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发出“吱吱”的声音,有些着急,便用身子贴在陆长生的丹田处。
陆长生听到小白的声音,似乎清醒了一些,便稳住了心神。
这段时日,身上的那股煞气越来越难以抑制了。
尤其是陆长生在杀人的时候,或者想起杀人的时候,那股煞气便忍不住地要喷涌而出。
而小白的身子贴在陆长生的胸膛处,似乎有一丝清凉涌入,让他神识保持清明。
“赖晓明,剥皮手还只是普通的一个牢头,我至少知道七七四十九种让人生不如死的手法,如果你想逐一试一下,我不介意用在你身上。”
“这么多年来了,那些侵犯离阳城的人都死了。”
“如果不是大家还有些问题想问一下你,你留下来的价值也不大。”
赖晓明强行打起精神,强烈的求生欲望让他抬起了头,看向陆长生,“你想问什么,我都告诉你。”
“只要你不杀我,留我一条性命,我什么都愿意给你。”
陆长生看着眼前的赖晓明,突然问道,“你都已经这样了,手脚都没有了,功力也损失得差不多,就是废人一个,你还要这条性命有什么用?”
赖晓明扭动了一下脖子,这是他还能动的为数不多的地方,“蝼蚁尚且贪生,为人岂不惜命?”
“我这一辈子,就是想活着,想好好活着。因为我还没有活够,我还不想死。现在虽然是残魄之躯,好死不如赖活啊!”
死亡,有些是人极度恐惧的。
对于有些人来说,却是淡然的。
终归,都是要死的,结局一样,过程不一样而已。
陆长生不去纠结这些事情,开口问道,“大汉现在谁是皇帝?”
赖晓明答道,“刘琪!”
“只是他现在也是将死之人,病入膏肓,命不久矣。”
陆长生眼中浮现一个白净男子,模样倒是不错,只是眼袋有点深,脚下有些无力,一看就是身子有些虚的样子。
刘琪,当年的皇叔刘能之长子,素来喜欢弄花插玉,好攀高雅,向往道家神仙之境。
写得一手好字,描得一手好画,尤其擅长九天仙女春宫图。
这样的一个人,也能当上皇帝,难怪天下会大乱。
“刘琪将死,谁将继位?”
“刘寰。”
“刘寰?”
陆长生微微一愣,那个喜欢钻宫女裙子的家伙?
那个不学无术,在长安街肆无忌惮的家伙?
赖晓明以为陆长生没有弄明白,便解释道,“现在的确是刘琪的嫡长子刘寰为太子。”
“只是刘寰年幼,皇帝刘琪病重,刚开始是由太后垂帘听政,后来北莽入侵,朝政紊乱,兵荒马乱,长公主刘秀珠挺身而出,带兵稳住了局面,且打且退,最终在天河稳住了局面。”
“北莽不甘心煮熟的鸭子飞了,重兵压境,意图一举攻克天河,灭掉大汉,吞并整个华夏。虽说我人在北莽,可我一直心系大汉,多次暗中运送物资支援大汉军队。另外不得不说,刘秀珠的确智勇多谋,能文能武,在宗哲、霍无缺等人的协助之下,火烧赤壁,大败北莽军,最终稳住了局面,形成了北莽、大汉两国划江而治的情形。”
赖晓明说得有些口干舌燥,舔了一下裂开的嘴唇,见陆长生并没有给他喝水的想法,便继续说道,“仗打得越久,刘秀珠的名声越盛,虽然太子监国,仍尊长公主摄政。”
“大汉虽然暂时稳住了局面,可是朝政依旧紊乱,部分诸侯拥兵自重,不听朝廷指令。世家开始掌权,排斥北人,越发动荡不堪。如此下去,大汉被灭,只是迟早之事而已。”
“只是这一次,北莽来了一招釜底抽薪之计,退让天河以北八百里的国土,两国罢战,结为友邦之国,唯一的要求只是为幽王耶律雄基迎娶长公主刘秀珠而已。”
“嘿嘿嘿,英雄难过美人关啊,美人又如何逃得过英雄的掌控呢。”
陆长生有些失神,“耶律雄霸与耶律雄基二人治国打仗如何?”
赖晓明说道,“二人人如其名,一个霸气侧漏,一个雄姿英发,皆是开疆拓土之能者。”
陆长生眼眸微动,不甘心地又问道,“长公主已经嫁过去了吗?”
赖晓明说道,“我出发从上京来流沙郡之时,只听说大汉提出北莽先退出八百里,一年之后长公主刘秀珠入北莽成亲。”
陆长生问道,“北莽答应没有?”
赖晓明摇了摇头,牵扯得耳朵有些痛,便扭动了下嘴,“听说耶律雄基只答应先退兵八十里,以示诚意。等两个月之内迎娶刘秀珠之后再退兵七百余里。”
“至于最终议和方案如何定夺,我来了离阳城,便也不知道了。”
陆长生打开水壶,给赖晓明灌了两口水,“大汉与北莽边界有天险可依,拥有兵马两百万之众,又有宗哲、岳鹏等悍将,怎么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被北莽打得只剩下江南之地了?”
赖晓明咳嗽了两声,“此事我也与孙立均、秦纲等人闲聊过,既然你曾在武王军中,这二人你应该听过吧,现在孙立均乃北莽的刑部侍郎,马上就要当刑部尚书了。而秦纲就是这次陪我一同过来的流沙郡郡守。”
“他们都曾在大汉为官,后来投靠了北莽。为何短短六年之内,万国来朝的大汉变成苟延残喘之境,他们有两句话说得很精辟,第一句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
似乎害怕陆长生随时会杀他,或者问完话之后又将他一人扔在这偌大、空荡、孤寂的老衙门中,赖晓明紧紧抓住说话的机会。
“上梁不正下梁歪,说的是从刘能开始,那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你也知道,刘能本来年老体衰,登上帝位不久就驾崩了。而刘琪惰于修身,年少时好色染病,骤然得帝位,便修仙问道求长生。那刘寰更不值得一提了。皇室如此,朝中大臣自然是效仿追随,很快就朝政紊乱,加之天祸频发,民怨四起,动乱不堪。正应了那句话,国运倾泻,盛极而衰。”
陆长生认真地听着,别看赖晓明人品不怎么样,这说话的水平倒还在行,哪怕身受重伤,吊在半空,可是说起事情来倒还条理分明。
“那第二句话是什么?”
见陆长生发问,显然对自己的回答是满意的,赖晓明接着说道,“这第二句便是文官贪财,武将怕死。”
“除了刘秀珠、宗哲、霍无缺等少数人,后来进入大汉朝廷中枢之人无不是阿谀奉承、欺上瞒下之徒,后来买官卖官盛行,官场上便越发乌烟瘴气,民不聊生。别说文官了,连武将也是收了银子卖帽子。还闹出了武状元只是区区二品武夫的笑话来,这样的人去带兵打仗,能打胜仗吗?”
陆长生眼神有些黯淡下来,原本他还是抱着一丝希望的,希望赖晓明只是想刺激他,只是想报复他,这才编撰了一些大汉挫败之语来击溃他。
可是现在,赖晓明已经落在了他手中,无处可逃,便再也没有拿这些事情说假话的可能。
再不济,下次抓几个来犯之敌拷问一番便能验证了。
赖晓明见陆长生不做声,神色有些恍惚,便趁机说道,“陆长生,现在大汉已经不是从前的大汉了。你在离阳城坚守了六年,已经做到仁至义尽了。”
“既然大汉不来救你,你不如离开离阳城。如果你想投靠北莽,我还是认识一些人的,给你牵线搭桥,绝对不难。”
这时,陆长生怀中的小白突然躁动不安起来。
陆长生腾地站起身来,手中紧握大刀,一股磅礴的杀气顿时弥漫开来,目光坚毅,先前的颓丧之色荡然无存。
赖晓明吓得不轻,“陆长生,有话好说,我也只是建议而已,你可以去很多地方的。”
“不要杀我,我还有用的,我还能为你做很多事情。”
陆长生没有理睬赖晓明,而是走到大门口,侧耳倾听。
秋风中,隐约有风铃的声音。
陆长生再无犹豫,刻在骨子里的血脉开始沸腾,大步飞奔向城头。
风铃响,敌来犯,正是人头落地好时节!
大汉虽颓废,山河破碎,大汉军人仍当守土有责,守土尽责。
离阳城乃大汉城池,犯离阳城者,必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