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四十八章 杀心

    洪旭和甘辉不仅是郑氏集团的老人，还是当年十八芝的成员之一。

    十八芝是天启五年成立的海盗集团联盟，由郑芝龙为首组建，再加上郑芝龙几个兄弟的缘故，这才有了这个名字。

    当年郑芝龙是十八芝的老大，而他四个兄弟都是其中的骨干，此外其他成员中基本上也都是郑氏兄弟的结拜弟兄，以此联盟把原本松散的各海盗集团整合在了一起，同大明的水师相抗衡。

    十八芝成立后，郑芝龙的声势一时无二，更率领十八芝海盗集团先后击败了水师提督俞咨皐统领之福建、浙江水师及买办武商漳州帮的许心素舰队，从而独霸海洋，成为了海上霸主。

    后来大明朝廷见郑芝龙无法以武力解决，只能改变了对郑芝龙用武力围剿的方式，转为招安和收编。而那时候的郑芝龙也觉得仅仅靠海盗力量虽能掌控海上，但却根基不稳，再加上郑芝龙本人一直都有转匪为官的念头，在他看来当海贼王是没什么前途的，只有当朝廷命官才有奔头，能够光宗耀祖。为此郑芝龙就有了招安的念头，同朝廷开始暗中眉来眼去，商谈改编事宜。

    由于郑芝龙的态度转变和朝廷的和谈引起了十八芝内部的不满，许多十八芝成员对于朝廷并没好感，更不愿放弃当海盗这种有“前途”的职业，不肯受朝廷招安。就此，十八芝开始分裂，在郑芝龙正式被招安时，郑芝龙为了取信于朝廷，并且打击对手，消灭隐患，直接就向以前的这些老兄弟开始下手了。

    几番大战后，郑芝龙终于解决了十八芝成员问题，消灭了杨六、杨七、钟斌、刘香、李魁奇、何斌、郭怀一这些势力，亲手把这几个老兄弟送去了西天极乐世界。当然郑芝龙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其中郑芝龙最能打的亲兄弟郑芝虎在同刘香一战中战死，尸首沉入大海都没能找回来，这可以说郑芝龙最为心痛的一件事了。

    十八芝内部的问题解决后，郑芝龙再也没了后顾之忧，就此摇身一变从海盗成为了朝廷官员。而十八芝内部中，最终跟随郑芝龙一起投靠朝廷的只有施大瑄、洪旭和甘辉三人。除去他们三人外，剩余的都是郑氏集团的核心班底，或者说郑芝龙的血脉兄弟。

    郑芝凤也就是郑鸿逵暂且就不说了，如今郑鸿逵可以说已脱离了郑芝龙自立门户，成为了山东水师提督，其爵位和官职就算同郑芝龙相比也差不了多少。再加上郑鸿逵眼下出使欧罗巴，人都不在大明，自然没必要考虑。

    剩下来的就是郑芝莞和郑芝豹了，他们都是郑芝龙的兄弟族人，肯定是不会背叛自己的。

    而施大瑄这些年一直被郑芝龙刻意打压，虽然郑芝龙清楚施大瑄的能力，可就是因为忌惮施大瑄不仅能练兵还能打仗，所以郑芝龙始终故意压着施大瑄不给他掌控实权，就连军职军衔也远低于其他人，在这种情况下施大瑄虽有些怨言，却也无可奈何，郑芝龙对他来说还是比较放心的。

    反而洪旭和甘辉情况却要好许多，这两人不仅手上有着兵权，而且官职军衔也都不低，这些年郑芝龙看在结拜兄弟的份上对他们也多有照顾。可问题在于郑芝龙觉得无论是洪旭还是甘辉，毕竟和郑芝莞、郑芝豹不一样，再加上他们又是当年十八芝的成员之一，对于这两人郑芝龙既用又要防，这一次去解决陈豹除去郑芝豹作为主事人外，知晓此事的恐怕也就洪旭和甘辉两人了，从时间来推算，郑芝豹带人去南澳的半途中假如洪旭或者甘辉出于某种目的私下给陈豹通风报信，那么陈豹会在郑芝豹抵达南澳之前而走，这就完全能说得通了。

    所以郑芝龙想来想去，这件事泄密的真正原因不在于郑芝豹，而在于洪旭或者甘辉，甚至两人都参与其中，要不然天下哪里有这么巧合的事？

    当郑芝龙说出他的判断时，郑芝豹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他琢磨了片刻后犹豫道：“这个不应该呀……他们给陈豹通风报信又有什么好处？难道就不怕大哥您知道？”

    “这还需猜么？他们这样做自然有着好处！”郑芝莞冷笑一声道：“这两人本就是十八芝成员，当年大哥向刘香他们下手时，我记得他们还劝阻过大哥来着。另外，陈豹这些年和他们的关系也算不错，相互之间更是称兄道弟亲热的很呢。”

    “对了，这一次截杀陈豹，究竟弄了多少银子？”郑芝莞突然对郑芝豹问。

    郑芝豹脸上怒色一闪正要反驳，他以为郑芝莞依旧抓住这件事不放找自己麻烦呢，可这时候郑芝龙却抬手制止了他，也追问了此事。

    见郑芝龙问，郑芝豹只能忍着怒气回答了这个问题，当他说出所获得陈豹家财数额后，郑芝龙脸色微变，而郑芝莞也神色凝重起来。

    “这个数字……少了许多啊！”郑芝莞凝神对郑芝龙道。

    郑芝龙默默点头，郑芝豹一见顿时就急了，连忙要分辨说自己可没贪污一两银子，没错他的确想着从其中弄些银子的打算，可这还没来得及下手呢，而且以他的身份，真要弄银子也不会瞒着郑芝龙，都是亲兄弟没这个必要啊！

    “老五，没说你私下截留，老四的意思是陈豹绝对不会只有这些金银，他这些年瞒着我们私下可捞了不少，这些钱去了哪里？这才是关键！”

    一道灵光在郑芝豹脑海中瞬间闪过，郑芝豹猛然抬头，用迟疑的目光朝郑芝龙望去：“大哥，您的意思是……洪旭和甘辉？”

    “十有八九！”不等郑芝龙回答，郑芝莞在一旁插话道：“这天下哪里有这么巧合的事？如没人提前通风报信陈豹如何知晓你的举动？更不可能在关键时刻逃离南澳了。对了，你仔细想想，陈豹跑后洪旭和甘辉是什么态度？后来你带人截杀陈豹时他们又在如何？再加上陈豹家财中所缺的那些银子究竟去了哪里，难道还不能证明问题？”

    “这……。”郑芝豹呆了呆，凝神思索了片刻，也不知他想到了什么，脸色渐渐变得狰狞起来。

    “好一个洪旭！好一个甘辉！老子把他们当兄弟，他们居然私下背着老子做这等吃里扒外的勾当？混账！该死！”

    见郑芝豹如此反应，郑芝龙急忙追问究竟怎么回事。郑芝豹告诉郑芝龙在他们前往南澳之前曾经耽搁了一日，当时洪旭是以部下调遣太过紧迫为由延迟。而抵达南澳之后发现陈豹已经提前跑了，郑芝豹决议带人截杀，甘辉曾经反对这个做法，表示陈豹不仅是郑氏集团的老人，还是朝廷命官，郑芝豹这样的作为恐怕会惹来麻烦，建议郑芝豹先把情况汇报给郑芝龙，询问后续安排再做决定，而不要莽撞行事。

    这个建议被郑芝豹一口否决了，因为郑芝豹知道如果询问郑芝龙一来一回黄花菜都凉了，陈豹早就跑得无影无踪了。所以郑芝豹果断下令派人截杀陈豹，这引起了洪旭和甘辉的不满，而且在事后截杀陈豹的行动上，洪旭和甘辉也没发挥出什么作用基本是出工不出力，反而是郑芝豹幸运地得知了陈豹行踪，提前设伏截住了陈豹，最终把陈豹在半途中截杀。

    当时郑芝豹也没多想，更没深思，现在回头再想此事发现了不少蹊跷。再加上郑芝莞的提醒，郑芝豹心中怒火顿起，他确信给陈豹通风报信的人就是洪旭和甘辉这两个王八蛋，而原因无非其他，一来是他们和陈豹的关系密切，本就是朋友。二来恐怕是因为金银的缘故，陈豹的家财数额比预料的少了不少，这些金银哪里去了？如果是作为酬劳给了洪旭和甘辉，以换取逃命的机会，那么一起就能说得通了。

    不仅是郑芝豹，就连郑芝龙也判断这个问题一定就出在洪旭和甘辉身上。如果不是因为他们的缘故，这件事的发展怎么会如此巧合？而且这一系列的问题串联起来恰恰能证明他们之前的猜测，一想到洪旭和甘辉的所作所为，郑芝龙心中就狠的牙痒痒的。

    “想当年我留下二人，是看在结义兄弟的情分上，这些年也没亏待过他们，没想到养来养去居然养出白眼狼了？呵呵，呵呵呵……。”郑芝龙阵阵冷笑，眼中杀机闪现，此时此刻，他对于洪旭和甘辉的恼怒更甚于已经死了的陈豹。

    毕竟陈豹仅仅只是贪财，私下贪墨了他的银子罢了。可洪旭和甘辉却是彻头彻尾背叛了自己，这概念是完全不同的。而且眼下郑芝龙所面临的外部压力极大，随着两广和闽浙两个总督府都在斥问陈豹一事，他必须尽快摆平官场上的问题，一旦这件事闹得大了，等到朝廷那边派人来查就很难遮掩过去了，假如其中洪旭和甘辉再私下把真相给捅出去，郑芝龙更无法交代。

    “杀！杀掉以除后患！”郑芝龙脑海中瞬间闪过了这个念头，作为曾经的海上霸主，郑芝龙从来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死在他手中的结拜兄弟不知有多少，但凡对他造成危害，或者挡路者，郑芝龙绝对会下狠手解决。

    洪旭和甘辉不是第一个，也从来不会是最后一个，既然判断了他们的问题，那么就没必要留着了。死人才会保守秘密，也只有死人不会开口，只要处置了这两人，顺势把陈豹之死归结于洪旭和甘辉所为，那么不仅能处置掉这两个麻烦，更能给出一个正当理由的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