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阳公主是当今圣上唯一的妹妹,虽说不是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可是衡阳公主却是和圣上感情十分不错,所以衡阳公主在朝中地位一向都是颇高。
衡阳公主独子张疾如今十六,刚好是到了说亲的年纪。所以衡阳公主便是上了心。
只是谁也不知道的是,衡阳公主此番办花宴,虽说是为了张疾,可其实也有帮着卫泽选一选的意思。这事儿却是宫中的皇后娘娘拜托了衡阳公主的。对于这位嫂子,衡阳公主一向是十分要好,所以自然也没有拒绝。
而这头卫皇后拜托了衡阳公主之后,便是又叫了卫泽进宫来。
卫泽如今领着锦衣卫千户之职,进入宫廷却是方便。
卫泽不知卫皇后召见自己是所为何事,想了想,便是又将前些日子寻的两本话本子揣在怀中一并带入宫中去。这却是卫皇后的一点不为人知的癖好了。闲暇时候便是喜欢看些话本子,古怪奇谈这些之类的传记。
待到见了卫皇后,行礼之后卫泽便是将话本子俸了上去。
得了话本子,卫皇后便是笑得合不拢嘴,好不容易忍着先将话本子翻一翻看一看的冲动坐住了,卫皇后便是直接点名正题:“衡阳公主举办宴会的事儿你也知道了罢?我虽叫人给你带了话,可是到底不放心,还是得叫你进宫来嘱咐几句。”
“姑姑有什么话只管说。”卫泽坐着回话,语气却是透出一股亲昵来。尤其是那声“姑姑”,更是叫得丝毫不见外。
卫皇后抿唇一笑,有些无奈:“你这孩子每次应得轻松,可是没有哪一次却是叫我满意的。你呀,就会仗着我宠你,便是总随着自己性子来。“
“还不是姑姑小时将我惯坏了。”卫泽抿一口茶,微笑着回了一句,末了又道:“也是姑姑跟我说,人生苦短,万事随心才好。不愿意的,就该拒绝。”
卫皇后小时候是养过卫泽一段时间的,后来卫泽七岁多八岁了才出宫去。从某些方面来说,其实说卫皇后是卫泽的娘也不为过了。
卫皇后被卫泽这话噎了一噎,最后只能苦笑:“你就会拿话赌我。我又何曾勉强你来着?不过是盼着你早些成家立业罢了。眼瞅着比你年岁还小的皇子都要成亲了,我这心里可不是着急?“
“我知道姑姑的苦心。”卫泽看着卫皇后笑,又有些撒娇一般,声音都是轻柔了许多,眉眼更是没了一贯的清冷:“除了姑姑能这样替我操心,还有谁会这般?也就师娘会替我担心了。”
这一番话,却是说得卫皇后蓦然就湿了眼眶,不由得拿出帕子在眼角按了一按,颇有些感慨:“倘若你母亲还在,我哪里需要这般操心?可正是因为你母亲不在,我却是不得不操心。你也别嫌我烦——”
“我怎会嫌姑姑烦?”卫泽声音越发轻柔了起来:“是姑姑别嫌我烦才是,横竖我也不能麻烦旁人去,姑姑是甩不开我的。”
别看着卫泽平日里冷冷淡淡寡言少语的样子,如今哄起人来,却也着实是十分的厉害,而且驾轻就熟的样子,更是叫人意外。
卫皇后被卫泽逗得发笑:“可不是个大麻烦么?你再这样挑三拣四的不好好选个媳妇,我却是真不管你了。”
卫泽轻笑出声:“那好,这次我便是选一个给姑姑看看。”
他这么一说,卫皇后反而有些紧张起来,瞪了他一眼忙又嘱咐:“你也别病急乱投医,这选媳妇却是不能马虎的。我也不过是催催,你可别胡乱选。选好了跟我说一声,我再帮你掌掌眼。”
卫皇后还让卫泽别眼光太高,可是实际上她却是眼光也不低,唯恐卫泽被委屈了。在卫皇后看来,卫泽已经够委屈了,若是娶妻上头再被委屈了,那她不得心疼死?
卫泽笑着应了,又陪着卫皇后用了午膳,这才出宫回去当差。
谢青梓自是也不知这一茬,只是从老夫人那儿回去之后将这事儿与大太太一说,大太太也是欢喜,十分激动的道:“这可是好机会!你们可得好好打扮打扮,到时候漂漂亮亮的过去,好叫旁人知道,咱们谢家还有一对儿姐妹花呢!”
大太太这一高兴,倒是仿佛身上的劲儿都多了几分,一叠声的叫陈嬷嬷进来,拿了她的私房给姐妹二人去做衣裳打首饰。
谢青梓瞧着大太太这般兴致高昂,似乎之前的不痛快都没了,倒是松了一口气,只觉得心里也是高兴了不少。
谢青蕊则是拉着大太太笑:“若是母亲赶快好起来,我才更高兴呢。母亲只管放心,我也就罢了,阿姐这般好颜色,想来亲事必是妥妥当当的。到时候只怕是叫人踏破了门槛呢!母亲赶紧好起来,才好帮着阿姐挑夫婿。”
谢青蕊拿着谢青梓打趣,谢青梓登时不由得面皮薄的红了脸颊,而后忙瞪了谢青蕊一眼:“满口胡说。都是些什么?母亲还不快撕她的嘴!”
大太太笑着去拧谢青蕊的脸颊:“你呀,你和你姐姐年岁差不多,她该说亲了,难道你就不说亲了?我是得好起来,到时候我才好仔细的帮着你们相看相看!”
大太太这般将两人一块儿打趣了,倒登时就让两人都不好意思了。母女三人笑闹许久,倒是分外温馨融洽。以至于夜里大太太安寝之后,忍不住和陈嬷嬷感慨:“我只盼着她们姐妹二人以后都能如此和睦才好。之前蕊丫头对青梓敌意太大,我还只当是她们合不来——”
陈嬷嬷颇有些深意的笑应一句:“毕竟二位姑娘都是聪明人,哪里真能就一直合不来?”一个深得老夫人爱怜,一个还没站稳脚跟,自是斗不起来的。只是以后……但愿两个姑娘早早嫁出去才好。
谢家这头为了衡阳公主的宴会高兴呢,那头沈家气氛却是有些凝重。
沈慎今儿在谢家被谢青梓冷待了一番,心头自是不痛快,又听说有人要给谢青梓说媒,便是越发的心头不得劲儿。只是当天夜里沈老爷回来得晚,便是也没能说上话。
是以第二日一大早沈慎便是去了主院寻他父亲。
沈老爷沈鹤至见着沈慎,倒是还有些诧异:“今儿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而且不去书院么?”
沈慎摇头:“书院晚些去也无妨,不过是寻老师问些学问。倒是有一件事情,我想与父亲商议。”沈慎如今年岁不大,可是往那儿一坐,倒是也颇有些气度,倒是让人不由得没法拿他当个轻狂焦躁的少年郎。
沈鹤至一面喝粥一面笑道:“什么事儿竟是值得你这般的严肃?倒是真真儿的奇了。”
沈慎抿了抿唇,严肃的看了一眼陈姨妈,而后这才又看向沈鹤至,起身朝着沈鹤至深深一拜:“儿子恳请父亲请人去谢家提亲。儿子想娶青梓为妻。”
沈鹤至喝粥的动作登时便是顿住了。而后眯起眼睛看住了沈慎,良久才搁下筷子淡淡道:“你先起来,我再与你说。”竟是一副认真商议的语气。
陈姨妈在儿子丈夫跟前,有心想说两句,可是觉得气氛凝重,倒是又不敢随意开口了。
沈慎只得起身,重新又坐下了。只是心头却是微微一沉,只觉得此事儿怕是不似自己想的那般容易。父亲他,必不会轻易答应。
果不其然沈鹤至便是笑道:“你今年也不过才十七,哪里需要如此急躁?再说了,你明年若是中了进士,那这事儿就更不用担心了——”
“父亲这话是什么意思?“沈慎不由得沉了脸:“可是母亲与父亲说了什么话?所以父亲竟是想反悔?”
“你日后是要入朝为官的。”沈鹤至叹了一口气,态度也不强硬,似乎并不对沈慎的态度在意,只是柔声劝道:“你可知妻族对你的重要性?就算撇开这个不说,青梓她根本不是谢家血脉,这门亲事自然要重新考虑。毕竟这是大事,不能草率。等你考上进士,到时候必有许多世家大族拉拢与你,不管权贵也好,还是朝中砥柱也好,还不是任由你挑选?何必急于一时?到时候遇到更好的——”
“在我眼中,天下女子没有比青梓更好的了。”沈慎断然打断了沈鹤至,目光深邃沉静,面上是不容反驳:“此生我娶妻,必是青梓。除了青梓之外,管他是谁,哪怕是公主,我也不娶。若我考取进士便是要和青梓失之交臂,那我便是——”
沈鹤至便是忍不住气得浑身发抖:“你便是要如何!孽子,你便是要如何!”
沈鹤至动了真火,陈姨妈吓了一跳,同样也为儿子的不懂事儿气恼不已:“你满口胡说什么?!”
然沈慎却是巍然不动,丝毫不被这样的怒火震摄,平静的将话说了下去:“那我便是不考这个进士也罢。”
沈鹤至满腔怒火像是迎头遇上了一盆冷水,诡异的便是陡然熄灭了。他只是荒诞的看着沈慎,只觉得自己这个儿子是疯了。