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驾到……”
内侍尖细的声音,在长春宫外响起。
声音特别大,传得很远。
南枝和林贵人正围着火盆烤火,吃着烤栗子之类的坚果,暖烘烘,舒舒服服。
听到这声音,林贵人下意识就抱怨道:“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天都黑了,正围炉夜话呢,皇帝跑过来扫兴。
真烦呢。
旁边服侍的人立刻开始收拾东西,很快皇帝就进来了。
两人立马行礼,空气还飘荡着香甜的味道。
皇帝坐了下来,“你们作甚?”
南枝知道林贵人不爱搭理皇帝,率先解释道:“臣妾跟林姐姐在烤栗子,陛下尝尝,又甜又糯。”
桌上还摆着一盘烤好的栗子,裂开的口子能看到里面黄糯的果实。
皇帝嗯了声,看了眼林贵人。
林贵人心里翻了个白眼,随意行了个礼转身就走了。
特么的,你才是后来的。
南枝给皇帝剥开了栗子,递给他,“陛下你尝尝,热乎的,甜甜的。”
皇帝勉为其难尝了尝,味道不怎么样,最后是一团渣,香味和甜味微乎其微。
不知道是不是中毒的缘故,皇帝的舌头对食物的味道越来越不敏感。
问御医,御医说是毒伤了脾胃,脾胃主运化,舌头就有些麻木。
为了身体,还必须吃易消化清淡营养的东西,吃的皇帝难受无比,人都伤了,只觉得人生都完了。
皇帝阻止道:“不用剥了,朕不吃了。”
南枝说了声是,放下栗子,把剥好的自己一颗一颗吃了。
安静地吃着,想着被困在山里的时候,姜妃到山里找各种坚果,也找到了栗子,拿回来烤着吃。
等他不吃了,姜妃就收尾,一点点吃完剩下的,也是这样安静满足。
等她吃完了,皇帝才开口道:“生气呢?”
南枝摇摇头,“臣妾不生气。”
她看着皇帝认真道:“陛下处罚臣妾是为了臣妾好。”
“臣妾也不想陛下和皇后娘娘为难。”
皇帝顿觉心里宽松,舒坦了不少,毕竟没有一个人喜欢被指责。
去凤仪殿,面对的是皇后指责的眼神和话语。
光是想一想就让人退缩。
一旦不勉强自己去凤仪殿,霎那间天地宽。
不想去就不去,顿时心情舒坦。
逃避可耻,但有用呢。
“所以禁足还得接着,不能免了。”皇帝说道。
他来长春宫皇后已经很难受,若再解了禁足,皇后会炸。
他在皇后身上耗费了很多精力,时间,还有些赏赐。
那些赏赐微不足道,对于帝王来说。
可耗费的时间和精力,对帝王来说是很珍贵。
让他放弃皇后,不可能的,他觉得自己是爱着皇后的。
毕竟为了皇后做了那么多,怎么能不算是爱呢。
南枝不在意道:“臣妾一定会好好禁足,好好抄写宫规。”
“臣妾已经抄写十遍宫规了,不必陛下要看看吗,臣妾认真抄的,字也写得越来越好。”
皇帝闻言,顿时笑了起来,“就你的字,还谈不上越来越好,最多是能看。”
南枝顿时不高兴了,“臣妾已经练很久了。”
“真的已经很好看了,比臣妾之前的字好看多了。”
你弱小时,你生气的时候都显得可爱,显然,皇帝就是这种想法,非常敷衍地安抚道:“好,好,你的字很好。”
南枝一下就高兴了,飞快就不计较这件事了,反而问起来了皇帝的身体状况。
皇帝自然不会说出,即便是面对曾经同生共死的妃子,“好多了,很快就好了。”
但实际上,身体的状况,皇帝心里有数,也有些不安。
火盆撤下去了,房间里的温度渐渐下去了,皇帝本来就畏寒,这会就感觉后脊梁骨有冷风吹一般。
整个宫殿跟有鬼似的,阴冷无比。
他环视了一圈,看到屋里没点炭火,问道:“天冷了,怎么不点炭?”
南枝有些迟疑,还是说道:“臣妾禁足了,他们便不送了,不过臣妾火气旺,又有陛下赏赐的银钱。”
“没点炭火是跟林姐姐烤火盆,所以没点。”
“臣妾这就点上。”
珊瑚动作很快,弄了银炭点上了。
皇帝下意识靠近些火源,可还是感觉不到温暖。
手里揣着的暖炉也开始冷了。
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都抖起来了,但看姜妃啥事没有,心中难受,难道他现在身体都比不上一个女人?
那些逆贼,都该死。
该死。
过了会,炉火燃烧起来,总算有热气哄散出来,顿时暖和了很多。
南枝拿了白狐毛的披风披在他身上,“陛下身体注意身体。”
皇帝没硬撑,接受了,两人之间的话并不多,甚至很沉默。
但这样的氛围却不尴尬,反而有一种静谧的安宁。
皇帝看着她,突然出声道:“朕封了你为德妃。”
德妃,四妃之一,可比一个姜妃的地位高多了。
南枝诧异地看着他,一时间无言,皇帝挑了挑眉,“怎么,高兴傻了。”
南枝连忙说道:“陛下,臣妾不能受这样的恩德。”
“无颜无德不能忝居高位。”
“后宫女子本该诞育子嗣,这样的本分臣妾也没做到,陛下这样做会被人诟病。”
“臣妾不想陛下因此被人诟病,被人攻击。”
南枝真心实意,满脸真诚,让皇帝心中微动。
又忍不住问道:“你真不想要。”
南枝连连摇头,“陛下,千万别。”
“若是如此,臣妾心中日夜难安。”
皇帝这才相信,他是相信她的,虽然已经没了读心术。
也不能给太多的恩德。
或许是之前对皇后恩德太多了,从一开始对她太好了,皇后就不记恩,只记得后面的冷漠。
他那个时候,忘记了帝王权术,忘记了施恩于人的规则,只想将一切最好的东西,捧到皇后面前。
包括一个帝王的真心。
可是惯怀了。
现在皇帝不希望再惯出一个皇后来。
他神色高傲又慵懒,伸手抚摸她的脸,像抚摸着一只猫儿,“你要一直这么想,这么知足,以后不要变。”
他的手很凉,南枝却蹭了蹭他的手,“臣妾知道。”
你活不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