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郎”“谢家女郎…”
谢元驹从天亮撑到天黑,又从天黑撑到天色蒙蒙亮。
模模糊糊间,终于有人声传到这边地界,此起彼伏传到他耳朵里。
怀中女郎一夜都不敢睡觉,过得胆战心惊,就怕自己一闭眼不注意他就昏了过去。
只要他一闭眼,她就连忙找话题同他说话。
小半个夜晚下来,几乎要把小时候见过的奇怪的狗都形容完了。
现在真的是站着靠着都能囫囵睡着的迷蒙状态。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怕吓到她,声音压得很低,“有人找来了。”
她嗯了一声,迷迷糊糊睁开眼,待反应过来,脸上堆满了喜色,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是大牛,还有离戈!你马上有救了!”
谢妙旋简直要泪崩,一晚上看着谢元驹鲜血汩汩流,她动作艰难将身上衣服撕下来给他绑住他背上无数漏洞。
他冷了,就赶紧抱着他当人形暖炉。
他热了,就用手贴着石头壁冰着当冰袋贴他额头。
他眼睛一闭,她就各种找话题,给他醒神。
称为度日如年也不为过。
她是真担心他一不小心就嘎嘣去了。
听到外面逐渐靠近的呼喊声,她都要喜不自禁了。
连忙高声应答,朝着外面吼,“我在这里!在这里。”
少女声音沙哑,可离戈还是一瞬就捕捉到了。
他赶忙朝声源处飞奔而去。
大牛见状,也是赶忙奔过去,四散着的部曲也都急急围拢到一处。
一群人隔着碎石堆朝里面不断呼喊。
“女郎,女郎你还好吗?”
“女郎,你没受伤吧?”
“女郎,郎君也在里面吗?”
谢妙旋一一答了。
“我没事,谢元驹跟我在一块,他受伤了。”
大牛就着急忙慌地想要上前去搬石头。
被离戈一把拉住。
“这碎石堆必须要从顶上开始清理,你们轻身功夫不够,贸然过去胡乱搬动,可能会引起坍塌,到时对他们来说将是灭顶之灾!”
大牛闷闷抱拳,“我知道这里你的轻功最好,还请你帮忙将顶上碎石挪开,剩下的就交给我们。”
离戈根本没等他说完,人已经飞身到了碎石顶,整个人如落叶一般,点在上面,连灰尘都没有溅起一粒。
昨日软筋散药力一过,离戈就去找谢妙旋了,可找了一圈除了四处的残臂断肢外,都没有找到人。
他对这里有映像,昨天他曾从这边匆匆走过,只是当时谢妙旋和谢元驹两个都昏迷中,没有人应答他。
找了几圈没有找到人,就想回庄园看谢妙旋是不是回去了,半路遇到大牛带着几十个部曲匆匆而来,大牛当场就朝他拔剑,离戈明白他这是在迁怒自己给他家女郎带来灾祸,处处避让。
大牛过了两招打不过他也没心思跟他缠斗,强忍着胸口猛烈愤慨,扔下一句,“我要去找女郎,女郎是为了救你才身入险境的吧!你要是言而有信待在庄园养伤,也不会害的郎君也搭了进去,女郎说的果然没错,早知道我当时就该拼死劝女郎别救你,你要是还有良心,就来帮我。”
所以当面前的光亮越来越大,暖黄的日光洒进逼仄空间,谢妙旋贪婪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时候就看到神色疏离冷淡的离戈和一脸别扭的大牛通力合作搬运碎石。
碎石块全部被搬运开,头顶天光大亮。
谢妙旋不适地闭了闭眼。
“女郎,我来迟了。”大牛脸上的愧疚溢于言表。
她扯出一个虚弱的笑。
大牛做事认真,听话又忠心,这就足够了,她没有指望人人都能成为谢元驹这样的十项全能。
所以她毫不吝啬给予正向鼓励。
“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来得很及时,不必自责,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带伤药了吗?”
大牛眼眶红红道,“带了,我先将女郎救上来。”
谢妙旋正要说“先救谢元驹”,还没开口,人就已经被离戈一提,轻飘飘就从坑中飘了出去。
少年显然也是一夜没睡,眼睛下有淡淡的青色。
身上还是昨夜那身青衣,到处破破烂烂血迹斑斑。
他的神色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紧张。
谢妙旋冷不丁被人拉动,周身僵硬的骨头酸软无力,腰间更是痛麻,强撑着的心神一下子放松,整个人差点站立不稳,仰面栽地。
离戈眼疾手快将她打横抱起。
场中空气一瞬寂静。
谢元驹的表情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从离戈出现那刻起,他的眼神就变得晦涩。
离戈不顾周遭人灼热视线,想要抱着她回庄园,被她扯住领子,“等等。”
她回头对着张大嘴巴的大牛道,“快把你家郎君救出来,他背上有伤,你小心点别扯到他的伤口。”
大牛愣愣地听从吩咐,轻手轻脚和几个部曲合计将谢元驹架了出来。
然后又拿出金疮药想要给他上药,谢元驹推开他,豁然起身走到离戈面前。
“放开。”
伸手就要来抱谢妙旋。
离戈紧抱着不放人。
一个平素高山仰止的翩翩如玉君子眼眸似寒星溅血,另一个妖倪烂漫的荼蘼花目中凉意深深似坚冰。
两人看向对方的眼中都开始升腾杀意。
夹在两个男人中间的谢妙旋后知后觉,满脑门问号,这是什么修罗场!
什么时候了,救人要紧啊。
少年人的意气来的莫名其妙。
她有些无奈,开始发号施令。
“放下我。”
“你们两个都是病患,都别逞能了,大牛你过来背我,ccnn过来给他们两个上药包扎一下,等回到庄园再让医者仔细探脉。”
谢元驹冷冽视线扫过大牛,大牛顿时觉得头皮一麻,那种熟悉的背脊发凉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离戈也是目光沉沉地盯着他,仿佛他要是真敢动,他就要飞起一脚的冷漠脸。
大牛避开谢元驹视线,对着离戈他不仅没有一点害怕,还挥舞了一下拳头,鼓着脸狠瞪了回去。
谢妙旋,“……”
这辈子都没有这么无语过。
这三人是在打擂台吗。
她还是有自知自明的,对于谢元驹和离戈,自然不会觉得两人上演两男抢一女戏码是因为对她爱得死去活来。
认真来说,她与他,与他,虽都有过命的交情,却都还不是很熟。
一个因为是自家女郎,一个因为是两次救命恩人罢了。
只能归结于少年人果然都是热血上头,两个性格中都有霸道一面的人不适合出现在一个场合。
况且大家都处于高度紧绷的精神状态边,随便一个导火索都能让情绪放到最大。
她,现在就是那个导火索。
她苍白着脸,抬头望天,“你们再这样对峙下去,我就要毒发身亡了!”
细看谢妙旋脸色,隐约可见青黑。
大牛顶着头上两道杀人目光,冲上来夺了谢妙旋就跑。
“我先带女郎回去救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