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妙旋在寂静无声的夜里睁开眼睛。
贺轻澈作为女眷带着芳姨娘这些日子都是随着谢妙旋同睡在马车之中,她也醒来过来,谢妙旋伸手拍了怕她,示意她继续躺着不必起来。
提起放在身边的两柄长刀,掀开马车帘子,轻巧下了地。
立在马车旁,谢妙旋凝眸数着人头。
一二...大约有二十人左右,看来剩下的人应该都还藏在那边的高地等着呢。
来的这二十人四散在营地四周,谢妙旋见到他们手中拿着药粉状的东西在人堆里四处撒着。
营帐外躺着的是青壮们,营帐内躺着的则是老弱妇孺。
眼见着人开始往营帐里面窜动,她不再迟疑,点地犹如鬼魅幽灵射出。
寒光忽闪间,就有人从后面被她捂住嘴抹了脖子。
嗤嗤嗤的死前闷哼并没有惊扰大家的美梦。
良久,这边仍旧营地仍旧静悄悄的,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之中。
“大当家的,小六他们应该得手了,这些人都被蒙汗药给放倒了。”
蒲吴的大手一挥,“小的们,给我走。男的全部杀了,女的带回去玩够了当两脚羊卖到窑子里,那两个漂亮妞儿给我老子留着,谁都不许碰一下,否则老子剁了他的手。”
有人问,“当家的,这次男的全都不要留活口吗?”
“留个屁,上次带回那么多人都没地方安置,这些个人带回去用你的口粮养吗!”
一群人嗷呜的朝着下方平地冲了下去。
磨刀霍霍向猪羊。
等他们全部都呼啦啦的冲到面前,原本寂静的营地突然火光大亮,刺得他们顿时停下脚步。
在大当家急剧收缩的瞳孔中,谢妙旋双手执刀横道立在最前头。
她的刀尖血槽之中还淌着新鲜血液,滴滴滴的滚落着。
脸上冰寒一片,活像个收割人头的冷面阎罗。
“糟了,中计了!”
那满身的煞气让蒲吴浑身一抖,都是道上混的,什么人不好惹就凭这一眼就能看出来,他凸着眼球快速衡量了一番。
他都带人冲到这里了,可先前派出去的弟兄都没有接应,地上倒是横七竖八的躺着二十多具尸体,除了寨子里的弟兄不做他想。
况且这女郎身后的火把映照下后面黑压压一片人头,明显是等了良久的样子。他嘶哑着声音吼道,“撤。”
他的命令才发出,刚转了身子,就见到一人长身玉立单手持刀堵住了后路。
那刀快的让人目不暇接,快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寒芒在眼底划过,稍有动作就会被直接收割大好头颅一颗。
当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转瞬间地上就躺了十几具尸首。
蒲吴心中极跳,悔不听蒙仆劝诫,这踏马哪里是什么柔弱可欺小肥羊,这怕不是阎王爷投胎专门来在生死簿上做功绩的。
生死之际,他差点双膝一软直接跪倒在地。
后头这个少年武功奇高,身形飘忽间犹如鬼魅,不是他们能对付的,他恨恨转头目光如狼盯着仍旧立在原地不曾动弹的谢妙旋。
擒贼先擒王,看起来还是他这头的女郎好对付些。
眼中狠厉一闪,性命攸关之时哪里还记得自己刚才说要好好留着谢妙旋的命来,最先动手的反而是他自己,不过是转念电光火石之间就猛地侧身朝着谢妙旋铲过去。
哐当。
长刀和巨斧相撞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带起一片火花。
可他不过是垂死挣扎而已,谢妙旋的刀也快,快的超出他的想象,快得让他来不及喊认输,右肩头剧痛,夸嚓就掉了一只手臂在地上。
那手指刚脱离人体还在蠕动。
“啊--”
惨叫凄厉,将营帐内睡得最熟的孩童都惊醒了过来,纷纷揉着眼睛被自家阿母抱在怀中安抚。
谢妙旋觉得实在吵得人耳膜阵痛。
“闭上你的狗嘴,吵得我眼睛痛。”
她反手一个刀背砸在胡子拉碴的土匪头头脸上,砸出他满嘴血腥活着七八颗碎牙。
惨叫声骤然消声。
那些个土匪见自家老大就这么被三下五除二制服,从头到尾动手的只有前后一男一女,后头的那些矫健部曲都还未动作。
哪里不明白这是踢到了铁板,个个放下手中的武器,就怕认怂速度慢了点项上人头不保。
“女君饶命,饶命。”
谢妙旋看着眼前此起彼伏的脑袋在地上点个不停。
“放下武器,我问你们一句就老实回答一句。”
“你们都是从何处来?”
“大本营在哪里?”
一个小头目样子的男子答,“我们都是从崇州来的,大本营就在离这边三十里地的黑风寨上。”
“寨子里还有多少人?”
“没啦,当家的说这次又大肥羊将寨中弟兄都带了出来,只留了守寨的几人。我们弟兄都在这里了。”
谢妙旋当即抽刀给了他一下,将他手臂刺得鲜血淋漓,“我问的是你们抢回去的人还有多少?”
“寨子里两脚羊...人...还有百十好几,”他使劲想了想,这会学乖了,肯定道,“女的有六七十人,男的有三四十人,都是上次大当家带我们刚抢回来的,他们说他们是世家大族,我听他们都唤他们叫汪公还是葛公的。”
谢妙旋眉心一跳,招手让谢霄上来。
“你带人压着他去黑风寨走一遭,将里头的人全数救出来。”
谢霄领命而出,提起这个小头目就走,大概三个时辰后,他就带回一群蓬头垢面的人来。
可不是正是前两日她偶遇的要返乡的永川葛氏和蔡郡汪氏等人么。
先前还将就世家牌面,脸上敷粉,身上熏香的贵族老爷们短短两日已经像受尽磋磨,满脸青紫不成人样了。
身上衣服也都是脏污得入不得眼。
那些人中还有不少人还记得她,先前明里暗里讽刺过她的人纷纷羞愧的低下头去。
汪永元原本打理精致的长须被剪的像狗啃过似得,他疾步上前,“原来是谢氏女郎救了我们,”他声音哽咽,怅然道,“悔不当初啊...”
他细细说来,谢妙旋才明白原来在她与他们分别后,他们一路仍旧豪奢做派,遇到几伙流民肆意驱赶,结果被人怀恨在心,那些人走投无路之下将他们的行踪告知了这群土匪。
被人趁夜给一锅端了。
仆从死伤近百,遭受了两天惨不忍睹的虐打,所有的家当也都被洗劫一空。
谢妙旋无言,他们晚上睡觉都不知道留点人巡夜么?
刀子没落到自己身上的时候是不知道痛的,现在后悔又有什么用。
不过她也没有落井下石,只是好言劝慰一番,让人收拾出一处空地安顿他们族人。
蒙仆混在其中一下就被指认出来,“他不是我们族人,乃是跟这群贼匪蛇鼠一窝。”
蒙仆见蒙混不过关,又见到大当家的断臂惨状,早就吓白了脸色。
但他脑子灵光,那近两百号人除了蒲吴都好好的被捆着在一堆,直到谢妙旋不是个滥杀无辜的,连忙给自己请罪,“女君,我只是走投无路才投靠了蒲吴,手中并没有人命,请女君饶我一命,某识得几个字,愿意投效女君。”
“哦?”谢妙旋不置可否。
倒是始终没有言语的葛彰愤而怒斥,“贼人残害我族人,不配苟延存活于世。”
那怒目喷张的就要拔出匕首就要杀人,谢妙旋横刀拦住。
“谢氏女郎,你这是何意?这贼人死不足惜你莫非要包庇他不成?你可知他们对我们都做了什么?!”
谢妙旋冷了脸,方才她才救了他们,这葛彰先前就因她是女郎瞧她不顺眼,现在竟然还对着她大呼小喝的。
搞不清自己状况吧。
“葛公,人是我抓的,怎么处置还轮不到你说话。”
“你!”
汪永元知道葛彰性子,撑着身子过来打圆场,“葛公,你我性命都是..女君所救,莫要失礼。”
葛彰现在重获了自由,不自觉又端起世家面子,非要胡搅蛮缠让谢妙旋给他一个交代。
谢妙旋简直都要气笑,“公知礼乎?我救你于危难,你尚不知感恩,对我大呼小叫就罢了,现在还强逼救命恩人给你一个交代?我给你什么交代?难道是我救错了人不成。公小人也?”
轻描淡写,字字厌恶。
葛彰从未想过,会从一个女郎口中听到小人评价二字,一句小人评判,足够让他颜面尽失。
可他既然没有想过给她留颜面,众目睽睽之下要踩着她树立自己的威信,洗刷自己的这两日的屈辱,谢妙旋自然也不会给他留脸面。
他还在大言不惭大放厥词,“汪公莫要拦我,女子就女子,竟然还会同情贼匪一流,怪道圣人言: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他想要通过圣人言将小人这两字丢回给谢妙旋。
可谢妙旋哪里会惯着他,
“这跟是男是女何关?如若你瞧不起我身为女子,可你的命还是我救得,既然如此,你不如自刎好了,被一个女子救了你肯定没有脸在苟活了。”
接着还下了重话,“有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葛公如此清高瞧不起女子,偏我这里是不分什么男子女子,谁的拳头大谁就是老大,说起来我还看不上你呢,你滚吧,看在汪公的面上我允许你带着族人离开我的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