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汉大喜:“皇叔祖英明!”
“那皇叔认为,如何惩之?”
天子再问。
众人纷纷侧头,看着这位宗室大佬。
“罚俸一年!”
周汉愣住。
梁乙甫气的直叫:“这也叫严惩!?”
“太子有所不知,我大夏和你朝制度不同,皇嗣未接受分封,吃穿用度全靠宗正府发下的俸禄。”周崇叹道:“罚俸一年,六殿下明年吃什么都不知道,还不严吗?”
梁乙甫差点跳起来:“我便是外人,也知他现在富可敌国,哪缺一年俸禄?”
周崇摇头:“那是他自己本事,罚俸已是极严重的罪了。”
“皇叔祖偏袒太过!”周汉愤然开口:“做下这样的错事,只需罚俸一年,只怕宗室少年多要学坏!”
双方争执不休。
司空卢晃趁机提出一个天才想法:“启奏陛下,臣有一议,可回挽两家名声,改讽言为美谈。”
天子很意外,道:“司空讲来!”
“既六皇子和萧郡主之事已成,事难挽回。”
“与其追责,使之伤害愈甚,更损两家名声。”
“不如成其所好,干脆让六皇子和萧郡主联姻,以促成一段佳话。”
这一番话说完,卢晃都有点佩服自己了:我简直是个天才!
群臣愈发呆滞,脑回路都有点跟不上了。
魏仲文、徐岩几人立马跟上:“司空此言极是!”
“你们闭嘴!”周汉当场暴走:“昨夜老六先行犯事,徐、魏二人名为执法,实则出动人手阻拦于我。”
“卢公昨夜隐忍不发,今夜又来朝堂替老六开脱,你们实在太过分了!”
双方各执一词,争执难下。
最后,定了个周彻:罚俸五年和‘戴罪待赎’。
所谓‘戴罪待赎’,就是如果没有功勋,甚至再犯错误,即刻罢黜其皇嗣之身。
此外,向萧焉枝请罪,那是必不可少的。
“是。”周彻一并应下,道:“儿臣今夜就去向萧郡主请罪。”
“不必了!”
梁乙甫怎么听都觉得像是在威胁自己。
“陛下!”
恰这时,有急报传来:“事关并州!”
梁乙甫等人,只能先行辞下,避开朝堂。
大殿之中,喧闹的气氛止住,众人脸上都严肃起来。
刺史举州而叛,这种事自不可能如表现给西原人那般风轻云淡。
“韩问渠实反,已控制并州几座重城和军营。”
“此外,他竖起大旗,煽动并州人独立求存,便可避免兵灾。”
“还说,中枢不公,是朝廷负并州,而非并州负朝廷;并州人当自立,勿使王公之事重演。”
“其人任用罪官罪族,以充斥叛党各级,召集各地郡县之兵、衙役、族丁、流民,整合成叛军。”
“陛下所差三百新官,并太原营留守的胡铁衣将军,俱被其捉拿,已送往北边。”
“腊月初九夜,韩问渠子韩琦以查军粮为名入城,于城内纵火焚烧粮仓,配合叛军攻陷雁门。”
“雁门郡守、宗亲离乡侯周祺,雁门校尉李继源死战不降,皆已殉国。”
言到此,殿内一片寂静。
天子率先起身,默然无言。
三公与诸皇子再起,解下冠帽,群臣随之。
“拟诏。”
天子声音沉重:“周祺以宗室之身,不避艰苦,为国守边,临危见节,追赠黎阳县侯,由其子袭爵。”
“李继源汉骨不屈,向死而战,不负武人之气概,追赠镇厄中郎将、都亭侯,由其子袭爵,在其家乡立庙。”
“雁门之内,凡战死之人,无论军民,皆录入县书,凡有父母妻儿者,皆由朝廷恩养。”
众人齐拜,声音悲怆:“陛下大德!”
“亡羊补牢,何言大德?”天子摇头,眼中悲色隐去,取而代之的是凌厉之色:“太原雁门相隔二百里,叛军如何能顷刻抵达?雁门陷落,势必有西原人参与!”
来人低头:“并无实证,城门上竖的是‘韩’字大旗!”
“他们倒是聪明!”天子冷笑,道:“既然韩问渠敢竖旗,朕就不能让他失望。”
“韩问渠背国叛汉,舍弃先祖,自绝于天下人,是为诸恶之首,将其九族诛尽,一个不留!”
“庙堂之下、江湖之上,凡与其相交相知者,如不能明示天下,与之断义绝情,则一律视为同党,就地腰斩!”
“此诏入公卿、中枢、地方各府,命各级主官亲笔誊抄,加印公示,告以天下!”
“书传太学以及各级学院、私堂,将韩问渠叛汉之事,即刻入书入册,传于学生!”
“朕要将此讯从皇宫门前,贴到亭里田野之间!要天下人人皆知此贼之恶,不准有漏!”
诸官同为之愤,齐声应道:“谨遵皇命!”
“陛下!”
前将军董然进言:“并州突反,雁门又见陷落,必和西原有关。”
“今西原使团以及太子在此,恰好将其扣下,施以惩戒!”
说着,他面露凶光:“倘若西原不愿归还雁门,不如将西原太子一刀劈了,正好祭旗!”
他是纯粹的武人出身,靠军功走到殿陛之间。
如今国遭此变,唯有满腔怒气和杀意。
“只怕不妥。”司徒杨复叹了一口气:“无论是韩问渠之事,还是雁门陷落,我们都没有证据证明西原参与其中。”
“在外人看来,这始终是我们自家生乱,却拿邻国使团出气,是说不过去的。”
“再有,从实际而言,对方手上也捏着人质……”
他连连摇头,脸上挂着苦涩笑意。
韩问渠一口气抓了三百个新官!
这些人虽是新入官场,但无论其才学还是品行,都是经过天子考较,由天子亲自选中的。
身沐皇恩,亦感于皇恩。
便是他们有以身殉国之念,天子也不能弃他们于不顾。
韩问渠反,本就轰动天下,如何再能为失人心之举?
天子以雷霆之速追封周祺、李继源二人侯爵,为的不正是安天下忠臣之心吗?
董然不甘:“难道就这么将梁乙甫他们放了?”
“父皇,儿臣有一言。”周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