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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决定

    一直等到八月中旬,洛阳禁军仍然没有开动,原因是北军中候王戎死了。

    大军失主帅,如之奈何。

    左卫将军何伦、右卫将军裴廓、骁骑将军王瑚成了禁军中职务最高的三人。

    王瑚的骁骑军只有一千余骑,实力太弱,暂且不谈,那么如果从禁军中挑选主帅,何伦、裴廓是最合适的了。

    当然,也有可能朝廷空降一个某某将军下来,统领大军。

    但这其实是很不负责任的一种行为。

    骠骑将军、车骑将军、卫将军等等,早就不领兵多年了,纯属加官、美官,让他们来统军,必然各种不谐,凭空增加不必要的风险。

    好在司马越惨败之后,头脑清醒了一些,他再派使者入京,与王衍、曹馥商议主帅人选。

    九月初一,邵勋正在金墉城外整训部伍,黄门侍郎潘滔来了。

    邵勋上前迎接,有阵子没看到他了,虽然他邀请过自己赴宴,但不是没去么。

    “上次一别,已是数月未见。”邵勋笑道。

    “将军可得空?得空便说两句。一会我还得去曹军司府上。”潘滔面容严肃地说道。

    邵勋直接将他请到了里面的监舍内——其实是殿室型制。

    “若司空军令下来,小郎君一定要尊奉号令,率部出征。”潘滔直截了当地说道。

    邵勋有些诧异,不过还是回道:“军令一下,定然遵从。”

    潘滔仔细看了眼邵勋,见他不像在说假话后,松了口气,道:“司空虽败,但到底还是司空。只要他愿意许下好处,还是能招来兵的。范阳王这会已至河北,闻许昌空虚,匆忙回返,又遣使至徐州,面见司空,请调幽州劲骑助战。”

    “鲜卑骑兵?”

    “正是鲜卑骑兵。范阳王索要五千骑,以许其大掠豫州为酬。但司空还在犹豫,问于左右,众皆不能决。又致信曹军司,军司亦未回复。”潘滔说道:“不过,若真让他要来这五千骑,刘乔父子不过一两万兵,可能抵挡?你若不出兵,届时就是众矢之的。”

    “多谢侍郎相告。”邵勋行了一礼,道。

    潘滔说的都是事实。司马越打仗稀烂,但摇人的本事一流,真给他弄来五千鲜卑骑兵,刘乔父子确实危险了。

    另外,以大掠豫州为酬?这都什么畜生?

    去年攻司马颖,王浚得鲜卑骑兵相助,连战连胜。攻破邺城后,鲜卑人大掠,死者众多。

    回城之时,鲜卑人还抢掠八千邺城女子北归,至易水时,王浚阻拦,要求他们放人。

    鲜卑骑兵将八千女子尽皆沉死于易水,大怒而去,王浚不敢说什么。

    中原大地群魔乱舞!

    偏偏王浚、司马虓这种货色还大权在握,叱咤风云。

    仗夷建威,厉害啊。

    待我银枪、长剑二军练成,用马西平故智,横行中原,四处攻伐,看你鲜卑骑兵能耐我何?

    “还有一事。”潘滔拉着邵勋远离了殿门,附耳低声说了半晌。

    “你是说……”邵勋有点懂了。

    潘滔点了点头,道:“小郎君自决即可。”

    说完,潘滔拱了拱手,离开了。

    潘滔离开之后,邵勋一个人坐在殿室内,反复思考、权衡、盘算。

    及至兵士送来午饭之时,他还在默默思考。

    就在这个时候,左卫将军何伦又至。

    ******

    “何将军。”邵勋出门相迎,躬身行礼。

    “哎,何须如此。”何伦一把扶住邵勋,道:“今岁以来,感觉大伙生分了许多。”

    他指的是糜晃、邵勋、王秉等一干东海老人。

    糜晃以西中郎将的身份出任弘农太守。

    到任后唯选募健儿,囤积粮草军械,操练兵士,修缮城池关卡,很少回洛阳了。

    关系是需要时时维护的,当你在外地时,慢慢地就生分了。

    王秉与何伦生分大概还是因为自卑。

    两人曾同为六品王国将军,现在一個当了左卫将军,一个没能当上右卫将军,身份之别,换个豁达的人可能无所谓,但王秉没那么豁达。

    邵勋纯粹是太忙了,心思多放在经营私家产业上面。

    “将军何出此言?”邵勋笑道:“都是东海人,自当勠力同心。”

    “是极,是极。”何伦犹豫再三,最终说道:“司空遣使而至,以我为都督,统率左卫及骁骑军南下豫州平乱。郎君勇冠三军,可能为先锋?”

    邵勋暗哂。

    何伦作为自己的顶头上司,居然这么卑微,重话都不敢说,让人感慨。

    想当初上官巳之乱,自己直接自封中军将军,何伦的兵还是他施舍过去的。

    守洛阳之时,他发号施令,何伦捏着鼻子遵从。

    莫不是那会留下了阴影?

    邵勋嘴角含笑,道:“若为先锋,我要自己选兵,器械也得多配。若要什么资粮,敞开供给。”

    何伦大喜:“就依你所言。”

    何伦这么说,邵勋便不客气了,当场点了十人,又道:“左右卫拣选老卒精锐,由此十人统带。最好会骑马。另,王瑚所领之骁骑军亦要出动,至少配属我部一督人马(五百骑)。”

    何伦连连点头,自无不可。会骑战和会骑马是两个概念,仔细找找,还是不少的。

    邵勋呵呵而笑。

    名气和威望是有用的,司空如果想要对付我,仅靠这些人,怕是缘木求鱼。

    正好,这次可能还会有其他地方的兵马过来,会剿刘乔父子,可以见识见识他们的本事。

    左卫、骁骑出动,右卫一万六千余人留守,弘农那边也不是以前随便进出的公共厕所了,洛阳应该不会失守吧?

    不行,还是得写封信给糜晃,建议他固守城池,不要浪战。

    弘农城里本有一千五百老王国军,糜晃扩充到了三四千人,又处在交通要道、必经之路上,只要坚守城池,张方的骑兵拿不下来。

    弘农又被祸害了好几次,野无所掠,连吃人都有点困难,张方敢不敢冒着饿肚子的风险来洛阳?

    想到此处,邵勋毫不迟疑,向何伦告了个罪后,当场回金墉城写信。

    写完给糜晃的,又分别给金三、陈有根、王雀儿写信。

    王雀儿的银枪军第二幢一百多人前往云中坞整训。

    长剑军现有三百五十余人,邵勋令陈有根率二百人西行至云中坞。

    金三、王雀儿二人悉遵陈有根号令,选调四队银枪军士卒至回溪坂伐木设栅。

    如果有敌军来袭,无需硬碰硬,拣选险要之处设伏,迟滞袭扰即可,给檀山、金门二坞百姓撤离争取时间——一到两天就够了。

    反正这两个坞堡基本没投资,就算丢了也没什么。

    云中坞尚处于紧锣密鼓的建设阶段,虽未完工,但已有部分区域可以固守了。

    当然,张方来这边的可能性不大,邵勋只不过习惯性未雨绸缪罢了。

    天塌下来,糜晃顶在前头呢。

    写完信后,邵勋喊来新任亲兵队主唐剑,让他亲自送信。

    送唐剑出门时,看到何伦竟然还没走,邵勋想了想,又问道:“何将军,不知可否调集右卫一部,西进弘农,协助糜府君守御?”

    “郎君,禁军什么情况你是知道的。”何伦苦笑道:“守城尚可,野战不行啊。”

    “只要能守就行了。”邵勋说道:“西兵若东进,自固守城池,无需野战。敌军若绕过城池不打,就出城袭扰其辎重部队,断其粮道。敌军若攻城,那没什么好说的,守就是了。”

    何伦迟疑片刻,最终点了点头,道:“此事得和曹军司、裴将军商议,我一会便去。”

    “无需多。”邵勋说道:“右卫虎贲中郎将王将军部有重甲步卒两千余人,其中不少乃是中军悍卒,调派过去,据城而守,贼军定无计可施。”

    “拿野战重甲步卒守城,也就伱了。”何伦笑着离开了,道:“静候佳音即可。”

    邵勋松了一口气。

    该安排的,差不多都安排下去了。

    接下来,我就要拿着鸡毛当令箭啦,坐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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