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那子向青登投去的眼波……仅持续了片刻。
她似乎仅仅只是对这个突然跟着近藤进到厅房内、此前从未见过的陌生人感到有些好奇和疑惑而已。
在简单地用疑惑的视线扫了青登几眼后,她便像是对青登失去了兴趣一样,将目光从青登的身上收回,把目光垂低,眼观鼻、鼻观心。
“重太郎君,佐那小姐,有些日子没见了呢。”这时, 脸上布满笑意的近藤,热情地主动向这对男女问好。
“哈哈哈哈。”千叶重太郎爽朗地大笑了几声,“嗯,我们的确是有些日子没见了。”
相比起千叶重太郎的随性,佐那就要规规矩矩得多了。
她以教科书般的标准动作,俯低上身,向着近藤等人行礼:“贵安,勇君, 冲田君,与家兄冒昧来访,还望见谅。”
在双方相互打招呼的这个空档里,近藤领着青登与冲田来到周助的身后,端端正正地跪坐在地。
只见近藤又与千叶重太郎简单地寒暄了几句后,千叶重太郎向着坐于近藤侧身后的青登投去好奇的视线:
“勇君,这位是?”
“噢,重太郎君,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近藤笑着将身子往旁边稍稍侧挪半个身位,“这位的名字……你们这几天应该都有听过了,这位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那个我们试卫馆的新人:橘青登。”
“初次见面。”在近藤的话音刚落下后,青登便立即向着前方的这对兄妹躬身,“在下橘青登。”
——这位就是千叶重太郎吗……
在向这对兄妹做自我介绍的同时,青登悄悄地打量着千叶重太郎。
因佐那子的外貌、身材都太过吸睛,所以青登刚才一直都在下意识地去端量佐那子,而忽略了佐那子的这位兄长。
该说是他们这一家的基因很强大吗?身为兄长的千叶重太郎也长着张俊脸。
这个时代的江户女性, 喜欢那种充满阳刚气的男性——而千叶重太郎恰好就是这种类型的男性。
千叶重太郎身材高大壮硕,生得浓眉大眼, 双目极为有神,看上去相当地有精神,一副“热血男儿”的面相。
他们千叶家族除了“美貌基因”之外,似乎还有着极不错的“身高基因”。
这对兄妹的个子都相当地高。
据青登的目测,千叶重太郎的身高和他差不多,在1米75上下,而佐那子的身高则为1米6左右。
佐那子的这身高……在这个连男性的平均身高都只在“1米5”这个数字上下浮动的时代里,那可真是凤毛麟角啊。
就以现在举例——目前全江户上下,拥有1米6以上的身高的女性……青登感觉可能都不超过50个……
对青登而言,千叶重太郎的外表里,唯一不足之处,就是他和近藤一样,留着个月代头了……
虽然已经穿越到这个时代有一段时间了,但青登还是没有看习惯这丑到爆的月代头。
在青登眼里,这丑得难以直视的月代头将近藤和千叶重太郎二人的颜值都给封印住了……
光论外貌的话,千叶重太郎和佐那子的外貌有相当多相似的地方,特别是二人的鼻子,二人那高挺的鼻子,近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但论性格的话……这俩兄妹的差别就稍有些大了。
从千叶重太郎表现出来的言行举止, 不难看出——他是一个性格很豪爽的人。
与千叶重太郎相比, 佐那子就显得文静许多了。
该怎么说呢……青登自刚才初次见到佐那子, 就觉得佐那子的气质和她的身份相当地匹配,非常地“大小姐”。
佐那子可是那个千叶定吉的女儿、千叶周作的侄女。
千叶周作开创了目前的“日本第一剑术流派”:北辰一刀流。
而身为千叶周作弟弟的千叶定吉,协助他哥发扬、完善了北辰一刀流。
所以……可想而知佐那子在目前的“日本武道界”究竟是个什么地位、什么身份。
她是毋庸置疑的“武道界的名门大小姐”、“武道千金”,论身份之尊贵,目前的整个“日本武道界”,应该没几个女性能比得过她。
青登猜测着:这个佐那子极有可能自小就接受着大量极严苛的、以将她培养成合格的“大和抚子”为目标的教育。
她举手投足间,都带着股极优雅的气场。
除了刚才向青登等人行礼而弯了下腰之外,其余的时间,佐那子的腰杆一直都挺得非常笔直,两只柔荑交叠放在腿上,线条优美的天鹅颈以典雅的弧度昂着,身体既没有拘谨地紧绷作一块,也没有失礼地耷垮成一滩。
她这落落大方的优雅坐姿,就是一道悦目娱心的美景。
不论是于前世,还是在今世,这都是青登第一次看到这种行为举止那么有“大小姐”风范的女性。
青登感觉即使是让这个佐那子去吃黏糊糊的纳豆与臭烘烘的螺狮粉或榴莲,她都能将这些食物给吃出“高级感”来。
然而,美中不足的是……这位“大小姐”似乎不是那种很好相处的人……
如果说重太郎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质是“豪爽”、是“热情”,能让人联想到“火焰”的话,那佐那子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质,就是“高冷”、是“生人勿近”,是能让人联想到“冰块”了。
青登有观察到:自他随着近藤和冲田进到厅房后,佐那子的表情……直到现在都没有发生过任何变化——一直都是面无表情……
她这毫无表情的脸蛋,衬得她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变凉了几度。
——和斋藤一样,不苟言笑吗……
佐那子的这副高冷模样,让青登不禁联想到他那一天下来,可能所讲的话都不会超过10句的保镖……
在青登报上了自己的名号后,便见千叶重太郎先是一怔,然后急急忙忙地上下挪动眼珠,快速地打量青登。
“噢?你就是那位橘青登?”两道欣喜的目光,猛地从千叶重太郎的目光中迸出。
而在青登的自我介绍声落下后,佐那子也重新将目光挪回到青登的身上,眼瞳中闪着诧异的光芒。
然而——和刚才一样,佐那子只简单地端详了青登一会儿,便收回了视线,未再去多看青登哪怕一眼。
“哈哈哈哈。”千叶重太郎以不轻不重的力道,往自己的大腿上拍了一下,“橘君,我老早就想见你一面了呢!”
“在你刚加入试卫馆时,勇君就曾跟我说过:他们试卫馆多了个前途可期的好苗子。”
“我那个时候就想着来趟试卫馆,看看能被勇君这么称赞的青年,究竟是长着副什么模样,究竟是不是真如勇君所说的那样,是个不得了的好苗子。”
“可谁知,我还没能来得及来造访一趟试卫馆,就获悉了你‘以少胜多,雪夜破强敌’的壮举。”
“在刚听到相关的传闻时,我还以为我是不是听错了呢。”
“我跟他人多次确认过后,才总算是确认:创下了如此不得了的壮举的人,的的确确就是试卫馆的那位新人。”
“咱们小千叶剑馆这几天常能见到学徒们聚在一起,在那讨论着试卫馆新出的这位‘怪物新人’呢。”
话说到这,千叶重太郎像是陡然想起了什么事情似的,话音顿了顿。
紧接着……他将双眼微微一眯。以一种……耐人寻味的目光,仔细地打量青登。
因为千叶重太郎的这股目光相当隐晦,所以在场众人都无一人有发现他正在以怪异的视线端详青登。
只见:他一面细细端详着青登,一面用只有他本人才能听清的音量嘟囔:
“嗯……个子长得很高呢……和我都差不多高……”
“年纪也很轻……”
“样貌……也挺帅的……”
“唯一的缺憾,就是没留一个整洁的月代头……留着个一看就觉得好难打理的总发……”
在这般细声嘟囔过后,千叶重太郎下意识的——将眼珠微微一斜,斜眸看了眼身旁的妹妹。
千叶重太郎对他妹妹的这番瞧看,来得快,去得也快。
瞥了佐那子一眼后,千叶重太郎便飞快地将视线给收回,包括佐那子在内的在场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千叶重太郎的这小动作。
结束了对青登的偷偷打量的千叶重太郎,将目光转到周助与近藤的身上。
“周助大人,勇君。”千叶重太郎一脸艳羡地轻叹了口气,“真是羡慕你们啊,你们试卫馆这次真是得了个不得了的年轻俊杰啊。”
“哈哈哈。”周助笑呵呵地说,“‘羡慕我们’吗……重太郎君,你这话就说得太夸张了一点啦。”
“并没有在夸张,我是真的很羡慕你们啊。”千叶重太郎摇了摇头,然后长叹口气,面露无奈,“我们小千叶剑馆最近的经营情况……稍有些不太妙呢。”
“我和父亲最近都在因迟迟招不到优质的、值得期待的新人而苦恼着。”
“啊,话说回来……周助大人,勇君,为什么都已经这个时间点了,橘君还会在这里?”
直到这时,重太郎才反应过来:为什么现在都已是夜晚了,身为剑馆学徒的青登,会在近藤他们的家里?
“啊,是这样的……”近藤简明扼要地将他们“收留”青登等人的全过程告知给重太郎。
在知晓了青登之所以会于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这的详细缘由后,千叶重太郎眉头微蹙:“原来如此……”
脸上浮起几分遗恨与惋惜的千叶重太郎,又一拍大腿:“‘攘夷派’的那些畜牲真是越来越下作了……!”
“连放火烧让他人的家这种卑鄙的事都做得出来。”
“火势若是不慎失控了,可是会有不知多少人将因此丢掉性命,没了家园啊……!”
“他们就一点也不在乎那些无辜之人的性命吗……”
重重地叹了口气后,千叶重太郎抬起视线,向青登做着“你们家里的人都没有受伤吧”之类的基础慰问。
……
……
千叶重太郎对青登的那场“雪夜乱战”貌似非常感兴趣。
只见他在对屋子被烧了的青登表示完基础的慰问后,便面带兴奋与焦急地询问青登那场战斗的细节、询问青登当时是怎么指挥着劣势的兵力反杀“攘夷派”的。
然而,在千叶重太郎的这些问话声落下后,佐那子以冷淡的语气轻声向她兄长提醒道:
“兄长,现在时间不算很早了,还是先说正事要紧吧。”
听到佐那子的这番提醒,千叶重太郎愣了下,然后抬起手抓了抓后脑勺处的头发,打了个哈哈。
“也对,的确是该先说正事才对。”
话说完,千叶重太郎放下抓头发的手,用力地清了清嗓子。
“周助大人,勇君,我也就长话短说吧。”
“我与舍妹之所以今夜突然来访,其实是来与你们说一件好事的。”
“喔?好事?请说。”见千叶重太郎要说正事了,周助将腰杆挺直了一些,而近藤等人也都坐得更端正了一点。
“周助大人,近藤君,那个汤岛天满宫总算是点头同意了——他们同意我们小千叶剑馆和你们试卫馆一起在梅花祭的那一天,在汤岛天满宫那儿举办一场‘红白合战’!”
千叶重太郎话音刚落,便见周助、近藤、冲田三人的脸上,统统浮现出浓郁的喜悦之色。
“喔喔!”冲田率先发出兴奋的呼喊,“那个汤岛天满宫总算是同意了啊……太好了……”
冲田他们都在面露兴奋——唯有青登一脸懵逼。
哈?啥?汤岛天满宫?梅花祭?“红白合战”?什么鬼?
汤岛天满宫、梅花祭、红白合战……这3个词汇,青登都知道是什么意思,但将这3个词串在一起,他就不知道是啥含义了……
日本是一个超喜欢搞祭典,有着极繁荣的“祭典文化”的国家,
各种名目的祭典活动,令人眼花缭乱,一年到头下来,几乎月月都有举办或大或小的祭典。
在平安时代的日本,出了个学问极高、一生著述颇多的大学者:菅原道真。
因一些极复杂的原因,在菅原道真死后,那时还不是傀儡、还有实权的天皇下令修建“天满宫”来祭祀这位大学者,之后道真就这么成了神道教信仰的一部分,并逐渐普及到日本全国,道真生前因是杰出的学者和诗人,因此被当成学问之神来敬拜。
专门供奉道真的神社:天满宫也渐渐开得全国都是。
“汤岛天满宫”便是开设于江户的天满宫的分社之一。
道真生前钟爱梅花,于是每座天满宫里都会栽种着大量的梅花树。
随着时间的演变,一种专门用来纪念道真的祭典诞生了——这便是“梅花祭”。
在每年的2月25号,人们会结伴前往临近的天满宫内赏梅。
这梅花祭算是日本的文人墨客们最爱的祭典之一了。
每逢梅花祭,都能瞧见一堆文人一起在天满宫内的某棵梅花树下,在那吟诗作对、诵唱和歌。
算算日子,今年的梅花祭也快到了,今天是2月10日,再过半个月,今年的梅花祭便要开始举办了。
至于这“红白合战”,又被称为“合战游戏”,是古日本的武士们最流行的游戏之一。
参与该游戏的武士们分成两队:红队与白队,队员人数不限。
红队的人头绑红带,白队的人头绑白带,两队的人额头处都绑着一个瓷碟,两队人各有一人负责担任全队的“大将”。
游戏规则相当简单:两队人拿着木剑或竹剑在那对打,头上的瓷碟若是被打爆了,便代表着“你死了”,要立即退出游戏,哪一方的“大将”的瓷碟先被打碎了,便意味着哪一方输了。
简单而言,就是一个在保证自家大将不会“战死”的前提下,设法“弄死”对方大将的“策略战棋游戏”。
因为规则简单,过程好玩又刺激,既比拼个人武力,也比拼战术策略,所以这“红白合战”相当地流行,可以说是武士们最钟爱的游戏。
青登怎么想也想不出——象征着文雅的“梅花祭”与象征着暴力的“红白合战”……这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词汇,是怎么串联在一起的。
坐于青登身旁的冲田,这时发现了青登脸上的那一抹抹懵逼的神情。
“啊……差点忘了。”冲田抬起手把玩了下他的那条马尾,“我们似乎还没跟橘君你提过这事儿呢……”
说罢,冲田伸出舌头,舔了舔他那稍有些干燥的嘴唇,随后一点点地给青登解释着这“在汤岛天满宫举行‘红白合战’”究竟是什么鬼。
……
在听完了冲田的解释后,青登总算是明白了这都是怎么一回事。
这得先从汤岛天满宫的神主……即该神社的头领开始说起。
汤岛天满宫的神主是一个心地颇善良的人。
最近这些年,这个国家的发展实在是没眼看……
各种乱七八糟的鸟事一件接着一件地出现,能振奋人心的好事则一件也没有。
久而久之的,百姓们的精神面貌都变得有些萎靡了。
神主对于民众们这样的现状感到忧心不已。
因此,他下定决心要尽他所能地为民众们做一点实事——他决定将今年的“梅花祭”尽可能地举办得热闹一些!让民众们都能更好地享受这场祭典,驱驱民众们脸上的阴霾。
心意已决,心念已定。
关于具体要举办什么样的新活动,脑子很灵活变通,思想并不死板的神主也马上就有了主意。
若说什么样的活动,是最能吸引目不识丁的老百姓的……那毫无疑问是武士们打架了。
只要街头出现武士们的械斗,旁边绝对不会缺旁观者。
那么,就索性邀请2个剑馆在梅花祭的当天,于汤岛天满宫内举行一场“红白合战”吧!
神刚好认识2个开剑馆的朋友。
而他的这俩朋友,正是小千叶剑馆的馆主:千叶定吉和试卫馆的馆主:近藤周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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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端午节,过节去了,所以今天的字数偏少一点……
作者君明天会试着努力多更一些的(豹头痛哭.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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