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满长街的花灯散发着柔和的光亮,大部分都是明黄的,排列之中夹杂着其它颜色,交织在一起当然谈不上纷乱,只让人觉得愈发美妙。
“其实偶尔这样的放松一下也很不错。”
东方木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带着周郎童一同追上了李子冀,环顾四周的目光里充满了惊艳和愉快,这几天被书痴所影响的坏心情仿佛一下子就被洗涤了个一干二净。
周郎童的眼底则是带着震撼:“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东方木一怔:“你不是嚷嚷着非要来看花灯?”
周郎童抬头道:“我现在文思泉涌。”
他想回去把心中的情绪发泄出来,也许是作诗,也许是写一篇慷慨激昂的文章,无论做什么,他现在最想做的就是拿起笔,再准备好纸墨。
这就是长安城,这就是天下第一城,充斥着令人震撼的磅礴和直击心灵的美丽。
他们在这里也待了一年多的时间,本以为早已经习惯了惊艳,可事实证明人们永远都无法习惯美丽的,正如人们永远也无法习惯孤独。
东方木揪着周郎童的后脖领子:“那你就让泉多涌两个时辰,今天师叔我就教教你耐心。”
周郎童满脸抗拒,却无力回天。
李子冀微笑看着两人,然后被果果拉走去猜灯谜,颇有些元宵节的味道,只是很可惜,这个世界终究是没有元宵节的。
到处都是欢声笑语。
仿佛这一年来所有的快乐都在此刻被释放了出来,李子冀很享受这样的氛围,陪着兴奋的果果从长街这头走到了长街那头。
这是很累的一件事,因为朱雀大街实在太长,以果果的行走速度,已经快要到了午夜。
“大兄,你说我许什么愿望好呢?”
果果只是稍稍有些累,她虽然没有修行,但时常都在练小青水拳,虽然还只是个小姑娘,身体素质却并不比普通成年人差多少。
最起码如果打起架来的话,王风是绝对打不过果果的。
“大兄?”
许是没有听见李子冀回答,果果狐疑的抬头看了过去,发现李子冀正在瞧着别处,循着视线看过去,果果的小脸便随之绷了起来。
管家韩山此刻正站在不远处,身后跟着国公府的侍从,手里拿着许多花灯,看样子是想要将国公府好好的装扮一番。
双方恰巧在这里遇见。
果果还记得当年的情形,去到那个本以为会是家的地方却被赶了出来,很多人在那么小的年纪是记不清太多细节的,可果果每一处细节都记得。
尤其是那天国公府门前的大雪,冷的刺骨。
韩山似乎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李子冀,微微惊讶过后便笑着走了过来,朝着李子冀行了一礼,带着尊敬道:“恭喜公子踏入第四境。”
他的语气十分诚恳,发自内心的道贺。
这位老管家对于李子冀一向是没太多偏见的,他欣赏这位在最初被许多人嗤之以鼻的私生子,而且他也认为无论是不是私生子,只要是将军的血脉,那就都值得尊敬。
只不过韩山毋庸置疑对李孟尝最是忠诚,所以当李孟尝要杀李子冀的时候,他也会毫不犹豫的执行。
哪怕他的内心依然欣赏着李子冀。
“踏足四境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李子冀淡淡道。
韩山微有感慨,眼前回想着新历三十一年冬二人的初次相见,眸子里竟然出现了刹那的恍惚之色:“已经这么多年了。”
李子冀望着他,韩山还未入五境,数年的短暂岁月似乎在这位老管家的脸上留下了一些痕迹:“你看上去老了一些。”
韩山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恍惚的目光恢复平静:“这两年家里出了不少事。”
先是李应和家里决裂,然后李子冀回到长安城,之后李若身死,宁夫人修为被废现如今还在牢狱之中,李孟尝国公爵位被削,各种事情接二连三的发生着。
他身为国公府的管家,自然要更加的操心劳累。
李子冀的心里没什么情绪,他也没什么话好说。
韩山看着他,曾经的幼鹰如今已经一飞冲天了,甚至还在浮萍山一战里和周志打的不相上下,不愧是将军的儿子。
“听说今夜的花灯很漂亮,国公府这些天太冷清了些,挂些花灯应该会好很多。”
李子冀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韩山微微叹息:“其实将军做事是有自己理由的。”
灯光映着来往人的影子。
李子冀平静道:“每个人做事都有自己的理由,这并不能改变任何恩怨。”
平心而论,他谈不上对李孟尝厌恶仇恨至极,但他必须这么做,而且也一直试着这么做,所以才有了李若的死,才有了宁夫人如今的下场。
双方都清楚,下一个就是李孟尝,早晚会有那么一天。
李孟尝没办法提前杀死李子冀,所以只能等,等待一个双方都有机会的时机。
韩山知晓不可能说服李子冀,只是总忍不住想要为李孟尝说几句话,试图令这份破碎的父子关系变得友好一些。
如果一切冲突全都没有发生的话,现在的国公府想来仍然会如日中天。
再度微微躬身行了一礼,韩山便带着国公府的侍从渐渐消失在了李子冀的面前。
李子冀站在原地没有动作,除了李小婉的生死之外,那晚前来刺杀他的中年刺客也证明了李孟尝确实有杀他的打算。
也许后来在李子冀加入三千院,展现出惊艳的修行天赋之后李孟尝心里有了未知的变化,可那对于李子冀来说并不重要。
事情发生就是发生了,不是说你多么后悔,想要改变就能改变的。
抬手摸了摸果果的脑袋:“难过吗?”
果果已经不再兴奋了,她想起了那场令人恐惧的大水,想起了一路跋涉的艰苦和那场冰冷刺骨的大雪,轻轻点头:“不过韩管家人还是很好的。”
她感受得到。
李子冀道:“这世上很难去细分纯粹的好坏,就算他是一位圣人,只要与我们立场不同,那就谈不上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