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如水,三日时间一眨眼就过去。
经过三日的施粥,所有流民脸上的青色肉眼可见地褪去了不少。
连续三天吃饱饭,他们对谢妙旋的信任度与日俱增。
在施粥第二日,说好的给答复的时候,几乎所有的流民都积极来找谢妙旋要跟她走。
没有人愿意留在宁城。
虽然更多的原因是身无分文的流民想要在宁城安顿下来根本办不到,他们最可能沦落成乞丐,买不起一片瓦遮身。
所以他们才愿意跟着她去拼一个她口中的未来。
但她不介意,这些都没有关系,只要肯跟她走,对宁城对郭县来说皆大欢喜。
谢妙旋更是趁着这几日,更是大肆在宁城采买了一番。
各种棉麻布匹、盐粮、凡是能买的她基本都买了个遍。
最后一日,她带着部曲和农户井然有序出现在流民面前的时候,那冗长的队伍和严明纪律,让所有流民都流露出震惊的神色。
大家看她的眼神都变了。
等到宁城太守将送来五十架车马,和大量的米粮之后,谢妙旋明显感觉到整个队伍之中的凝聚力更强了。
现在若是有谁敢来欺压打散他们,怕是这些流民第一个就不愿意。
老弱妇孺都被她安排上了黎滨给的车马之中。
出发后,队伍看似一体,其实已经分成两段,有各自的领头人带着。
若是途中遇到什么突发情况,各自突围前进。
谢妙旋看向站在黎滨身后的五六人,“政务交接好了吗,府库的钥匙,官印都放好了?”
那五人点头。
看到黎滨漆黑的脸色,谢妙旋淡声询问,“黎大人,我将这些英才留在你宁城辅佐你处理公事,你不满意吗?”
黎滨能说不满吗。
昨晚他特意设宴款待,本以为明日送走谢妙旋这个瘟神之后,日子就能恢复如常。
不曾想,她不仅仍旧羁押他的家人,更是当堂就将他的几个心腹枭首,并指派了她的人接替他们的位置。
城监、城守、卫尉、主簿全部换成了她的人。
如今,他这个太守不过是名存实亡,是她操控下的一枚棋子而已。
而季飞。
想到他的下场,黎滨才生出的怨怼连忙收了起来。
“不敢不敢,往后我便是女郎手中的刀,你往哪儿指,我便往哪儿打。”
谢妙旋满意地点点头,“等我走后,还请大人与他们仔细核对账簿,往后宁城若有流民来投奔,可让人荣游派人全部送往郭县。”
“是是是。”
荣游便是她留在宁城的主事人之一,现在整个宁城明面上仍旧是黎滨为主,有他来应对朝廷和明面上的事情。
实则整个领导班子都已经换了一波,没有人知道,宁城真正的主人已经换了一个女郎来做。
就连宁城的那些当地士绅们都被瞒在鼓里。
“黎大人,我答应你,只要你按照我的吩咐行事,至多三年,你便可和家人团聚,且再也不用担心我会辖制你控制宁城。”
谢妙旋深谙给一巴掌,再给一颗甜枣的道理。
这个承诺听在黎滨耳中,就像是救命稻草。
可他不知道的是,谢妙旋说的三年后,世道大乱,当然不需要再辖制他,她可以正大光明的直接接管宁城。
三年后,是彻底放他自由,让他离开宁城。
他如今还满心期待着三年时间到来,有了这个盼口,至少不至于让他觉得这辈子都没有希望了去。
马车再次滚滚前行之时,汪永元也带了人前来辞别。
道路两开,大家各自往自己的方向,渐行渐远。
这一路畅通许多,沿途的流民越来越少,看到的山川河流中也开始出现了水源。
道路两旁也渐渐有了绿色。
紧绷了多时的心终于也放松了下来。
队伍之中开始有了欢声笑语。
这日,谢妙旋练过刀法之后,心中有几处困惑之处,在河边掬了一捧水洗了脸就去找离戈解惑。
可当她找遍四处都没有见到离戈的身影,拉过谢霄来问,也只说今日都未曾见过他。
心中疑惑,谢妙旋突然想起什么,掐指算了算日子。
不知不觉,她与离戈约定的三月之期,竟然只剩下最后一日。
“女郎,且来,有一封信。”
贺轻澈的声音打破她的沉思,接过信封的一瞬,看到上书女郎亲启时谢妙旋心中预感落实。
离戈走了,不告而别。
也不对,他至少留了信。
她快快拆了信,信上只有寥寥数语,“欠你一日,来日再还。”
没头没尾,不知他去往何处,也不知他何时归来。
贺轻澈看她脸色,联想到她今日到处找离戈却始终不见人影,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个阴魂不散的家伙走了。
心里窃喜差点掩盖不住,她强作镇定,努力压了下去,仔细观察谢妙旋的脸色,就怕从她脸上看出不舍或是思念这种情绪来。
谢妙旋叹息,心中有些可惜,这么好的人才她还是没有留住。
其实她不介意离戈离开,之所以没有主动提及,就是希望能多拖一日是一日。
但离戈反而拖欠一日这操作,换个有强迫症的估计得难受死。
搞不懂他故意留这一天的意义何在,想不明白,也就不再纠结。
爬回马车,她已经收拾好情绪,脑中思索着后续的计划。
她的目光游移,突然身体一僵。
一柄长刀挂在车壁上。
她上前取下,抽出刀鞘一看。
这刀身有四指宽,刀长四尺,刀尖在四分之一处就弯曲,血槽口开得很隐秘,漂亮非常。
是她当初救离戈之时,一眼就看中的那把,竟然还特意配了刀鞘送给她了么。
这些日子,这刀从来没有离开过离戈的身边。
她都打消肖想宝刀的兴致了呢,他竟也赠与她了。
谢妙旋爱不释手,心中那股郁闷之气都显消散了许多。
贺轻澈满意的看着她脸上没有半分的不舍,松了一口气来。
队伍日益朝着郭县靠近,谢元驹的信终于也送了来。
在信中,他告知已经买下郭县城郊一片山林和许多荒地,安排人手着手开荒清理,只等她人到了。
而她,也将她这边的情况写信快马加鞭送给了他。
她突然多带了这么多人回去,肯定需要分批次进入郭县,需要他做好接应,避免这么多人扎堆入郭县引起县令和当地百姓猜忌。
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回信送出以后,队伍正在埋锅造饭,日头正好,她跳上一个大树,在绿荫遮盖下开始假寐。
似梦非梦间,突然感觉腰间一紧,她正要警觉反击,后脖子一痛,人就晕了过去。
是谁…竟然能完全避开队伍,就这样掳走她。
撑着笨重的身体醒来的时候,谢妙旋脑子里还残留着昏迷前的怀疑。
睁眼入目看到的是一个背对火堆的宽肩窄腰的背影。
这身影有些熟悉。
“荀…铖?”
背影转了过来,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白皙如玉的面孔,显然不常受风吹日晒,一双含情胜过女子的桃花目,眉宇闲散,一看就知是无忧无虑的富贵闲人。
“你是谁?”
白面公子哥见她醒了,双眼亮亮地打量着她的脸,精致的桃花眼中有惊有喜,像是——像是少年郎找回了失而复得的玩具。
这种势在必得,视作囊中物的感觉又让她想到了荀铖。
谢妙旋的眉头蹙起,“这位壮士相貌堂堂,目光明澄,抓我是为了何事?在下还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就此告辞。”
面对她的不耐烦,他不但没有恼,反而嘴角含笑。
不过一些时日没见,她眉眼间好似长开很多,比以前更加妩媚,眼尾奇妙地上勾,明明很冷淡的眼神,总带着莫名勾人的气质。
李晔眼眸深深,在她露出的修长脖颈上流连,竭力压下想一口叼住那白嫩的皮肤,留下自己痕迹的欲望。
“你管那些流民作甚?你乖乖听话,我带你回家,往后你想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
谢妙旋有些意外他话中意思,扬眉微微侧头看,四目相对时,心里咚的一下沉了下去。
那是怎样的眼神,像是在巡视自己的猎物,笑看她挣扎沉沦。
“壮士说笑了,我与你素不相识,怎么听你意思,好似我与你很熟一样?你究竟是何人,目的何在?”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一双黑眸沉静漆黑。
“目的...我的目的是想要你。”
谢妙旋怒极反笑,懒得跟他在这玩你猜我猜不猜。
这人看起来不好对付。
不过,那又怎样呢。
她没什么表情的盯着他看,目光梭巡检查四周情况,眼神带一丝丝挑衅的成分在。
不知道他是自负还是自信,她腰间的两柄长刀都没有被卸下,仍旧完好地绑在腰间,她不动声色将手扣在刀柄上。
既然说不通,那就打一架吧。
她抽刀动作优雅,横刀身前,身子微微压低,是一个俯冲的预备姿势。
结果眼前一花,原本还坐在她面前的人突然就消失在了面前,背后像被什么砸了,男人整个人倒在她身上。
“哎……”
下意识想躲开,可他像是提前知道她的动作,大手一拢,两只手腕就被他单手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