戏里付费资源的投放太粗糙了。”
卓戈当初不是管付费的策划，但也耳濡目染。
是的，很多游戏团队里会有专门的一批人负责研究付费，通常职级还不低。
“你要有各种限时促销礼包，里面的东西很丰厚，让人觉得不买就亏，最丰厚的，要是首充礼包，就卖一铜币。”
地球上广为人知的六元首充，来自于一美元首充的设定，那时候汇率还是一比六。
同理648是一百美元。
放在费林一铜币作为门槛很合适。
“付费这东西，只要一开始，以后就很难收得住，所以最有吸引力的，放在首充上。”
接下来，卓戈还介绍了各种骚套路。
比如安排内部托，给他刚刚好能威胁到榜一的战力，不停地去刺激榜一。
滚服，在这里叫位面。
因为神骸的特质，使得卓戈做游戏一直不需要分服务器，所以这里也没有服务器这个概念。
卓戈解释为将一批玩家放进一个位面，当一个位面里决出一个最强家族，其他人难以挑战，最强家族也失去动力，这时候就要开一个新位面，让其他玩家在新位面养蛊。
老位面过一段时间合并，让两个位面的蛊王较量一下，再拉波付费。
就这样一直开，一直合，所以叫滚服。
几个小时后，史高治捧着笔记本，如获至宝。
原来这种游戏里还有这么多门道。
卓戈心里生出一丢丢罪恶感，他这算不算给费林本土游戏开了个坏头。
但想到它带来的收入，顿时感觉没那么罪恶了。
“你的营收，我抽取七成。还有，那些创意别说是我提出的。”
卓戈要脸。
对于听起来很霸道的分成，史高治完全同意。
这是这类游戏常见的分成比例，研发的吃小头，投资的吃大头。
因为无论是“位面”，还是高额的宣发经费，都由卓戈提供。
“对了，你的宣发计划是什么？”卓戈追问道。
史高治简单介绍了一下，听得卓戈十分惊讶，比他还会玩。
原来这人的技能点都点这上了。
临走时，史高治最后问道：“您是怎么想到这么多创意的。”
卓戈微微一笑，一副世外高龙的样子，说道：“我没什么特殊的，我只是站在一群恶龙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