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侠饶命!”魁梧男子扑倒在地也顾不得立即起身,便拼命昂着头大声求饶。
“我父乃是古剑山庄庄主谢雨淳,天山无极门掌门‘凌天剑客’古遥,乃是家父挚友。”魁梧男子连声喊道,甚至还搬出了七星之一古遥的大名。
“还请女侠看在古掌门的面子上,饶在下一命!”
古遥?
这个名字柳七倒是有些印象。
不过……
七星在她这儿可没什么面子。
就在此时,柳十九从柳七身后蹿出,随后一脚重重地踩在了男人的背上。
柳七见状当即后撤两步,将此人交给了柳十九。
以柳十九的手段,倒是不怕对方嘴硬,况且此人看起来也不像是个嘴硬的人。
柳七独自回到篝火旁,嘱咐有些看呆了的天香收拾收拾,随时准备出发。
倒是一旁的周宓若有所思地问道:“是不是和之前十九杀的那群人有关?”
柳七微微颔首:“应该是一家的。”
刚刚她听得清清楚楚,魁梧男子口中喊着为“四公子报仇”,而他手下以及那位紫衣老者都是称呼魁梧男子为“二公子”。
“大变在即,这些妖魔鬼怪倒是又出来生事了。”周宓眉头微皱,随即轻声叹道。
一切的根源,还是在那位四公子身上。
若非他见色起意对赶马车的柳十九生了邪念,也不至于引火烧身。
不过周宓倒没觉得柳十九将对方斩尽杀绝做过了,单单是从那些苦力的身上,那位四公子的德性就可见一斑。
柳七却是摇了摇头,认真地说道:“世道本就如此,是二十年的破武令让世人忘记了江湖本来的底色。”
周宓闻言眸光微亮,随即嫣然一笑:“看来威扬还是做了一件好事。”
“福祸相依。”柳七再度摇头,“人的欲望和野心和被压制的久了,一旦得到释放只会变本加厉更胜从前。”
柳七直视着周宓略带惊讶的眼眸,继而缓声说道:“不管你愿不愿意承认,习武之人和普通人就是不平等的,亦如绝大部分江湖人士和我一样。”
二十载的破武令并非拨乱反正,而是大将军凭一己之力赋予了普通人和江湖中人平等的权力。
但凡别人赋予的,终究是要被收回的。
天香将行李都收拾好装到车上后,已经将一切料理干净的柳十九也回来了。
“刚刚那个五大三粗的叫谢皓,是古剑山庄的二公子。”
“今天一早被我杀的那个小白脸叫谢旻,是古剑山庄的四公子。”
古剑山庄?
还真有这个门派。
想起对方刚刚求饶时搬出了古遥的名字,柳七随口问道:“这个古剑山庄当真和古遥关系匪浅?”
柳十九微微颔首:“古剑山庄现任庄主谢雨淳的姑姑,就是古遥的师母。”
“谢雨淳年幼失父,由其姑姑一手抚养长大,所以他虽不在天山无极门弟子名册中,但剑法据说和古遥同出一脉,皆是由其姑父亲传。”
江湖果然是个圈。
柳七淡定地说道:“古遥的剑法我见过……”
她话说一半,随即默然摇头,对其的评价已经溢于言表。
见识过姜玄云的“绝岭剑意”后,这天底下恐怕没有任何剑法能够再入柳七的法眼。
“走吧,杀了两个小的,万一等会又来两个老的,岂不是要耽搁时间。”柳七当即决定立刻出发日夜兼程前往雍城。
柳十九默然颔首,既然牵扯到了当世七星,就已经不是她能够处理的范畴了。
……
是夜,无数火把汇聚成的火龙撕破了夜色,此起彼伏的嘶鸣声中,一队人马风尘仆仆地来到了柳七她们晌午时休息的地段。
“吁——”
队伍突然停住,随后一名老者策马缓步而出,来到了人群的最前面。
就在此时,一道人影连滚带爬的上前来,“扑通”一声跪倒在老者的马下,而后带着哭腔喊道:
“老庄主,二公子他……他……”
啪!
空气撕裂声骤然响起。
“啊!”
跪倒在马下的男子捂着脸哀嚎着瘫倒在地。
老者握着鞭子的手缓缓垂至身侧,随即探出上半身,眼睛死死盯着地上的男人,继而凝声问道:“说清楚,皓儿他到底怎么了?”
老者的声音似是有什么魔力一般,捂着脸的男人立刻停住了哀嚎,随后低声啜泣道:“二公子,他……他的尸体……就在那边!”
老者闻言眸光一凛,身上磅礴的气息瞬间喷涌而出,一头银丝顿时迎风而起,凶煞之气顷刻间浮上面容,他昂首四顾中气十足地质问道:
“刘通呢?”
“他不是在跟在皓儿身边吗?”
“皓儿死呢?他人呢?”
……
在老者近乎咆哮的质问下,周遭的人纷纷垂下头来,不敢直视老者的视线。
“爹,刘伯伯的尸体也找到了。”
就在这时,一道修长的身影闪身而至,稳稳地落在了老者的马前。
男人落定之后,将手里提拎着的人扔到了马下。
“将今天晌午发生的事,一一说出来。”
被男人扔到马下的正是今日中午逃走的骑士之一。
他在地上滚了一圈,随后连滚带爬地跪倒在地,继而带着哭腔连声求饶道:“庄主饶命,庄主饶命。”
啪!
爆裂声又响彻夜空。
挨了一马鞭的男子顿时哀嚎一声,捂着脸上火辣辣的伤口一屁股瘫倒在地。
刚刚将其拎来的修长男人见这人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不禁冷冷嗤笑一声,随后上前对着老者拱手道:
“爹,事情的经过孩儿已经查清了,一切都要从今日一早老四的死说起……”
……
柳七尚不知道老家伙已经蠢蠢欲动。
她们一行经过两天日夜兼程的跋涉后,终于抵达了雍城的地界。
前方山口处,赫然耸立着一座巍峨的关口。
这就是进入雍城前的最后一道屏障,武关!
在上古先秦时代,这可是兵家必争之地,是昔日大秦国都的咽喉所在。
不过随着九州一统,中原百姓归于一体,结束了互相攻伐的时代。
敌人从内部渐渐换成了边疆的异族,昔日的咽喉要地自然而然也就失去了它的意义。
武关前排着长长的队伍,除了少数人通过其携带的货物能看出来是客商的身份,其中大部分人看起来都是普通老百姓。
柳十九一跃落在马车顶上,遥望着前方,看着一眼看不到底的长龙,不禁脸色一沉。
这时周宓听见外面熙熙攘攘好不热闹,也挑开车门帘,看着前方人头攒动,不由得轻咦一声。
“武关又不是边关,平日出入关口根本无需查证,而且夜不封关,为何会排起了长龙?”
话音刚落,车厢顶上传来了柳十九的声音:“你们在这里稍候片刻,我去前方看看便是。”
话刚落地,她便“嗖”的一声纵身而出。
柳七闻言适时地挑开车门帘走出了马车,霎时间无数视线汇聚在她的身上。
早已习以为常的柳七眺望了一眼前方,随后和柳十九一样一跃来到了屋顶上,利落的身姿令周围人不禁眼前一亮。
与此同时,眼尖的人也瞥见了柳七腰间的短刀,原本蠢蠢欲动的小心思瞬间被压下。
这么漂亮的女人大摇大摆地现身,肯定不是个好惹的!
即便如此,绝大部分人还是用火热的目光打量着车厢顶上的柳七,脸上渐渐浮现出迷离之色。
“姑娘可是要过关?”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口搭讪道。
柳七循声看去,见是一白衣儒衫的年轻男子,随后颔首不冷不热地问道:“没错,前方为何排了这么多人?”
那年轻男子似乎也没想到柳七竟然开口回应,他脸颊顷刻间浮上两坨红晕,随即心乱如麻地回道:“姑娘有所不知,现在过武关是要收钱的。”
“收钱?”
“谁收钱?朝廷?”
年轻男子连连摇头,随即压低了声音回道:“不是朝廷,是金马帮。”
金马帮?
柳七脸色稍沉。
年轻男子又接着说道:“金马帮姑娘应该没听说过,不过金马商会姑娘或多或少应该听过?”
柳七点了点头。
柳二死在了地宫后,柳七就没有关注过金马商会的消息,没想到在失去了当家人后,金马商会摇身一变成了金马帮,而且还在武关收起了过路费!
柳七隐隐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虽然身为会长的柳二死了,但金马商会是覆天布局已久的产业,换个会长伤不了它的筋骨,毕竟在柳二之前也已经换过几任了。
难不成又是顾连城的手笔。
想到这里,柳七当即凝眸看向了前方。
几乎是在同时,柳七察觉到柳十九真气翻涌,显然是与别人交上了手。
果不其然,前方的队伍渐渐陷入了纷乱,很快就波及到了柳七这里。
一股真气悄然间弥漫在马车周遭,将周遭乱哄哄的人群隔绝在外,
与此同时,随着前方人群渐渐散开,柳七也看见了关口前山下翻飞的几道人影。
其中一人正是柳十九。
而正在围攻她的一共有三人。
柳七双目微凛,远处的画面瞬间拉近至眼前,她也看清了围攻柳十九的三人。
柳七隐隐觉得这三人面相有些眼熟。
脑海中灵光闪过,柳七瞬间回想起来,这三人不正是以前在京城有过一面之缘的天南四奇吗?
“铁扇子”赵江生。
“追风剑”黄春和他的妻子,此刻正用双刀与柳十九缠斗的杨小桃。
至于老四“狂雷掌”廖人杰,当初在京城被叶肃重伤几乎成了废人,所以这里也没有看见他的身影。
柳七之所以对四人有些印象,纯粹是因为当年磨刀老叟设局,让天南四奇和自己联手,干掉了顶尖高手叶肃。
叶肃是第一个折在柳七手中的顶尖高手,也是与他的战斗,令柳七第一次切身感受到杀意的威力。
现在围攻柳十九的三人当年武功平平,天南四奇中唯一值得一说的也就是不在场的廖人杰。
不过现在他们三人武功似乎精进不少,联手面对柳十九,竟然占尽了上风。
眼看着柳十九在杨小桃的双刀之下险象迭生,柳七当即双手负于身后,而后身前真气一荡,一道狂风瞬间朝着前方席卷而出。
沿途的路人被狂风卷到了一边,生生让出了一条道来。
柳七眸光微垂,无形气劲自马背上一抚而过。
随着马儿仰天嘶鸣一声,当即撒开腿朝着前方奔去。
哒哒哒……
正在交手的几人听到了急促的马蹄声,手上的招式不约而同地慢了几分。
随后天南四奇三双眼睛循声侧眸看来,只见一辆马车正疾驰而来,车厢顶上一名女子负手而立,裙摆迎风乱舞。
三人中唯一的女子杨小桃目光触及柳七面容的瞬间,脸色登时一白。
“大哥,好像是……”
她话尚未说完,马车便已狂奔到近前。
看似癫狂的马儿忽然停住。
随后车厢顶上的柳七目光一扫已经停手的几人,当即轻声说道:“怎么,不认识我了。”
柳十九手握短刀,目光警惕地盯着三人,此时听到柳七这番话出口,不由得皱眉高声问道:“这三人你认识?”
“赵江生,黄春(杨小桃),见过柳姑娘!”
柳十九话刚出口,便看见刚刚还追着自己打的三人忽然齐齐单膝跪地,对着柳七抱拳行礼。
柳七见状自车厢顶上飘然落下,来到了三人的面前。
“我只问你们一个问题,答出来,就放你们三人离开。”
三人闻言心中一凛,丝丝寒意瞬间涌上心头。
不等他们开口,柳七便沉声问道:“现在金马商会当家的,是谁?”
三人听见柳七所问,不由得互相对视一眼,最后老大赵江生抬起头来,脸上浮现出古怪的表情:
“现在的帮主,柳姑娘您也认得。”
“谁?”
“楚星白。”
……
雍城,一间宅院中。
正翘着二郎腿躺在摇椅上的楚星白忽然心口一紧,随即猛地坐起,脸上笑容依然敛去,满面狐疑地环顾两侧。
见四周并无异样,他有些疑惑地挠了挠头,小声嘀咕了一句:“奇怪,怎么突然感觉背后有些发毛?”
“莫不是这几日挖坟挖的太多了?”
不过片刻,楚星白紧皱的眉头瞬间舒展,随后他伸手在自己眼前挥了挥,似是赶去了周遭的污秽,仰面又倒在了摇椅上,好不悠哉地翘着腿晃荡起来。
“等干完这一票,老子再也不掺和江湖中事了,搂着老婆孩子逍遥自在去!”
“妈的都一千多年过去了,鬼知道大秦王宫埋在了哪个犄角旮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